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自己磨破的指尖，吉他弦划伤的伤口还在渗血，而五分钟前，指导老师毫不留情的话语仍在耳边回荡："你的演奏太匠气，根本没有灵魂！
""躲在这里哭鼻子？
"熟悉的声音惊得她猛然抬头。
姜云瀚倚在雕花铁门旁，灰色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的牛皮纸袋还冒着咖啡的热气。
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听说受伤的艺术家需要补给。
"李洛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但姜云瀚己经蹲下身子，温热的指腹轻轻托起她的手。
他掏出随身带着的创可贴，动作轻柔地为她包扎，呼吸扫过她手腕的旧疤时，李洛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我在楼上听见了。
"姜云瀚将拿铁递给她，纸杯外壁的温度透过指尖，"那个老师根本不懂。
"他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吉他上，"你上次在便利店说的职业病，其实是火灾留下的伤，对吗？
"李洛的手猛地收紧，咖啡在杯口泛起涟漪。
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燃烧的舞台，断裂的琴弦，还有那个为了救她而冲进火海的陌生身影。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场灾难，此刻却在姜云瀚琥珀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不敢触碰的往事。
"要不要试试这个？
"姜云瀚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天鹅绒布包，展开后露出枚造型别致的指套。
纯银的材质上雕刻着藤蔓花纹，末端镶嵌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幽光。
"意大利手工定制的，据说能减轻指尖压力。
"他说着便握住她的手，将指套轻轻套在她受伤的食指上。
李洛的呼吸停滞了。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指腹的薄茧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远处传来下课***，学生们的说笑声由远及近，而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交叠的手，和彼此紊乱的心跳。
"跟我来。
"姜云瀚突然起身，拉起她的手穿过走廊。
他们避开喧闹的人群，来到顶层一间布满灰尘的琴房。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李洛的目光被窗边那架斯坦威钢琴吸引——琴身的乌木漆面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琴键却蒙着层薄灰。
"这是我大学时常来的地方。
"姜云瀚掀开琴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悬停片刻，突然奏响《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
音符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带着独有的温柔与沧桑，与李洛记忆中那场被大火焚毁的音乐会奇妙地重叠。
李洛抱着吉他在琴凳边坐下。
姜云瀚的琴声渐渐转为轻柔，她试探着加入吉他的旋律，两种乐器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交织，仿佛在诉说某个未完成的故事。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姜云瀚转过头来，眼中有她从未见过的炽热。
"和我合奏吧。
"他说，"下个月有场慈善音乐会，我需要一个特别的搭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就像这样，用音乐把遗憾变成礼物。
"李洛望着窗外飘飞的银杏叶，想起那些被撕碎的乐谱，想起老师尖锐的批评。
指套上的蓝宝石贴着皮肤微微发烫，姜云瀚的目光比琴声更让她无法抗拒。
"可我只会弹吉他。
"她轻声说。
"那就让吉他和钢琴谈恋爱。
"姜云瀚笑了，起身打开牛皮纸袋，里面除了咖啡，还有几本装订精美的乐谱。
李洛翻开其中一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玫瑰花瓣，扉页上用钢笔写着："献给我永远的月光"。
暮色渐浓时，两人还在琴房里反复磨合。
姜云瀚教她如何用吉他的泛音呼应钢琴的低音，李洛则为他的古典旋律注入民谣的灵动。
窗外的天空由橙转紫，最后一缕阳光掠过姜云瀚的侧脸，李洛看见他睫毛在乐谱上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便利店相遇那天，他西装袖口露出的旧伤疤。
"你的伤......"她的手指悬在他手腕上方，终究没有触碰，"也是因为那场火灾吗？
"姜云瀚的动作顿了顿。
琴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良久，他轻轻掀开袖口，内侧狰狞的疤痕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三年前，我在火场里找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击着李洛的心，"可惜只找到这个。
"他从钱包夹层取出枚烧焦的吉他拨片，边缘残留的花纹，竟与她此刻戴着的指套如出一辙。
李洛感觉喉咙发紧。
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刺骨，她想起大火中那个将她推出火场的身影，想起漫天火光里最后看到的，那枚在浓烟中闪烁的银色拨片。
"其实从第一次在酒吧听见你的歌，我就知道是你。
"姜云瀚的手覆上她的，温度透过指套传递过来，"这三年我一首在找你，没想到会在便利店重逢。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旧疤，"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暮色完全笼罩琴房时，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重叠。
姜云瀚的唇落在她发顶，李洛闭上眼睛，听见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和窗外银杏叶飘落的声音。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些相遇是命运的伏笔，而有些遗憾，终将被爱写成圆满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