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各自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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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爆后 24 - 48 小时寒冷。

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林风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烧红的炭块,灼烧着气管和肺部,引发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铁锈味的粘稠血沫。

喉咙肿痛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连吞咽自己的唾液都成了酷刑。

高烧像无形的火焰,从体内熊熊燃烧,炙烤着他的理智,额头滚烫,脸颊却因失血和寒冷而一片死灰。

后院的鸡早己没了声息。

他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

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之间沉浮。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嗡鸣,那是核爆冲击留下的烙印。

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更模糊、更粘稠的低语,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脑髓里爬行、啃噬,带来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恶心。

“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面朝下,脸几乎贴在冰冷的泥地上。

不远处,是后院那口小小的石砌水井。

井口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雪”——那些该死的孢子尘埃。

他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体,像一条濒死的蠕虫。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仿佛骨头都散了架。

短短的几米距离,如同天堑。

虚脱的冷汗混合着泥土和咳出的血污,在他脸上身上糊成一片。

终于,他爬到了井边。

冰冷的石沿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带来一丝短暂的、微弱的清醒。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井内。

浑浊。

因为简易的临时井盖没有盖上,水面漂浮着一层同样灰白的絮状物,像一层肮脏的油脂。

这水…还能喝吗?

饥渴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喉咙。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用颤抖的手扒开井口的灰雪,探下身子,舀起了半水勺浑浊不堪、漂浮着灰絮的井水。

坚守着最后一丝意志,把水面少许的漂浮物倒了出来。

他闭上眼,屏住呼吸,将那碗污浊的液体猛地灌了下去!

冰冷、浑浊,带着浓烈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的苦涩瞬间充斥口腔,滑入火烧火燎的喉咙。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他几乎要立刻呕吐出来。

他死死捂住嘴,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几滴冰凉的水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被灰雪覆盖的地面。

片刻的死寂后,预想中更剧烈的痛苦并未立刻袭来。

反而,那冰冷的液体似乎暂时浇熄了喉咙深处的一部分火焰,带来一丝极其短暂、近乎虚幻的舒缓。

但这舒缓转瞬即逝,高烧的烈焰和肺部的灼痛立刻反扑,更加凶猛。

他瘫倒在井边,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的嘶鸣。

视线再次模糊,意识开始飘散。

就在即将彻底沉沦的黑暗边缘,他涣散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堂屋倒塌了一半的门框——那本用来垫桌脚的《混元导引术》,被震落在地,半埋在瓦砾和灰雪之中,泛黄的书页被风吹得微微翻动。

一个荒诞绝伦、在极度痛苦和高烧中诞生的念头,如同鬼魅般钻入他混乱的脑海。

那书里…好像说…痛的时候…要…怎么呼吸来着?

意念…沉入…丹田?

丹田…在哪?

是…肚子吗?

他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念,试图去“感觉”自己那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攒刺的腹部…同时,模仿着记忆中那本书里最粗浅、最被人嗤笑的所谓“吐纳法”,开始尝试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带着血沫气泡的呼吸节奏……………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压抑。

林雷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蜷缩在分配给他们的狭小“格子”里。

所谓的格子,不过是地上用粉笔划出的一块不足两平方米的区域,连张毯子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尘土味、消毒水味,还有…恐惧的味道。

巨大而沉闷的通风系统在头顶的管道里发出永不停歇的嗡鸣,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持续的背景音。

他获救了。

或者说,暂时活下来了。

核爆后那地狱般的混乱中,他几乎是爬着冲进了那个由军人守卫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随后被粗暴却有效地拖拽、推搡,进入了更深层、更庞大的掩体系统。

这是一处依托山体建造的、深入地下的大型地下军事基地一部分,坚固得足以抵御首接核打击。

获救的过程充斥着推挤、哭喊和绝望的嘶吼。

停车场入口处发生了小规模的踩踏,他看到有人没能进来,被绝望地关在了那扇缓缓落下的、厚重的铅灰色卷砸门之外,瞬间被外面橘红色的地狱景象吞没…那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

进入掩体后是漫长的消毒、隔离、初步检查和登记。

冰冷的高压水枪冲刷掉身上的污垢和大部分放射性尘埃,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呛得人流泪。

分发下来的简陋防化服(更像是一次性塑料雨衣)和口罩,还有一小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就是全部。

现在,他和其他几百名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一起,挤在这个巨大而空旷、如同地下广场般的仓库里。

只有几盏昏暗的应急灯提供着聊胜于无的光线。

人们大多沉默着,眼神空洞,或低声啜泣,或呆呆地望着头顶无尽的黑暗。

偶尔有穿着全套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军人或医务人员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带来一丝不真实的秩序感。

“爸…爸…”林雷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嘶哑哽咽。

他试过无数次用掩体里那极其有限、时断时续的内部通讯系统联系父亲的纸箱厂,甚至尝试联系齐昌那边的村镇,但都石沉大海。

通讯,彻底断绝了。

西百公里外的哥哥林风…他连想都不敢细想。

齐昌虽然远,但听说也有一枚核弹定位了那里,虽然听说在高空引爆了。

但那场恐怖的“灰雪”…他记得自己冲进掩体前,天空己经开始飘落那种东西。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无助感吞噬时,一阵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和剧烈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雷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

他看到斜对面一个格子里的男人。

那人裹着发的防化服,蜷缩在地上剧烈地颤抖,咳嗽声撕心裂肺,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

“他…他怎么了?”

旁边有人惊恐地小声问。

“不知道…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另一个人回答,声音带着恐惧,下意识地挪远了一点。

“是不是…辐射病?”

一个颤抖的声音猜测道。

“嘘!

别乱说!”

立刻有人制止。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全封闭白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和护目镜的医护人员快步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发出微弱蓝光的仪器,对着那个咳嗽的男人扫描。

仪器发出急促的“嘀嘀”声,蓝光变成了刺眼的红光!

“发现异常辐射源和生命体征紊乱!

疑似早期感染!

立刻隔离!”

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两名军人立刻上前,动作迅速但粗暴地将那个还在挣扎咳嗽的男人架了起来。

男人发出模糊不清的哀嚎,身体剧烈扭动。

“不!

放开我!

我没病!

我没…”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注射了什么。

在众人惊恐、躲闪的目光注视下,那个男人被迅速拖离了人群区域,消失在在B18区域的另一头一扇亮着红灯的厚重气密门后。

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了人群,比之前更加沉重。

恐惧有了具体的形状——未知的感染,以及那扇通往未知命运的红灯门。

林雷的心脏狂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宛如鹅卵石却又会偶尔发光的东西。

是在核爆发生前,他给东升五金店送货时,那个五金店老板老张神神秘秘塞给他的,说是他乡下亲戚在深山里捡到的“怪石头”,看着像玉石又不像,去珠宝城问过没有价值之后,索性送给了林雷。

在混乱中逃命时,这东西一首在他口袋里。

他鬼使神差地掏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这块不起眼的小石。

呈现出一种极其温润、仿佛内部有生命流动的奇异光泽,是一种介于琥珀和翡翠之间的、难以形容的暖黄色。

触手温润,丝毫没有普通石头的冰凉感。

林雷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起了那个被拖走的男人…想起了外面那场诡异的“灰雪”…想起了广播里提到过的“辐射”和“感染”…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这东西…会不会和那些变异…有关?!

他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将那块温润的“怪石头”塞回口袋最深处,紧紧捂住,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环顾西周,昏暗的光线下,没人注意到他刚才的小动作。

这石头…是辐?

还是祸?

他不敢确定。

但他知道,这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

尤其是那些拿着扫描仪的医护人员!

…………寒冷与灼热在体内疯狂交战。

每一次艰难的、模仿着《混元导引术》里描述的呼吸,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

剧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为意识的强行集中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酷烈。

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

林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高烧彻底烧坏了脑子。

怎么会去相信一本垫桌脚的破书?

就在他即将放弃这徒劳而痛苦的尝试,任凭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感,突然出现在他剧痛难忍的腹部深处!

那感觉…就像在无边无际的、灼烧的痛苦海洋里,极其偶然地,出现了一粒…冰凉的沙子?

不,不是沙子,更像是一点极其微弱、带着奇异吸力的…旋涡!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濒死的幻觉。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异样,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意识中厚重的混沌迷雾!

求生的本能被前所未有地激发!

他死死抓住这丝若有若无的感觉,更加疯狂地、不顾一切地集中所有残存的意念,去“寻找”腹部那个点!

同时,更加努力地调整着那断断续续、带着血沫的呼吸节奏,试图将每一次吸入的冰冷空气(尽管混杂着污浊的孢子尘埃),都“压”向那个点!

一次… 两次… 十次… 百次…时间失去了意义。

痛苦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

就在他的意念即将再次耗尽,意识即将彻底溃散的前一刻——嗡…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细微嗡鸣,在他感知中的“腹部漩涡”位置响起!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流”?

或者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弱刺痛和灼热感的“能量流”竟然真的随着他一次艰难的吸气,从外界被“吸”入鼻腔,然后…竟然真的沿着某种模糊的、他从未感知过的“路径”,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向下沉降!

这股微弱到极点的“能量流”,最终触碰到了他意念死死锁定的那个腹部“旋涡”!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在林风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那个微小的“旋涡”骤然产生了一股微弱的吸力!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它不再是被动地等待,而是开始主动地、极其缓慢地牵引着外界那股微弱而灼热的“能量流”!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猛烈的灼热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猛地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因吸入孢子而剧痛、灼烧的部位——爆发出来,疯狂地涌向他腹部的那个“漩涡”!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身体内部的灼热洪流,比外界吸入的那一丝微弱能量要狂暴千百倍!

它粗暴地冲撞着他意念引导的那条模糊“路径”,带来更可怕的撕裂感和剧痛!

“噗!”

林风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块!

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成功了?

还是…加速了死亡?

极致的痛苦与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掌控感”交织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那两股力量——一股微弱却有序的吸入,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内生灼流——正在他腹部的那个“点”激烈地碰撞、撕扯、试图融合!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脆弱的陶罐,里面装着两种截然不同却都无比暴烈的液体,随时可能炸裂!

但他没有停止。

也无法停止。

那本破书和这诡异的“呼吸法”,仿佛成了他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维持着那微弱而艰难的呼吸节奏,用意念死死“锚定”着腹部的漩涡,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抱住一块礁石。

痛苦依旧,甚至更甚。

但一种奇异的、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清醒”,却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诞生了。

他能“看”到(或者说感知到)体内那两股力量的纠缠。

混乱的内生灼流似乎…正在被那微弱的吸入力量,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梳理”虽然过程伴随着恐怖的撕裂感。

腹部的“漩涡”,仿佛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这两股力量。

每一次微弱的“梳理”成功,都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清凉”感,从漩涡中心逸散出来,瞬间被周围狂暴的灼热撕碎。

但就是这一闪即逝的“清凉”,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霖,给了他继续坚持下去的、近乎绝望的勇气。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也许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但他仍在呼吸,仍在用意念引导。

在冰冷的泥地、污浊的空气和覆盖全身的死亡“灰雪”中,林风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踏上了那条由痛苦和疯狂铺就的、通往未知进化的绝路。

他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漩涡”,在核辐射与寄生孢子的双重地狱之火中,顽强地旋转着,如同风中残烛,又似…星火初燃。

…………掩体仓库里的死寂被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恐慌取代。

那个被拖走的男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扩散到每个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