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远没首播。
他揣着昨晚赚的两千多块钱，在早市买了两斤苹果，拎着去了厂里。
车间的轰鸣声隔着两条街就能听见，铁门被叉车撞得坑坑洼洼，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哟，这不是大网红吗？
"门口抽烟的保安老李冲他笑，"昨儿你那首播，我闺女都给我看了，王主任这下成名人了。
"大远挠挠头，把苹果往老李手里塞了两个。
"叔，我找王主任。
""在里头训人呢，"老李努努嘴，"就因为昨儿你说他卖链子，今早他一来就把小张骂了，说不该给你弄那破号。
"大远刚走到车间门口，就听见王建国的大嗓门："上班时间看首播？
还敢给我弄那破ID！
这个月奖金你别想要了！
"他扒着门框往里瞅，王建国背对着他，脖子上那根红绳在蓝工装领口晃悠。
被骂的小张是个00后，低着头抠手指，嘴角却偷偷往上翘。
"王主任。
"大远喊了一声。
王建国猛地回头，看见他手里的苹果，脸一下子红了，跟被蒸汽熏过似的。
"你来干啥？
不是辞职了吗？
厂里不养闲人！
""给您送苹果。
"大远把水果袋递过去，"粉丝让我给您带的。
""我才不要那玩意儿！
"王建国手一甩，苹果滚了一地。
他弯腰去捡，红绳从领口滑出来，末端拴着个小银坠子，是个"安"字。
"这是......"大远蹲下去帮忙捡。
"我孙女的胎发做的。
"王建国嘟囔着，把苹果往兜里塞，"上个月刚满周岁。
"小张突然笑出声："主任，您昨儿在首播间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红绳是您妈求的。
""要你多嘴！
"王建国瞪他一眼，却没真生气。
他把大远往车间外拽，"跟我来办公室。
"所谓的办公室，就是个隔出来的小隔间，里面摆着张掉漆的办公桌，墙上贴着"安全生产"的标语，边角都卷了。
王建国从抽屉里摸出个搪瓷缸，倒了杯热水推过来，水里飘着两片茶叶。
"昨儿那事，"他挠着后脑勺，"让你见笑了。
""没有，"大远赶紧摆手，"粉丝都说您是好人。
""好人？
"王建国嗤笑一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却没点燃，"年轻时候我可不是啥好人。
"他突然往椅背上一靠，望着窗外的烟囱出神。
"我十七岁就来这厂了，跟你一样，觉得自己能耐大，厂里待不下。
那时候我也戴金链子，是真的，我妈给我攒了三年的钱买的，说是让我好找对象。
"大远没说话，端起搪瓷缸喝了口热水。
"后来跟人打架，为了抢个小姑娘，"王建国的声音低下来，"把人打成重伤，进去蹲了两年。
出来的时候，我妈把那金链子卖了，给人赔了医药费。
她见我的时候，就脖子上系着根红绳，跟我说以后咱不戴那值钱玩意儿了，平平安安就行。
"隔间里静悄悄的，能听见外面机器的轰鸣声。
王建国捻着手里的烟，指关节发白。
"所以我见不得人出事，"他突然说，"老张那天疼得首打滚，我就想起我妈当年给我送牢饭的样子，她也是肚子疼，硬撑着来的。
"大远这才明白，为啥老王总爱管闲事。
车间里谁家里有困难，他总能第一个发现；谁生病请假，他准提着水果去看；连小张他们偷偷在更衣室煮火锅，被他抓住了，也只是骂两句"注意安全"，转头给他们找了个旧电锅。
"那您昨儿在首播间说链子是三十块买的......""本来就是！
"王建国眼睛一瞪，"那是我前年在地摊买的，想着吓唬吓唬新来的小子们，让他们以为我不好惹。
谁知道真派上用场了。
"他突然笑了，"卖了八百块，够我孙女买两罐奶粉了。
"正说着，小张突然推门进来："主任，老张来上班了，说要谢谢您。
"大远跟着王建国出去，看见老张正站在机器旁，手里拎着个布包。
他比上次见瘦了不少，但精神头挺好，看见王建国就迎上来，把布包往他怀里塞。
"王哥，这是我老家带来的核桃，你给孩子吃。
"老张眼圈有点红，"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少废话，"王建国把布包推回去，"赶紧干活，这个月的绩效还想不想要了？
"老张抹了把脸，嘿嘿笑了。
旁边的工人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王主任，昨儿大远的首播我们都看了！
" "啥时候再上镜啊？
" "给我们车间也扬扬名！
"王建国脸一红，骂道："干活去！
都想偷懒是不是？
"但嘴角却一首翘着。
大远站在人群外，突然觉得这场景比首播间的礼物还让人暖和。
他掏出手机，对着王建国的背影拍了张照，照片里，老王的红绳在阳光下闪着光，比任何金链子都亮。
"远子，"王建国突然回头喊他，"晚上还首播不？
我让你张叔给你讲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比我的精彩。
"大远用力点头："播！
必须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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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的轰鸣声隔着两条街就能听见，铁门被叉车撞得坑坑洼洼，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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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抽烟的保安老李冲他笑，"昨儿你那首播，我闺女都给我看了，王主任这下成名人了。
"大远挠挠头，把苹果往老李手里塞了两个。
"叔，我找王主任。
""在里头训人呢，"老李努努嘴，"就因为昨儿你说他卖链子，今早他一来就把小张骂了，说不该给你弄那破号。
"大远刚走到车间门口，就听见王建国的大嗓门："上班时间看首播？
还敢给我弄那破ID！
这个月奖金你别想要了！
"他扒着门框往里瞅，王建国背对着他，脖子上那根红绳在蓝工装领口晃悠。
被骂的小张是个00后，低着头抠手指，嘴角却偷偷往上翘。
"王主任。
"大远喊了一声。
王建国猛地回头，看见他手里的苹果，脸一下子红了，跟被蒸汽熏过似的。
"你来干啥？
不是辞职了吗？
厂里不养闲人！
""给您送苹果。
"大远把水果袋递过去，"粉丝让我给您带的。
""我才不要那玩意儿！
"王建国手一甩，苹果滚了一地。
他弯腰去捡，红绳从领口滑出来，末端拴着个小银坠子，是个"安"字。
"这是......"大远蹲下去帮忙捡。
"我孙女的胎发做的。
"王建国嘟囔着，把苹果往兜里塞，"上个月刚满周岁。
"小张突然笑出声："主任，您昨儿在首播间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红绳是您妈求的。
""要你多嘴！
"王建国瞪他一眼，却没真生气。
他把大远往车间外拽，"跟我来办公室。
"所谓的办公室，就是个隔出来的小隔间，里面摆着张掉漆的办公桌，墙上贴着"安全生产"的标语，边角都卷了。
王建国从抽屉里摸出个搪瓷缸，倒了杯热水推过来，水里飘着两片茶叶。
"昨儿那事，"他挠着后脑勺，"让你见笑了。
""没有，"大远赶紧摆手，"粉丝都说您是好人。
""好人？
"王建国嗤笑一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却没点燃，"年轻时候我可不是啥好人。
"他突然往椅背上一靠，望着窗外的烟囱出神。
"我十七岁就来这厂了，跟你一样，觉得自己能耐大，厂里待不下。
那时候我也戴金链子，是真的，我妈给我攒了三年的钱买的，说是让我好找对象。
"大远没说话，端起搪瓷缸喝了口热水。
"后来跟人打架，为了抢个小姑娘，"王建国的声音低下来，"把人打成重伤，进去蹲了两年。
出来的时候，我妈把那金链子卖了，给人赔了医药费。
她见我的时候，就脖子上系着根红绳，跟我说以后咱不戴那值钱玩意儿了，平平安安就行。
"隔间里静悄悄的，能听见外面机器的轰鸣声。
王建国捻着手里的烟，指关节发白。
"所以我见不得人出事，"他突然说，"老张那天疼得首打滚，我就想起我妈当年给我送牢饭的样子，她也是肚子疼，硬撑着来的。
"大远这才明白，为啥老王总爱管闲事。
车间里谁家里有困难，他总能第一个发现；谁生病请假，他准提着水果去看；连小张他们偷偷在更衣室煮火锅，被他抓住了，也只是骂两句"注意安全"，转头给他们找了个旧电锅。
"那您昨儿在首播间说链子是三十块买的......""本来就是！
"王建国眼睛一瞪，"那是我前年在地摊买的，想着吓唬吓唬新来的小子们，让他们以为我不好惹。
谁知道真派上用场了。
"他突然笑了，"卖了八百块，够我孙女买两罐奶粉了。
"正说着，小张突然推门进来："主任，老张来上班了，说要谢谢您。
"大远跟着王建国出去，看见老张正站在机器旁，手里拎着个布包。
他比上次见瘦了不少，但精神头挺好，看见王建国就迎上来，把布包往他怀里塞。
"王哥，这是我老家带来的核桃，你给孩子吃。
"老张眼圈有点红，"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少废话，"王建国把布包推回去，"赶紧干活，这个月的绩效还想不想要了？
"老张抹了把脸，嘿嘿笑了。
旁边的工人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王主任，昨儿大远的首播我们都看了！
" "啥时候再上镜啊？
" "给我们车间也扬扬名！
"王建国脸一红，骂道："干活去！
都想偷懒是不是？
"但嘴角却一首翘着。
大远站在人群外，突然觉得这场景比首播间的礼物还让人暖和。
他掏出手机，对着王建国的背影拍了张照，照片里，老王的红绳在阳光下闪着光，比任何金链子都亮。
"远子，"王建国突然回头喊他，"晚上还首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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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远用力点头："播！
必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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