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樵夫最后那个血写的"贪"字,此刻正歪斜地刻在学堂门槛上,边缘还粘着半片银蚕蜕下的皮。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陈先生的尸体悬在房梁下微微摇晃。
素色衣摆沾着未干的墨汁,在地上晕出奇异的卦象。
江无涯踮脚去够尸体腰间的钥匙串,突然发现先生脖颈勒痕深处泛着青铜光泽——和昨夜那些蛊虫同色。
钥匙打开樟木箱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
整箱书册都浸泡在血水里,唯独浮在最上层的信笺纤尘不染。
展开泛黄的信纸,江无涯瞳孔骤缩:”永泰三十七年九月廿七,妖星现于奎宿,当诛慕容余孽。
“落款日期竟是十年后。
窗棂突然被劲风撞开,信纸化作灰蝶纷飞。
江无涯扑向案头镇纸时,袖口带翻了青瓷笔洗。
水流漫过陈先生珍藏的端砚刹那,砚台表面的云纹突然开始旋转。
"别碰!
"虚空中传来厉喝,但江无涯的指尖己触及冰凉的砚池。
黑暗如潮水褪去,他发现自己站在雕梁画栋的贡院之中。
往来学子提着考篮谈笑风生,可他们的影子全都残缺不全——有人缺少头颅,有人多出尾巴。
"庚子科第三场,考《禹贡》分野论。
"浑厚的唱鸣声里,江无涯看见年轻二十岁的樵夫坐在东首号舍,正用朱笔在宣纸上画星图。
而对面号舍的白衣少年,分明是如今天机阁主的模样!
更诡异的是主考官席位,那位紫袍玉带的大人正在剥脸——他将整张面皮撕下后露出的,竟是昨夜抬轿无面人的轮廓!
江无涯想后退,却撞上某个温热的胸膛。
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少年郎君执扇轻点他眉心:"小友也来观这偷天换日的把戏?
"扇骨上的彼岸花刺青让江无涯汗毛倒竖。
这分明是往生阁主的标记,可眼前人分明是弱冠之龄的司空晦!
"时辰到了。
"司空晦突然拽着他跃上房梁。
下方考场异变陡生,所有考生的试卷腾空而起,在半空拼成巨大的河洛图。
白衣少年阁主并指为剑,竟将星辰投影刺入图中!
樵夫所在的号舍突然炸开,飞溅的木屑化作银蚕。
江无涯这才看清,每只蛊虫腹部长着人脸——正是今晨见到的陈先生面容!
"破!
"少年阁主剑指苍天,暴雨倾盆而下。
雨滴在半空凝成锁链,将紫袍考官的西肢钉在虚空。
江无涯突然头痛欲裂,那些锁链的纹路与寒潭青铜棺上的封印如出一辙。
司空晦的折扇抵住他咽喉:"慕容公子可知,这场雨下了二十年?
"场景轰然破碎前,江无涯瞥见河洛图某处闪烁着樵夫留下的残缺星图。
当意识回归现实时,他正趴在学堂青砖上剧烈咳嗽,掌心攥着半片带血的龙鳞——来自端砚底部暗格。
窗外暮色沉沉,本该死透的陈先生尸体却不见了。
房梁上垂下的白绫结成北斗形状,地面血泊里浮着七个字:子时三刻,往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