陈沐懿踢着树根往前走，薄荷糖早化没了，嘴里还留着点凉丝丝的余味，他想起苏苍焰说“墙那边车多”时的语气，撇了撇嘴——这人到底是书呆子还是神经病？
一边背校规抓他，一边又给指溜出去的路子，毛病。
树林深处有张石桌，不知是谁搁了半块橡皮，陈沐懿一***坐下，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划桌子上的纹路。
刚划了两下，就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猛地回头，以为是老师跟来了，却见苏苍焰背着个帆布包，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手里还捏着本摊开的物理练习册。
“你跟着***嘛？”
陈沐懿瞬间炸毛，差点从石凳上弹起来，“监视我？”
苏苍焰把练习册合上，随手放在石桌上，帆布包往旁边一扔，发出“咚”的一声，像是撞着了里面的书。
“路过。”
他说得坦然，目光扫过陈沐懿攥紧的拳头，补充了句，“这地方我常来。”
陈沐懿往石桌另一头挪了挪，把***下的石凳往远了拽，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书呆子还需要摸鱼？”
“总比某些人作业一笔没动，先想着爬墙强。”
苏苍焰挑了挑眉，伸手从帆布包里摸出支笔，又抽了张草稿纸，竟是真的在石桌上摊开写起来，“而且，我是来改错题的。”
陈沐懿瞥了眼他写的字，笔画利落，连草稿都写得整整齐齐，比自己那堆“妖魔鬼怪”顺眼多了，心里莫名有点不爽，又嘴硬道：“作业有什么意思？
哪有爬墙……哪有在树林里透气舒服。”
苏苍焰没接话，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倒让这小树林里的安静显得不那么尴尬了。
陈沐懿坐了会儿，实在受不了这种“一个写题一个发呆”的诡异氛围，伸手戳了戳苏苍焰的练习册边角：“喂，苏苍焰。”
“嗯？”
苏苍焰头也没抬。
“你刚才怎么不首接告老师？”
他问得别扭，像是怕被对方看出自己在在意，又补充了句，“别跟我说你良心发现。”
笔尖顿了顿，苏苍焰抬眼看向他，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告了老师，你得写检讨，我得去教务处作证。”
他说得首白，“耽误我改错题。”
陈沐懿：“……” 行，果然是书呆子的逻辑。
他正想翻个白眼，却见苏苍焰把练习册往他这边推了推，指了指其中一道题：“这题你会吗？
刚才看你草稿纸上画的，好像卡在这了。”
陈沐懿一愣，低头看向那道物理题，可不就是他上午在教室里抓耳挠腮半天没做出来的吗？
他草稿纸上画的“妖魔鬼怪”里，确实夹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公式，没想到这书呆子居然看见了。
“谁……谁卡在这了？”
他嘴硬，脸却有点热，“我那是随便画画。”
苏苍焰也不拆穿，只是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受力分析图：“这里，把摩擦力分解错了。”
笔尖在图上点了点，“你看，接触面是斜面，角度应该对应这个角……”他说话时声音比刚才在墙边时低了些，带着点耐心，香樟叶在他头顶轻轻晃，偶尔有片叶子落下来，擦过他的肩膀。
陈沐懿本来还想犟两句，却不知怎么就听进去了，眼睛跟着他的笔尖动，连刚才想溜出学校的事都忘了。
等苏苍焰讲完，把笔递给他：“试试？”
陈沐懿迟疑了一下，接过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这次居然没画歪，公式顺着思路写下来，居然真的算对了。
他有点惊讶，抬头看苏苍焰，对方正看着他笑，眼里的光比刚才在墙边时软多了。
“看来不是不会，是懒得动脑子。”
苏苍焰拿回笔，把草稿纸折了折，塞进练习册里。
陈沐懿“切”了一声，却没像刚才那样怼他，反而小声嘟囔了句：“谢了。”
“嗯？”
苏苍焰像是没听清。
“没什么！”
陈沐懿立刻拔高声音，把笔往石桌上一放，“我饿了，要去小卖部。”
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苏苍焰的声音：“小卖部在西边，你往东边走是要去翻墙？”
陈沐懿脚步一顿，差点平地崴脚。
他回头瞪了苏苍焰一眼，见对方正低头收拾练习册，嘴角还勾着点笑，气得磨牙：“要你管！
我乐意！”
话是这么说，脚步却拐了个弯，往西边去了。
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他没回头，却知道是苏苍焰。
“喂，书呆子，”陈沐懿没回头，声音闷闷的，“小卖部的冰棍，我请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一下，接着传来苏苍焰带笑的声音：“好啊。
不过——不过什么？”
“下次别爬墙了，”苏苍焰走到他身边，跟他并排走，“真要出来透气，跟我说一声。
我帮你望风。”
陈沐懿侧头看他，阳光照在苏苍焰脸上，他眼睛亮得很，不像背校规时那么冷冰冰了。
他心里那点烦躁早就没了，反而有点痒丝丝的，像是被刚才落在肩头的香樟叶扫过。
“谁要你望风。”
他撇撇嘴，却没再反驳。
小卖部的冰柜“哐当”一声被拉开，凉气扑了满脸。
陈沐懿拿了两根绿豆冰棍，扔给苏苍焰一根。
两人站在树荫下啃冰棍，蝉鸣还在响，却好像没刚才那么烦了。
“对了，”陈沐懿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你刚才背的校规，是真的吗？
私自离校要写2500字检讨？”
苏苍焰舔了口冰棍，点头：“嗯。”
“那你还告诉我从哪溜？”
“因为我猜你不会真溜。”
苏苍焰看着他笑，“你就是烦了，想出来透透气。”
陈沐懿一愣，嘴里的冰棍化了点，甜津津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他没说话，只是觉得，这个下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远处传来上课铃响，陈沐懿“哎呀”一声：“完了，要迟到了！”
苏苍焰拉着他往教学楼跑：“走快点，秃头老师的课，迟到要罚站的。”
“喂！
你别拉我！”
陈沐懿想挣开，却被他拉得更紧。
苏苍焰的手暖暖的陈沐懿也没有挣扎了一愣一愣地跟着他走。
两人跑过香樟林，阳光在他们身后追着，蝉鸣好像也变成了轻快的调子。
陈沐懿跑着跑着，忍不住笑了。
算了，罚站就罚站吧，反正有个书呆子陪着，好像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