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阳端坐在紫檀圈椅上,任由老太医徐长安为她包扎肩伤。
药粉洒在伤口时,她连眉梢都没动一下,目光始终盯着案几上那片金丝牡丹花瓣——它被盛在白玉盘中,映着烛火,泛着妖异的金红色光泽。
"殿下,这箭伤虽不深,但箭簇上淬了毒。
"徐长安颤巍巍地捧起银盆,盆中清水己变成诡异的紫黑色,"若非及时敷了解毒膏,怕是...""什么毒?
"沈昭阳打断他。
老太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老臣惭愧,只能辨出含有西域龙血竭和北海乌头,但其中还有一味...像是宫廷禁药梦浮生的变方。
"青霜手中的药碗"当啷"落地。
沈昭阳指尖轻轻敲击扶手。
"梦浮生"是先帝时期研制出的剧毒,因能让人在美梦中无声无息死去而得名。
如今太医院仅存的三瓶,都锁在父皇的私库里。
"去查这半月谁进过紫宸殿。
"她声音很轻,却让殿角侍立的宫娥打了个寒颤。
徐长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落一块帕子。
青霜眼疾手快地拾起,却在递还时被老人枯瘦的手指攥住手腕。
帕子角落绣着朵蔫萎的菊花,针脚凌乱得像是在极度惊恐中绣成的。
"徐太医?
"老人松开手,摇头告退。
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朱漆门槛外时,沈昭阳展开帕子——里面包着半片指甲大小的羊皮纸,上面用血画着个古怪符号,像是被斩首的蛇。
"公主,靖安王求见。
"谢暮辞踏入殿内时,带来一阵松木混着铁锈的气息。
他己换了身靛青常服,腰间却仍配着那柄乌鞘长剑。
沈昭阳注意到他左手虎口有新添的伤口,血珠凝在古铜色皮肤上,像嵌了颗红宝石。
"王爷深夜来访,想必不是为了探望本宫的伤势。
"她示意青霜屏退左右。
谢暮辞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放在案上。
符上铸着狰狞狼首,正是北燕军令牌。
但沈昭阳翻过来时,却在背面发现了细微的刮痕——有人用利器刮去了原本的铭文,新刻了"玄甲七营"西个小字。
"刺客身上搜出的?
""在猎场东南角的栎树下挖到的。
"谢暮辞的指尖点在狼眼位置,"这里本该刻着持有者的编号,但被人为磨平了。
"沈昭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块相似的令牌。
这是三年前皇兄战死后,北境军送回的遗物之一。
两枚令牌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新令牌明显轻了许多。
"假的。
"她冷笑,"北燕军符都用寒铁铸造,这个...""是掺了锡的赝品。
"谢暮辞接过话头,"但足以骗过不熟悉北燕军制的人。
"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天的梆子响过时,谢暮辞突然起身,长剑出鞘三寸。
寒光映在窗纸上,显出一道偷听的人影。
"谁!
"人影倏地消失。
青霜追出去时,只拾到一枚翡翠耳坠——柳叶形状,边缘镶着金丝,正是教坊司头牌柳如眉的标志性饰物。
沈昭阳把玩着耳坠,忽然觉得可笑。
这些蛛丝马迹太过明显,简首像是有人故意摆在台面上。
她望向谢暮辞:"王爷觉得,今日这场刺杀,真正想杀的是谁?
""箭矢最初瞄准的是公主的马。
"谢暮辞眼神幽深,"但第三波刺客的刀,全都往我身上招呼。
"烛花爆响。
沈昭阳终于明白违和感从何而来——那些刺客看似围攻她,实则招招都在逼谢暮辞出手。
而当他真的拔剑时,有个刺客竟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报——!
"侍卫仓皇跪在殿外,"陛下突发昏厥,口吐黑血!
"沈昭阳霍然起身,肩伤崩裂都浑然不觉。
她冲出殿门时,看见东北方的天空被映得通红——那是紫宸殿的方向。
谢暮辞的声音如冰刃刺入她后背:"半个时辰前,温衡刚去给陛下请过安。
"温衡。
沈昭阳攥紧那枚柳叶耳坠,尖锐的边缘刺入掌心。
她突然想起今日在猎场,温衡扶她上马时,袖中飘出的那缕异香——与父皇平日熏的龙涎香,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