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针脚与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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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兰的指甲在老张头手背上掐出印子。

铁柱在里屋咳嗽。

李勇的银针插在秀兰百会穴上。

针尾随着秀兰喘气颤动。

老张头不敢看老伴的嘴唇。

他盯着炕柜上生了锈的铜锁。

抽屉里有三张诊断书。

“把痰盂递过来。”

李勇说。

老张头这才发现手按在秀兰汗湿的额头上。

指腹沾着几根灰白头发。

他转身时脚腕撞在炕沿上。

疼得吸气,看见李勇半跪在铁柱床前。

手电筒照着铁柱泛青的嘴唇。

枕边搪瓷盆里有暗红血沫。

“上个月咳血还是血丝。”

铁柱说。

他手背上针孔密密麻麻。

“爹,你别告诉娘……”话没说完就咳嗽得厉害。

脊背弓起来,肋骨在薄衫下凸起。

老张头喉咙发紧。

想起铁柱退伍那年穿军装回家。

胸脯挺首,肩章上的五角星发亮。

现在瘦得风一吹就倒似的。

李勇把听诊器贴在铁柱后背。

外间传来“咣当”一声。

秀兰撑起半个身子,手里的搪瓷缸摔在地上。

玉米面糊洒在被面上。

“铁柱……”秀兰声音虚弱。

嘴角沾着阿司匹林的白渣。

“别瞒着娘,娘听得见……”老张头扶住老伴打颤的肩膀。

摸到她肩胛骨硌得掌心疼。

秀兰望着里屋的李勇。

“勇子,你叔上个月扛水泥腰闪了,舍不得买止痛片……”她突然喘得厉害,胸前的蓝布衫跟着起伏。

“铁柱的药不能断,咱不能拖垮你……”“婶子你先躺下。”

李勇提高声音。

金属药箱盖“咔嗒”合上。

窗台上的君子兰叶子动了动。

“我进修时跟过呼吸科专家,铁柱得用抗生素。”

李勇从裤兜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

里面有几粒黄色胶囊。

“先吃这个,顶到救护车来。”

老张头认得这种药。

上次铁柱住院,护士说这是进口消炎药,一颗顶他两天工钱。

院外传来村主任的大喇叭。

“李勇!

李勇在不在?

县检查组的车过了铁道桥了!”

声音破音,惊得梁上燕子窝掉土。

李勇的手一抖,胶囊差点掉地上。

他迅速把塑料袋塞进裤兜最里层。

转身时白大褂扫到炕头的针线笸箩。

铜顶针“当啷”滚进秀兰脚边的煤灰里。

“建国叔,你盯着婶子喝药。”

李勇抓起药箱,指尖在扣带上按了三下。

“检查组要是问起……就说我去邻村出诊了。”

院外脚步声近了,有皮鞋踩泥地的“咕啾”声。

老张头看见李勇蹲下,从药箱底层掏出个铁盒。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多支安瓿瓶。

标签上写着“肾上腺素”。

铁盒被塞进炕柜最深处,和铁柱的退伍证挤在一起。

铜锁“咔嗒”锁住,院门“吱呀”开了。

“李大夫在吗?”

进来个县卫生局的王干事。

皮鞋尖沾着黄土,手里文件夹拍得哗啦响。

“接到举报,说你这儿有……”话没说完,春燕妈扶着门框喘气。

她袖口沾着秀兰的血渍。

“哎哟王干事,你可来了!”

春燕妈带着哭腔。

“俺们勇子大夫正给人急救呢,你看这满屋子病人……”她看见炕沿上的阿司匹林药片,赶紧用鞋底碾了碾。

“上个月老王家闺女发烧,多亏勇子连夜去镇里买药……”王干事目光在屋里转,看见墙角的空输液瓶。

又扫过李勇没藏起的银针包。

老张头攥紧秀兰的手,感觉她掌心有茧子。

电视不知何时开了,雪花屏上播“无证售药案最新进展”。

女播音员的声音响着:“犯罪嫌疑人李某涉嫌非法渠道购进药品……”“啪”的一声,李勇关掉电视。

他白大褂前襟沾着秀兰的血渍,笑得自然。

“王干事来得巧,刚才正给秀兰婶做针灸。”

他举起银针包,金属针头发亮。

“中医针灸算传统医学,不在药品监管范围内吧?”

王干事手指敲了敲文件夹,盯着李勇的裤兜。

“你兜里揣的什么?

卫生院规定,个人药品不能……”话没说完,里屋传来铁柱的干呕声。

老张头回头,看见儿子扶着墙挪过来。

唇角有血丝,胸前秋衣汗湿一片。

“铁柱!”

秀兰挣扎着要下床,被老张头按住。

李勇趁机转身,把塑料袋塞进铁柱枕头下。

王干事脸色缓和些,盯着炕柜上的铜锁。

“按规定,村卫生室必须配备基本药物目录内药品……”“知道知道。”

李勇拉开药箱,里面玻璃药瓶发亮。

“降压药、抗生素、退烧药都有,上个月从镇卫生院进的货。”

他指尖划过标签,在“青霉素”瓶身停了半秒。

“你看批号都在有效期内。”

院外蒸汽火车鸣笛,震得窗纸响。

王干事手机响了,接起电话皱起眉头。

“什么?

检查组的车在铁道口抛锚了?

好,我马上过去。”

转身时踢到煤灰筐,黑灰落在他皮鞋上。

脚步声消失,李勇后背靠在墙上,白大褂被冷汗浸透。

秀兰望着他胸前的血渍,想起二十年前。

李勇他爹倒在出诊路上,白大褂也是这样的暗红。

那时铁柱刚满三岁,攥着她衣角喊“娘,药箱”。

“勇子,你把那些药……”老张头盯着炕柜,声音发颤。

李勇摆摆手,从裤兜摸出个小本子。

封皮上“急救记录”西个字磨得发白。

“我记着账呢,等铁柱病好了,让他去镇上打工慢慢还。”

他笑了,露出虎牙。

“当年我考上卫校,要不是叔你卖了盖房的木料,我早下煤矿了。”

秀兰眼泪掉下来,砸在老张头手背上。

“是我们拖累你了……”话没说完,里屋传来铁柱的***。

李勇冲过去,看见年轻人蜷缩在炕上。

枕头边的塑料袋被攥得变形,指缝露出半粒胶囊。

“先吃半颗。”

李勇倒了半碗温水。

院外传来“突突”声,春燕妈借的三轮蹦蹦车停在门口。

车斗里堆着半袋化肥,司机蹲着抽烟。

“建国叔,得送铁柱去县医院。”

李勇按住铁柱发烫的手腕,脉搏跳得很快。

“咳血加重不是小事。”

老张头盯着车斗里的化肥袋。

想起上次送秀兰去县医院,押金条上的数字像道疤。

他摸了摸裤兜,有卖枣攒的五十块钱,还有半片阿司匹林。

秀兰抓住他的手,塞给他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铁柱的退伍证,红封皮边角磨白了。

“带上这个。”

秀兰声音发狠。

“当年他救过塌方的矿工,医院该给咱优先……”话没说完就咳嗽,胸前的银针晃动。

李勇迅速拔针,棉签按在出血点上,血珠往下淌。

白布枕头上洇出暗红的印子。

蹦蹦车发动机响得厉害,司机按喇叭。

老张头咬牙,把退伍证塞进怀里,转身抱起铁柱。

儿子的身子轻得像捆柴火,肩胛骨硌得他胸口疼。

李勇背着药箱跟在后面,兜里的塑料袋“沙沙”响。

“等会儿。”

秀兰喊住他们,从针线笸箩摸出个布包。

里面是几个冷硬的玉米饼。

“路上吃。”

她望着李勇胸前的血渍。

指尖在布包上摩挲,“勇子,你衬衫该换了,婶子明儿给你浆洗……”蹦蹦车碾过铁道口,蒸汽火车从远处驶过。

车头探照灯扫过三人摇晃的身影。

铁柱的头靠在老张头肩上,呼吸透过衣衫,锁骨处湿了一片。

李勇从药箱里摸出个玻璃瓶,对着月光看。

里面的肾上腺素注射液还剩半支,颠簸中泛起泡沫。

“叔,到了县医院……”他的声音被发动机盖过。

“就说铁柱是退伍军人,能走绿色通道。”

他手指摩挲着瓶身,玻璃冰凉。

蹦蹦车在雨夜拐过弯,县医院霓虹灯忽明忽暗。

铁柱突然抽搐,咳出的血沫溅在老张头袖口。

李勇的手按在铁柱颈动脉上,脉搏跳得飞快。

“快!”

他大喊,声音颤抖。

“把药箱给我!”

玻璃瓶金属盖被他用牙咬开,针管刺入铁柱静脉。

蒸汽火车鸣笛,盖过急诊室门口的喧哗。

老张头看见李勇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牛皮纸。

上面“肾上腺素”的字样被雨水洇开。

急诊室的门“砰”地关上,春燕妈的三轮车碾过积水。

泥点溅在老张头裤腿上,和秀兰的血渍混在一起。

他摸了摸怀里的退伍证,红封皮上的五角星皱了,还在发光。

远处蒸汽火车鸣笛,风卷着雨丝,送来医院走廊的电视声。

“……无证售药案告破,嫌疑人李某涉嫌非法行医被刑拘……”老张头抬头,看见李勇站在护士站旁。

白大褂上的血渍变成暗褐色。

他想起秀兰缝的炕席,针脚密,总有线头露出来。

就像他们的日子,缝缝补补,总有漏洞。

“建国叔。”

李勇走过来,手里攥着缴费单。

指尖在“住院押金”上掐出印子。

“铁柱的床位在三楼,护士说……”他停顿,看着老张头胸前的退伍证,喉结滚动。

“说退伍军人可以先治疗后缴费。”

老张头点头,发现李勇白大褂口袋里的牛皮纸不见了。

远处蒸汽火车在夜色中穿行,车头火光一闪一闪。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玉米饼,冷硬的触感像秀兰的手。

粗糙,却温暖,像炕头的煤油灯,虽然弱,却能照亮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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