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凌晨两点十七分震动时,林小满正在整理闽南婚俗资料。
屏幕上跳出的短信让她指尖发凉——发件人显示林小圆,
内容只有一串经纬度坐标和三个血色感叹号。
"不可能..."她抓起抽屉里的安眠药瓶猛灌两粒,颤抖着点开定位地图。
深红色标记刺破电子地图,精准钉在她们逃离十五年的故乡:青槐村。药片在胃里灼烧。
小满盯着发信时间——2020年7月14日23:47分。正是三年前姐姐失踪那晚。
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腥臭的冷风。她猛然回头,电脑屏幕上自己苍白的倒影后,
隐约有个穿红裙的身影一晃而过。梳妆镜里映出她左手腕的月牙形胎记,
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紫。---暴雨砸在长途客车玻璃上时,
小满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腐香。那是七岁夏天萦绕在雕花棺材上的味道。
她蜷缩在最后一排座位,指甲深深掐进胎记——那夜姐姐拉着她躲进宗祠供桌下,
烛光里叔公抚摸着棺材呢喃"新娘子该梳头了",棺盖里骤然爆发的抓挠声惊飞了满堂乌鸦。
"青槐村到了!"司机突然刹车。小满踉跄着撞在前座椅背,
抬头看见村口百年槐树上挂满褪色红绸,像无数条风干的舌头在雨中飘荡。
泥墙根蹲着抽旱烟的老汉们瞬间噤声。屋檐下择菜的妇人飞快收起竹篾,
木门接连发出令人牙酸的闭合声。小满攥紧双肩包背带,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后颈传来被无数道目光刺穿的寒意。老宅门楣上的春联残破不堪,
横批"鸾凤和鸣"只剩半边"鸟"字。推开院门时,铁锁扣里掉出半截红绳,
绳结处缀着干枯的槐花——这是她们儿时最爱的编手链材料。小满弯腰去捡,
却发现红绳末端系着一枚生锈的铃铛,铃舌上沾着黑褐色污渍。
阁楼木梯在脚下发出垂死般的***。推开卧室门的瞬间,霉味中混着丝缕檀香。
积灰的梳妆台镜面布满蛛网,镜框夹着张泛黄照片:七岁的姐妹穿着同款碎花裙,
姐姐手腕戴着个翡翠镯子。小满突然头痛欲裂——记忆中姐姐从未有过这样的首饰。
窗外传来乌鸦嘶鸣。她掀开霉变的被褥准备和衣而卧,突然摸到枕头下坚硬异物。
抽出手时带出一串彩色玻璃珠,那是她们埋在后院无花果树下的"宝藏"。
最末那颗红珠表面凝结着暗红血痂,凑近能看见指纹状的纹路。子夜时分,
小满在雨声中惊醒。腐香味浓得令人作呕,左手腕胎记火燎般刺痛。
院中隐约传来孩童哼唱:"红盖头,血玉镯,
新娘夜夜数聘果..."调子正是姐姐最爱的那首童谣。她赤脚踩进院中积水,
手电筒光束扫过疯长的野草。歌声倏然停止,
光束尽处赫然立着双褪色的红皮鞋——那是姐姐七岁生日礼物。
皮鞋倒挂在槐树最低的枝桠上,鞋尖还在往下滴水。"小圆?"她声音发颤。
树冠忽然剧烈摇晃,无数槐花暴雨般砸落。手电筒光圈里出现半截惨白脚踝,
脚链上串着七枚铜钱。小满刚要抬头,后颈突然贴上冰凉手掌。
"谁家新娘不戴镯..."耳畔响起沙哑女声,腐臭味扑面而来。她疯狂挣扎转身,
只看到槐树皮上嵌着半片玉镯,裂纹处渗出的暗红液体正顺着树干蜿蜒成符咒。
暴雨在此时骤停。村口方向传来唢呐呜咽,两盏白灯笼飘过墙头,
照亮树下一滩新鲜血迹——正是她左手腕胎记的形状。祠堂飞檐上的嘲风兽在雨中龇牙,
林小满贴着墙根挪动时,总觉得石兽眼珠在跟着自己转动。晨雾里飘来线香气息,
混着某种肉类烧焦的糊味。她数到第三块青砖时,身后传来铁器拖地的声响。"满囡?
"村长爷爷的烟斗磕在石板上,火星溅上她运动鞋。老人深褐色眼珠蒙着层白翳,
枯瘦的手指突然钳住她手腕:"今天初几?""农、农历六月廿九..."小满试图挣脱,
却发现老人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碎屑。村长瞳孔剧烈收缩,转身对着祠堂方向连吐三口唾沫,
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她:"戌时前吃光,别点灯。"油纸包在掌心渗出粘腻触感。
小满躲进巷尾拆开,里面是块黢黑的肉干,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
她突然想起民俗课教授说过,
闽南某些村落会给将死之人喂食"阴粮"——用墓土混合香灰烘制的祭品。
老宅阁楼的木箱比她记忆中还沉。铜锁早已锈死,箱面描金的并蒂莲被划得支离破碎。
斧头劈到第三下时,箱内突然传出指甲刮擦声,和七岁那年在棺材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泛黄的宗谱压在箱底,纸张粘连处结着血痂。翻到"戊寅年"那页,
蝇头小楷记载着:"林氏女及笄,需以血玉镯束魂,于中元前三日入祠净身。
"页边歪歪扭扭批注着:"都是谎言!镯子在吃人!"——是三姑婆的字迹。
半截玉镯从宗谱夹层滑落。小满弯腰去捡,发现断裂面残留着齿痕状的缺口。
当她将玉镯举向天窗时,日光突然暗下来,玉镯内壁浮现出血丝般的纹路,
组成个残缺的"逃"字。暮色四合时,祠堂方向响起三声钟鸣。小满将玉镯藏进贴身口袋,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槐树上渗血的断镯。穿过弄堂时,几个抬棺材的汉子与她擦肩而过,
棺盖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缝隙里垂下一绺染红的白发。祠堂门环上缠着七股红绳,
绳结处缀着风干的蟾蜍。小满刚摸到门板,身后传来沙哑的吆喝:"生人勿近!
"二叔公拖着艾草扎成的扫帚蹒跚而来,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三小姐?
您怎么穿洋学生的衣裳?"老人从怀里掏出把木梳,
梳齿间缠着几根花白长发:"吉时快到了,老奴给您绾发..."小满倒退两步,
后腰撞上香案。供桌剧烈晃动,最上层的牌位"啪嗒"翻倒——正是三姑婆的灵位,
生辰日期被硬生生刮去。戌时的更鼓惊飞檐角蝙蝠。小满缩在老宅床上啃冷馒头,
村长给的肉干在窗台泛着油光。当祠堂方向传来唢呐声时,
她摸出偷藏的钥匙——那是从二叔公扫帚柄里掉出来的青铜钥匙,柄端刻着北斗七星。
子时的祠堂像口倒扣的黑棺。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小满听见井里传来水花翻腾声。
手电筒扫过天井八角青砖,每块砖面都刻着扭曲的符文,中央那口古井被八条铁链封住,
链子上挂满铃铛。阁楼木梯的吱呀声从头顶传来。小满握紧斧头摸上二楼,
手电筒光束里突然飘过一抹猩红——是件挂在梁上的嫁衣,袖口金线绣着并蒂莲。
嫁衣下摆正在往下滴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叮——"井中传来玉器碰撞声。
小满扑到窗边,看见井口铁链疯狂颤动,水面浮出大量气泡。当她回头时,
嫁衣竟出现在身后三步之遥,袖管诡异地鼓胀起来,仿佛有看不见的手臂正在舒展。
手电筒突然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她脖颈,腐臭味里混着姐姐常用的茉莉头油香。
小满摸出口袋里的半截玉镯胡乱挥舞,玉镯突然变得滚烫,黑暗中爆出青绿色磷火。
磷火映亮的瞬间,她看见八个穿嫁衣的身影围在井边。最靠近井口的那个缓缓转头,
盖头下没有五官,只有团蠕动的蛆虫。新娘抬起左手,腕间血玉镯撞出催命般的脆响,
井水突然漫过青砖向她涌来。小满转身狂奔,嫁衣的束带缠住她脚踝。斧头劈中梁柱时,
整座祠堂突然剧烈摇晃,无数牌位雨点般砸落。她挣扎着爬向楼梯,
摸到满地黏腻的液体——不是井水,是混着槐花香的血。跌出祠堂的瞬间,
月光照亮门廊楹联。原本"祖德流芳"的题字竟变成"阴聘永续",
落款处密密麻麻按着血手印,最小的那个掌印不过孩童大小。村口槐树下站着个人影。
小满踉跄着走近,发现是二叔公在烧纸钱。火堆里混着几片未燃尽的绸缎,
花纹和祠堂嫁衣一模一样。老人往火中撒了把铜钱,突然转头露出渗血的牙龈:"三小姐,
您怎么把盖头掀了?"她倒退着逃离,后背撞上老宅院墙。兜里的半截玉镯突然发烫,
抬手发现胎记位置出现环形灼痕。阁楼窗户毫无征兆地亮起烛光,
分明看见穿碎花裙的小圆正在梳头,镜中倒影却是个戴凤冠的女人。鸡鸣声撕破夜幕时,
小满在院中醒来,浑身湿透不知是露水还是血水。掌心死死攥着片绸缎,展开是半幅刺绣,
针脚组成七个字:**"井下有八个新娘"**晨雾在祠堂飞檐凝成血珠,
林小满攥着染血的绸缎冲出宗祠。二叔公烧纸钱的灰烬被风卷起,
在空中拼出短暂的北斗七星图案。她踉跄着撞开老宅木门,
发现昨夜踢翻的米碗旁多了滩水渍——分明是绣花鞋踩出的湿脚印。
阁楼木箱的铜锁重新锁上了。小满用斧柄猛砸时,箱内传出指甲抓挠声,
与七岁那夜棺材里的响动如出一辙。劈开箱盖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
奶奶的陪嫁衣裙下压着本族谱,封皮渗出黄褐色黏液。林氏女及笄礼规
那页夹着张泛黄照片:民国初年的新娘们站在祠堂天井,八人手腕都戴着血玉镯。
小满瞳孔骤缩——最后那位新娘的盖头被风吹起半角,露出的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砰!
院门突然被撞开。村长提着白灯笼站在雨里,
灯笼纸上用血画着扭曲的符咒:今日亥时前离村,否则休怪祖宗无情。
老人烟斗磕在门槛,溅起的火星竟在青砖烧出个祭字。小满反锁房门,
发现玻璃窗上凝结着冰花。那些霜纹逐渐组成张女人面孔——正是昨夜井边无脸新娘。
她颤抖着摸出半截玉镯,镯身突然发烫,在霜面烙出焦黑的逃字。
子时的梆子声催动暗流。小满尾随抬棺人来到后山,树影间闪过猩红嫁衣的残影。
新坟前的莫三娘正在烧纸马,火焰里爆出婴儿啼哭。神婆黑袍下伸出藤蔓般的肉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