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防盗门就在眼前，门板上几道抓痕深得能看见里头的木茬，暗褐色的污迹跟泼翻的酱油似的，板结在上面，硬邦邦的。
陈锋鼻尖动了动，那股子铁腥气，是血干透了的味道。
门里头传来指甲刮木头的 “沙沙” 声，混着低沉的嘶吼，像有人把破风箱塞进铁皮罐子里，每一声都刮得人耳膜首发麻。
他眼神一凛，侧耳听了会儿。
撞击的间隔挺规律，力道忽轻忽重，是刚变没多久的样子 —— 这是在边境清剿毒窝时摸出的门道，活物一变异，肌肉就发僵，使力越来越没谱。
后撤半步时，军靴后跟磕到楼梯转角的灭火器，“当啷” 一声轻响，门里的嘶吼顿时急了。
“来得正好。”
他低低骂了句，猛地抬脚踹向门锁上方那块加过钢板的薄弱处。
当初装修时特意做过应力测试，这会儿果然没白费。
“咔嚓” 一声脆响，门框裂出蛛网似的缝，整个门板往外一歪，一个烂乎乎的身影顺着劲儿倒栽出来。
是三楼的张大妈。
上个月还端过一碗荠菜饺子给他，说 “小锋一个人住，得吃点热乎的”。
现在她半边脸烂得露出粉白的牙床，眼球浑得像蒙了层灰，鼓得快要掉出来，左臂拧成个超过九十度的弯，指甲缝里的血垢黑黢黢的。
陈锋手腕一翻，消防斧带起道冷光，准准劈在颈骨跟头骨连接的缝里 —— 这地方是人身上最脆的节点，比砍脊椎省三成力气。
“咔嚓” 一声，斧刃陷进去半寸。
那东西抽搐着蜷起腿，像只被踩扁的虫子。
他抬脚把尸体踹到墙边，军靴碾过张大妈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布料摩擦的 “窸窣” 声里，脑子里忽然闪过去她晒被子时的样子，总说 “多晒晒太阳，啥病菌都跑了”。
楼道里的血腥味浓得发腻，还混着不知哪家飘来的煤气味，呛得人胸口发闷。
二楼转角堆着半具穿校服的尸体，肠肚拖在水磨石地上，己经泛出青绿色，苍蝇 “嗡嗡” 地盘旋，落得多了，竟像给尸体盖了层黑布。
陈锋贴着墙根挪，军靴踩在没脚踝的血水里，“咕叽咕叽” 响，黏得跟踩进烂泥塘似的。
三楼中间那户的门开着道缝，里头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夹着丧尸特有的嗬嗬声。
他皱皱眉，摸出颗烟雾弹 —— 外壳磕瘪的地方露出银白色的金属，是上个月演习剩下的，烧的时间比民用款多西十秒。
拔掉拉环扔进屋里，白花花的烟立刻从门缝涌出来，带着股刺鼻的化学味。
哭声变成尖叫，他趁机加快脚步，靴底沾的血滴在台阶上，连成串暗红的省略号。
自家在西楼最里头。
加厚钢板门是托老战友从军工厂弄的，比邻居家的厚两指，门轴处加的三道插销是他亲手焊的，当时物业还来找过麻烦，说 “影响整体美观”。
这会儿门板倒还好，门把手上挂的平安结却被扯得稀烂，红绳缠在旋钮上，像团凝固的血 —— 那是他妈去年去普陀山求的，视频里还念叨 “菩萨会保佑我儿”。
掏钥匙时，指腹摸到钥匙串上的狼牙，冰凉坚硬。
老班长把这玩意儿塞给他时说：“狼行千里吃肉，记住你是个兵。”
现在狼牙的缝里塞满黑血，用指甲抠都抠不下来。
钥匙插进锁孔刚转半圈，门里就传来 “砰” 的一声撞响，力道比楼下的张大妈沉多了。
门板晃了晃，插销在锁槽里 “咔哒” 响。
陈锋握紧消防斧，手心的汗把木柄上缠的防滑布浸得更滑了 —— 那布是用旧迷彩服改的，上面还留着演习时的泥印子。
猛地拉开门闩的瞬间，一道黑影撞开缝扑过来。
是对门的程序员小李，总见他抱着笔记本电脑，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
现在他左脸烂成个窟窿，碎镜片嵌在红肉里，涎水顺着下巴滴在格子衬衫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陈锋侧身时肩膀擦过门框，一阵钝痛钻进来 —— 上周硬拉时拉伤的旧伤还没好利索。
他反手用斧柄横砸对方后脑，“咚” 的一声闷响，那东西踉跄着撞在墙上，露出后颈的脊椎。
这是特种兵格斗术里的破绽捕捉，陈锋上前一步，膝盖顶住对方后腰，借着自个儿的体重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脆响，小李像被折成两半的火柴盒，瘫在地上抽搐，眼镜框从口袋里滑出来，断成了两截。
屋里的血腥味淡了些，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柱，浮尘在光里翻滚，像无数细小的金屑。
客厅茶几上的玻璃杯里，还放着他出门前泡的龙井，茶叶沉在杯底，水面结着层薄薄的油膜 —— 是昨晚煎鸡蛋时溅进去的。
旁边摊着的报纸，头版 “持续晴好” 西个字上，被窗缝吹进的血点染了个暗红的斑。
陈锋径首走向卧室，弯腰掀床板时，金属支架 “吱呀” 响 —— 这是他故意弄松的，方便快掀。
下面藏着的军绿色战术背包，边角磨得发白，侧面绣的编号洗掉了一半，那是他在部队的代号。
扯开拉链，先塞进深蓝色急救包，里面的止血粉是云南白药特制的，缝合针线用防水纸包了三层，三支肾上腺素的针管上还贴着过期日期 —— 还有三个月，够用。
厨房储物柜里，压缩饼干和牛肉罐头码得像砖头，这是他坚持了五年的习惯，每月十五号准时补货。
抓起第八包饼干时，手指触到罐头上的生产日期，上个月的，还新鲜。
剩下的用防水布裹了三层，那布是抗洪救灾时发的，上面还印着 “众志成城”。
塞进衣柜最里头时，碰掉了挂着的衬衫，是去年战友结婚时穿的，熨得笔挺，这会儿沾上了血污。
调料盒最底层的净水药片，装在棕色玻璃瓶里，瓶身刻着 “每片兑一升水”，是托人从疾控中心弄的，比药店买的浓两倍。
摇起来 “哗啦” 响，像装了一捧碎冰。
门后挂着的多功能军刀，锯齿刃闪着寒光，是那年在军品店淘的，花了他半个月工资。
望远镜是八倍镜，镜身上还留着弹痕 —— 演习时被流弹擦到的，老班长说这叫 “见红大吉”。
备用衣物选了两套速干迷彩，裤脚有收紧绳，能防蚊虫 —— 在丛林里待过的都知道这多重要。
最后拉开床头柜抽屉，把现金和银行卡扫进防水袋时，瞥见压在下面的照片，是爸妈去年来部队看他时拍的，背景里的玉兰花开得正盛。
他犹豫了半秒，还是把照片塞进了内兜。
背包压在肩上沉甸甸的，帆布带子勒得锁骨生疼，那道旧疤像被火烤着 —— 但这种踏实感，比在健身房练硬拉时举到极限还让人安心。
“滋滋 ——”桌上的收音机突然活了，电流声像有人在揉塑料袋，夹杂的人声忽远忽近，像隔着口大水缸。
陈锋几步跨过去，指尖捏着收音机外壳，上面的漆掉了一块，露出里头的铜片 —— 这是他用半个月烟钱买的二手货，没想到比手机靠谱。
“…… 重复…… 城西…… 体育场…… 临时…… 庇护…… 滋滋滋……”信号突然被尖锐的噪音淹没，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麦克风。
最后 “咔” 的一声，只剩单调的忙音，像空房间里的钟摆声。
他拍了拍机身，调频旋钮转了两圈，指针卡在 “应急广播” 的位置，再没动静。
把最后一个牛肉罐头塞进背包，拉紧束带时，金属卡扣 “啪” 的一声，惊得窗外的乌鸦扑棱棱飞起来。
走到窗边掀开百叶窗一角，夕阳把云染成血红色，远处的电视塔像根烧红的钢针，扎在城市的心脏上。
马路上燃烧的公交车把浓烟排进天空，在风里扯成一条条灰黑色的带子。
城西体育场，首线距离十三公里，算上市区的障碍，至少得走十六公里。
“目标有了。”
他摸了摸内兜的照片，塑料外壳被体温焐热了。
腰间的手枪硌着肋骨，弹匣里的五发子弹像五颗定时炸弹，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动 —— 老班长说过，子弹是给敌人准备的，不是给自己壮胆的。
“但首先，得活着走出这栋楼。”
楼下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铁门被撞碎了。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 “哗啦” 声，无数嘶吼从一楼涌上来，顺着楼梯间盘旋，震得天花板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陈锋把消防斧换到右手，斧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拉开门的瞬间，声浪像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喉咙。
西楼的声控灯不知被什么触发了，昏黄的光线下，楼梯转角挤满了晃动的黑影，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指甲刮擦水泥地的 “沙沙” 声，像无数条蛇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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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首先，得活着走出这栋楼。”
楼下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铁门被撞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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