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寿桃在廊下灯笼映照中泛着冷光，十二层花瓣里嵌着东海粗盐，每片花瓣边缘都雕刻着细密的防伪纹——这是漕运司***的官盐标记，嫡姐苏玉柔特意让庶女捧着，好让盐卤顺着指缝蚀入血脉。
"三姑娘可当心，这贡盐比你的命都金贵。
"管家娘子踹在我膝窝，翡翠镯子撞在青砖上的脆响，与五年前姨娘被拖向盐房时的镣铐声重叠。
那时青禾蜷在锁秋阁的月洞门后，看着盐工往她指甲缝里塞粗盐，说是能防着死人报冤。
正厅内百盏烛火摇曳，老夫人额间的东珠抹额映着《百寿图》，恍若巨兽独眼。
青禾跪在织金蒲团上，青砖缝里的盐粒硌进皮肉，混着昨日跪祠堂时结痂的伤口，疼得人脊背发颤。
苏玉柔的鎏金护甲叩击汤盅，盅底官印在烛火下转出奇异的光晕："祖母尝尝这雪莲羹，用的可是昆仑盐泉，比咱们府里的井水甘冽十倍。
"突然一声马嘶撕裂锦绣。
那个总在马厩喂劣等黑盐的哑仆阿九拖着瘸腿撞进来，粗麻衣袖扫落博古架上的盐雕貔貅。
这个沉默的马奴比划着焦黑的手掌，喉间发出砂石摩擦般的嗬嗬声。
青禾注意到他左脚草鞋沾着靛蓝粉末——正是官盐仓防潮用的晶石碎末。
"库房走水！
"尖叫声炸开。
人群推搡间，青禾撞向黄花梨多宝阁。
鎏金账本从摇摇欲坠的格顶滑落，封皮盐霜刮过昨夜伤口，血珠滚过牡丹纹的刹那，盐晶突然泛出诡谲的靛蓝色。
这颜色曾在三皇子府的贡盐册上见过，专用于标记掺沙的劣等官盐。
阿九突然将青禾扑倒，后脑重重磕在盐砖地面。
他枯瘦的手掌护住她头顶，指缝间落下的粗盐在地面拼出个残缺的"亥"字。
混乱中青禾瞥见他颈间旧疤，状若半枚破碎铜钱——正是漕帮私盐交易的暗记，需得用特制铜钱烙铁才能留下这般规整的弧线。
火势渐熄时，王氏的翡翠镯声裹着杀意："把这哑奴拖去盐房！
"两个护院架起阿九，他瘸腿扫过青砖，盐粒竟在砖面刻出漕帮货船特有的波纹标记。
青禾佯装整理裙裾，袖中银针挑走一粒，针尖传来的咸涩中混着铁腥味——这是运河闸口特有的锈水气息。
——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响，青禾摸进马厩。
月光下，阿九正用盐水刷洗马鞍，瘸腿动作间露出半截缠着红绳的脚踝。
那绳结手法与上月截获的漕帮货船缆绳如出一辙，绳尾还沾着靛蓝颜料——正是账本盐霜遇血显现的颜色。
马槽边缘新添三道刻痕，深浅恰与潮汐表上的大潮日吻合。
"你要这个？
"青禾晃了晃袖中账本。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闪过锋芒，沾着盐粒的手指在草料堆划出歪扭的符号。
当青禾俯身细看时，他猛地攥住青禾手腕，盐粒刺入溃烂的伤口。
剧痛中，青禾听见马厩外响起三长两短的更鼓——这是漕船夜航的信号，混着他喉间压抑的闷哼，竟与运河浪涛的节奏暗合。
——次日卯时，苏玉柔的尖叫声响彻东厢。
她最爱的西域宝马口吐白沫，马槽残留的草料里混着靛蓝盐粒。
阿九被吊在盐房梁下，破衣随穿堂风掀起，后背旧伤蜿蜒如河道图。
青禾透过窗棂数着鞭痕，七道交错的新伤恰是运河七闸的方位，最深处那道横贯腰际的疤痕，正对应着漕帮总舵所在的临清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