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某一天开始,母亲彻底不见了踪影,我询问父亲母亲去了哪,他却只是淡淡的笑着说道:“她呀?她跑了,她变成了只黑猫跑了。”
1这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具体是几月份我已经忘记了,我当时正在菜地里锄草,突然一个小孩面带微笑的跑到我旁边的田埂上蹲下,他用一种大人般的口气对我说道:“叔叔,我有一只漂亮的猫咪,你能帮我收养它吗?”我当时是什么表情来着,我已经忘了,说句实话,我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当然也不讨厌他们。
他们对于我来说有点像是迷宫般的存在,他们能让带着目的的人消失在虚无缥缈的迷雾中,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也曾让某些人迷失。
我抬起头看了眼太阳,离它缓慢的爬到我头顶还有些时间,这使得我可以稍微轻松的重复这无聊的工作,我把那个小孩抛在脑后,直到饥饿迫使我往家赶去,我才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很好,什么也没有。
就在我快到家门口,还未远离那个让我憎恶的水塘时,一个非常粗鲁的声音突然骂道:“我打死你这个死杂种!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有些扭曲,手中拿着一根赶牛鞭,在抽打着地上的什么东西,由于隔得不算很近,我只看见一团黑色的活物,我本来想默不作声的往家走,对于别人家的闲事,我是一概不管的,但我这次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待我走近,我才发现地上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黑色小猫,它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绿色眼睛,它奇异般瞬间就虏获了我的心,它躬着个身体,阴影落在碎石铺满的地上,满不在乎的转着圈圈,一圈、二圈、三圈......将那块狭小的碎石地分割成了无数的平面,就像是夜晚满天的星星,每一颗星星上面都有它,每一颗星星上面也都有我,我们住在星星的背面,它坐在一个金色的王座上,而我匍匐在它的脚下,我已经成为了它最为忠诚的奴隶。
2“小伙子,小伙子,你在干什么?”中年男人细声问道,声音里有丝颤抖。
我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背对着太阳,跪在了地上,我突然有些羞涩但并不尴尬。
“林叔叔,这只黑猫能够卖给我吗?”林叔叔,对的,他是我的隔壁邻居,带着一个儿子的鳏夫,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忘了,连脸也记不清,就像远远逝去了那个夏日傍晚的清梦。
不过,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名字、面容、说过的话,都被风吹散了。
“你想要黑猫?”中年人像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镇定:“不卖,不卖。”
他弯着个腰,影子拉得非常长,像一根笔直的电线杆,直直的***了他家大门的正中央。
“啪嗒”一声,那张绿色的木门应声跟着开了,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我眨了眨眼,这不就是之前在田埂的那个小男孩吗?“爸爸,我把黑猫找回来了。”
男孩有些畏缩,两只眼睛雾蒙蒙的,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走出来。
“你找它回来干什么?这种杂种竟然跑了出去,还追什么追?”中年人有些恼怒,他重新提起赶牛鞭朝那只转圈圈的黑猫抽去,我大为震惊,立刻扑上去抱住中年人的腰,去抢那根可恶的鞭子。
“你们在干什么?”陆续有人路过,一个有些不修边幅的瘦削男人突然说道,他走到了我们跟前,看架势不像是要劝架,反到有些兴致的像看热闹一般,我从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看出了丝戏谑。
“王屠夫,你怎么有空跑村子里面来了。”
中年男人显然认识他,但是就我看到的而言,我认为他们并不是多么亲近的关系。
“呀,一只漂亮的黑猫。”
瘦削男人叫唤道,他的眼睛落到了我的身后:“还是一只在转圈圈的猫。”
他接着又说了一句,我有些紧张,毕竟这么漂亮的黑猫一定很多人会喜欢,而我并不想与人分享。
“你们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卖的,这个黑猫是我的。”
中年人挣脱开我的手臂,他将赶牛鞭扔到一旁,蹲下身,就要抱住黑猫。
“哼,我说过我要这只黑猫吗?”瘦削男人不屑道:“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谚语吗?猫是活着的幽灵,它在我身边,我可是会做噩梦的。”
说完,他便无趣的走了。
“赶紧滚。”
中年人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伸伸手,像赶走了一只聒噪的鸭子般。
“好了,你也赶紧走吧,这猫我是不会卖的。”
中年人说道,接着他的手直伸向前,要去捕捉那猫,但不知为何,他无论如何也捉不住那黑色的残影,他突然顿住,看着地上一滩潮湿的水印,那是他的影子。
我抿唇,很想笑,但我压抑住了,我略带嘲讽看着中年人的背部,并有些洋洋得意。
你永远也抓不住它,谁都一样,没有人能抓住它。
3“叔叔。”
小男孩突然抓住我的裤腿:“你喜欢这只漂亮的猫吗?”我低下头,才发现小男孩已经走了出来,来到了我面前,到这时,我才发现,这双黝黑的眼睛是如此的无神,但却像一面镜子一样照着我的眼睛。
镜子里有一个模糊的画面。
一个手上戴着钻戒的女人,一个男孩,而我光着身子坐在海边的沙制的城堡里,在我的前面,另一个男人坐在一个由椰壳做的小船上,拼命的搅动着海水,却离岸越来越远,我看到了他绝望的神情。
我垂眼露出无辜的表情,看着男人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随后,我走出沙制的城堡,去亲吻了带着钻戒的女人......我突然生出了恐惧的感觉,我立刻蹲下来与他平视:“我很喜欢这只黑猫,你把它送给我好吗?”我慢声细语,带着一丝恐慌的温柔。
“好呀。”
小男孩突然笑了起来,他拍打着双手欢快的跳着小狗似的舞蹈,把我逗得大笑起来。
我笑着笑着却也发现了异常,我看到了男孩跳舞时飘动的衣物,和掩盖住的密密麻麻的黑色伤痕。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里爬进了一只蛆虫。
“你们在高兴什么?”中年人突然站到了我身后,他的大手扯住我的胳膊,另一手提起小男孩的衣领:“你们是在笑我吗?连一只猫都抓不住的废物,呵呵,你们是在这样嘲笑我吧。”
中年人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标准的微笑。
下一瞬,我双脚悬空了起来,我被中年人抓着走到了塘边,小男孩则一直在放声尖叫着,我闭上眼睛,忍着不适与惊恐。
说实话,我真的非常讨厌池塘,那一汪绿色的腐臭的水,仿佛我身体里的血液,又像是黑猫的眼睛,我又爱又恨,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我突然瞪圆了眼睛,莫名的失重感让我茫然,下一秒,我的身体立刻被水淹没……4有人在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肩膀,就像是我儿时时,母亲在哄我入睡,我迫不及待的睁开眼,却望进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一只黑猫立在我床头,我想要尖叫,我张开嘴,却仿佛被一股冷空气冻住,发不出声音,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英俊得几乎能让人忘记他那张漂亮的皮下隐藏的暴虐。
他的大手一伸将黑猫捉住并扔到了窗外。
“你妈在哪?”男人俯视着我。
“我不知道。”
我蜷缩在床上,恐惧的看着他。
“呵呵。”
男人轻蔑的笑了声:“不会现在还在哪个老头的床上吧!”“没有!我妈没有!”我大叫出声,胸腔微微外扩,肌肉紧绷,浑身发抖:“她说她去帮我找吃的!”“帮你找吃的,你算什么东西?”男人扇了我一巴掌。
“天已经暗了,你还躺在这里干什么?你该去工作了。”
“可是,可是......”我趴在床上,浑身疼痛,昨天的伤现在还没愈合。
“我现在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