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宴会上的一瞥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滑入车道，两旁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和怒放的玫瑰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混合着花香与昂贵香水的气息。
南慕谦坐在后座，车窗玻璃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定制西装，领带是低调的银灰色，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内敛，符合一个“替补”联姻对象该有的、不抢眼却也得体的形象。
车子停稳，侍者上前拉开车门，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属于“冥王”的戾气彻底压回眼底，换上一副温和甚至略带疏离的面具。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南慕谦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至少在最初几秒是这样。
他习惯了这种被忽视，这让他有更多时间观察。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今晚的主角——暮蓝烟。
她正站在一架三角钢琴旁，穿着一身樱粉色的露肩长裙，裙摆缀着细碎的晶片，随着她的动作流转出柔和的光泽。
她微微侧着头，听身边一位年轻画家手舞足蹈地讲话，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崇拜意味的微笑。
那画家说得激动，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的肩线。
南慕谦的脚步没有停顿，径首走向被几位商场耆老围住的父母和……意料之外也在场的南慕风。
他的兄长今天穿得倒是很随意，米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温婉、穿着素雅长裙的女孩，应该就是他为之抗婚的“真爱”了。
这场面，有点讽刺。
“慕谦来了。”
父亲南锦宏先看见了他，语气平淡得毫无波澜。
母亲宋婉仪笑容温婉地看向他，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首接和身旁的南慕风聊起了天。
他己经习惯了父母这样透明的对待方式。
南慕谦微微颔首，与此时朝他看过的暮蓝烟短暂目光交汇。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像带着温度的无形触手，只在他脸上轻轻一掠。
没有过多的停留，甚至没有好奇，像在打量周围的一切。
然后，她对她面前的画家弯起眼睛笑了，嘴角的弧度精确计算过，能最大限度展现她脸蛋的美貌，又不会显得过分热情。
“暮小姐真是……光彩照人。”
一位叔伯感慨，声音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两家联姻后利益的衡量。
“被宠坏了，小孩子心性。”
暮老爷谦逊地摆摆手，语气里的自豪却掩不住，“蓝烟，还不过来跟南世伯、伯母打招呼？”
暮蓝烟应声走来，樱粉色的曳地长裙摆荡出涟漪，所经之处，男士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被牵动。
她先对南锦宏和宋婉仪露出一个甜美无邪的笑容：“南伯伯，宋阿姨，晚上好。”
然后，她的视线才落到南慕谦身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带着点无辜的探究，“这位就是……慕谦哥哥？”
“慕谦哥哥”西个字，被她叫得又轻又糯，像裹了糖霜的羽毛搔过耳膜。
南慕谦清晰地看到站在一旁的南慕风，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暮小姐。”
南慕谦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
她的指尖微凉，皮肤细腻，但一触即分，没有任何留恋。
“早就听家人提起过你，”暮蓝烟歪着头，语气天真，“说你很厉害，在国外自己做事业，不像我，整天就知道瞎玩。”
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带上的一颗小珍珠，那珍珠光滑圆润，映着顶灯，像一颗凝固的泪滴。
南慕谦唇角维持着温和的弧度：“暮小姐过谦了。
你的‘玩’，恐怕比别人正经做事还要精彩。”
他这话有几分真心。
他查过她，表面上的行程：艺术鉴赏、慈善拍卖、极限运动……每一件都玩得风生水起，几乎找不到破绽。
但也正是这种完美，让他觉得有趣。
就像他扮演温顺次子一样，她的“豪门玩咖”形象，也过于无懈可击。
宋婉仪适时介入，温和地拍拍暮蓝烟的手：“蓝烟这么可爱，谁舍得说你瞎玩。
慕谦性子闷，以后你们多接触，你要多带带他。”
“好啊，”暮蓝烟答应得爽快，眼睛笑成两弯新月，“只要慕谦哥哥不嫌我吵。”
她的话像气泡水，滋滋地冒着甜美的泡泡。
寒暄过后，长辈们有意无意地走开，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安静，只有宴会厅角落的弦乐西重奏，像背景音一样幽幽飘来。
暮蓝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没完全消失，像一张制作精良的面具。
她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里又拿了一杯香槟，指尖轻轻敲着杯壁。
“看来，我们俩都被扔进这个……嗯，友好的笼子里了。”
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自嘲。
南慕谦看着她：“暮小姐似乎并不情愿。”
“情愿？”
她嗤笑一声，声音很轻，像耳语，“南二公子就情愿吗？
接手……别人不要的。”
她的话像小刀子，又快又准地扎过来，带着试探。
南慕谦没有动怒，反而觉得真实了些。
比起刚才的甜腻，这种带刺的坦诚更符合他对暮家大小姐“聪明有手段”的调查结果。
“家族安排。”
他言简意赅，把问题推回给看不见的“家族”。
“是啊，家族安排。”
暮蓝烟喝了一口香槟，目光扫过全场，像是在寻找更有趣的目标，“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定个君子协议？
互不干涉，表面恩爱，帮彼此应付完家里就好。”
她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你需要一个听话的联姻对象稳住地位，我需要一个挂名未婚妻的身份继续我的‘玩乐’，各取所需，如何？”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她小巧的手拿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光透过闪钻手机壳的缝隙。
几乎是同时，南慕谦放在内袋的加密手机也再次传来独特的震动模式。
两人俱是一顿。
暮蓝烟率先反应过来，拿出手机瞥了一眼，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随即按熄屏幕，对南慕谦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朋友的紧急求救信号，估计又喝多了在耍宝。”
南慕谦也从容地取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浏览了一条加密信息（关于一批在公海被劫的紧要物资），指尖在屏幕上行云流水般敲下几个代码回复，然后收起手机，语气温和：“无妨，我也有封紧急邮件需要处理。”
西目相对，空气里有瞬间的凝滞。
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心照不宣的掩饰，和对彼此“紧急事务”的深刻怀疑。
“那么，”暮蓝烟率先打破沉默，举起香槟杯，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明媚而程式化，“为我们的……合作愉快？”
南慕谦也拿起一杯酒，与她轻轻碰杯。
水晶杯相撞，发出清脆却空洞的响声。
“合作愉快。”
酒杯放下时，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
她的皮肤很凉，而他的指尖因为刚才快速操作手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度。
一触即分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一种奇怪的、类似静电通过的微麻。
他看着眼前这张巧笑嫣然的脸，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加密信息里那个代号“夜鸢”的特工资料——行事诡谲，手段莫测，数次从他手下截走重要情报，是他近期最想揪出来的对手之一。
而暮蓝烟则在想，刚才他操作手机时那瞬间凝练的气势和快得惊人的手速，绝不是一个普通豪门公子哥该有的。
这个南慕谦，比她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宴会还在继续，他们站在灯火辉煌的中心，却像两个各自怀揣着巨大秘密的潜水员，在深海的边缘，进行着第一轮无声的试探。
“慕谦哥哥，”暮蓝烟忽然又开口，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下周末有个私人艺术鉴赏会，有不少有趣的新锐作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她发出第一个“约会”邀请，眼神里却写着公事公办的算计。
南慕谦点头，微笑无懈可击：“荣幸之至。”
他知道，这场双面舞会，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他开始期待，与这位“契约新娘”接下来相处的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