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徐凤年剑匣)在线阅读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雪中悍刀行(徐凤年剑匣)

1徐凤年第一次踏进这家当铺时，正逢江南梅雨季。青石板路滑得能照见人影，

檐角的雨水连成线，把“聚宝阁”三个字泡得发胀。当铺老板是个独眼的老头，

趴在柜台上打盹，算盘珠子沾着层薄灰，像谁忘了收拾的残局。“打当。

”徐凤年把湿漉漉的披风扔在旁边的长凳上，声音裹着水汽。老头慢悠悠抬起头，

独眼浑浊地扫过他，最后落在他怀里的木匣上。匣子黑沉沉的，边角磨得发亮，

铜锁锈得快看不出原样，一看就有些年头。“什么物件？”“剑匣。

”徐凤年把木匣放在柜台上，桌面发出沉闷的响。老头的独眼突然亮了亮，

伸出枯瘦的手指敲了敲匣身。“梧桐木？倒是稀罕。”他眯起眼凑近闻了闻，

“还沾着铁锈味，里面装的剑？”徐凤年没说话。这剑匣是老黄留在武帝城的，

随王仙芝的战帖一起送回北椋。匣子是空的，里面的六柄剑，连同老黄的尸骨，

都留在了那座城头。他本想把匣子带回听潮亭，却在路过江南时鬼使神差地拐进了这家当铺。

“当多少？”老头摸出个放大镜，对着铜锁仔细看。“一文钱。

”老头的独眼猛地瞪圆了：“你消遣老夫？”“就当一文钱。”徐凤年指尖划过匣身的刻痕，

那是老黄用剑穗磨出来的印记，“赎期一年。一年后我来赎，带足了银子。

”老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露出豁口的牙：“行，一文钱就一文钱。”他摸出当票，

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写个名字。”徐凤年接过笔，在当票上写下“黄阵图”三个字。

笔尖划破纸面，像老黄当年在北椋军帐里，用烧火棍在地上画江湖地图的样子。

拿着当票走出当铺时，雨还没停。徐凤年回头望了一眼，

那只黑沉沉的剑匣被老头扔进了柜台后的杂物堆，上面压着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瓶，

像座被遗忘的坟。他忽然想起老黄总爱说的那句话：“公子，等我打赢了王仙芝，

就去江南看梅子酒怎么酿。”如今梅子正黄，老黄却永远留在了北境的风雪里。当铺打烊后，

独眼老头从柜台后钻出来，摸着黑走到杂物堆前。他没点灯，只用手摸索着把剑匣抱出来，

放在月光能照到的窗台上。木匣被雨水浸得发沉，老头用袖口擦了擦铜锁，

锁孔里忽然飘出缕极淡的白气，像被惊动的游丝。他独眼一缩，从怀里掏出个铜铃晃了晃，

铃声清越，却没能驱散那缕白气。“倒是藏着些门道。”老头咧嘴笑了，露出嘴里的金牙。

他年轻时在龙虎山当过道士，看得出这木匣上缠着的不是普通剑气，

是有人用性命温养过的本命气，像条认主的蛇，哪怕主人不在了，依旧守着匣子。

他找来把小铜刀，小心翼翼地撬开锈锁。锁簧弹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杂役房里挂着的铜钱突然“叮叮当当”跳起来，像被无形的剑挑着走。

老头眯起独眼往匣子里看。里面空空如也，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布上有六个浅浅的印子，

形状各不相同，像是被六柄剑常年压着，连布纹里都渗着铁锈味。“怪哉。

”他伸手往匣底摸去，指尖刚碰到绒布，就被猛地弹开，手背火辣辣地疼，像被剑锋扫过。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了，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响，竟像是有人在打快板。

老头愣了愣，想起年轻时听江湖人说过，北椋有个马夫，爱打快板，背着个剑匣，

匣子里藏着天下闻名的六柄剑，却甘愿给人牵马坠镫。“黄阵图……”老头喃喃自语，

独眼突然湿了，“原来是你这老东西的物件。”他年轻时在武帝城外围观过那场大战。

一个穿着破羊皮袄的老头，背着黑沉沉的剑匣，对着城头的王仙芝鞠躬，然后拔出第一柄剑。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剑气把海水都劈开了，最后老头拄着剑匣倒下时，

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快板。“你倒是省心，把剑都留给了那小王爷。

”老头用袖口擦了擦独眼，把剑匣重新锁好，放回杂物堆最深处，上面压了件旧道袍，

“放心，我帮你看着，等那小子来赎。”夜里，当铺里总有奇怪的声响。

有时是剑匣里传出“嗡嗡”的轻颤，

像六柄剑在匣子里相互碰撞；有时是杂役房的铜钱自己排起队，

围着剑匣转圈；最奇的是每逢月圆，匣身上就会浮现出淡淡的剑影，

在墙上舞出套笨拙却刚猛的剑法，像谁在借着月光练剑。2老头从不干涉。

他知道这是老黄的剑气没散，还在守着这个匣子，等着那个说要带他喝梅子酒的公子。

入秋时，当铺来了个穿青衫的少年。少年背着柄古剑，眉宇间有股挥之不去的郁色，

进门就问：“老板，见过一个黑檀木的剑匣吗？上面有铜锁，刻着六处剑痕。

”老头趴在柜台上磕瓜子，独眼斜睨着他：“什么剑匣？老夫这儿当票堆成山，哪记得过来。

”少年从怀里掏出张画像，上面画着个背剑匣的老者，正给一匹白马梳毛。“这是我师父，

他叫黄阵图。”少年的声音有点发紧，“他的剑匣丢了，我来寻。

”老头的瓜子壳掉在地上：“你是他徒弟？”“不是。”少年摇摇头，

指尖划过画像上的剑匣，“但他教过我三招剑法。他说等他回来，就把剑匣里的剑分我一柄。

”老头看着少年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在武帝城外，

那个背着剑匣的老头看向王仙芝时的眼神——有敬畏，有执拗，还有点不自量力的憨。

他忽然觉得嘴里的瓜子没味了：“那剑匣被个北椋来的公子当了，一文钱，赎期一年。

”少年猛地抬头：“北椋公子？是不是叫徐凤年？”“倒是知道名字。”老头嘿嘿笑了，

“怎么？你认识？”少年没回答，转身就往外跑，青衫被风掀起，

露出腰间的剑穗——是用马鬃编的，和画像上老者的剑穗一模一样。老头望着他的背影，

摸出个酒葫芦喝了口。他知道这少年是谁，江湖上新冒头的剑客，叫温华，

一手快剑耍得漂亮，却总说自己欠着谁三招剑法，欠着谁一壶酒。“傻小子。

”老头对着空巷喃喃自语，“你师父的剑，哪是那么好拿的。”夜里，老头又去看那剑匣。

月光下，匣身上的剑影变了，不再是笨拙的剑法，而是三招极快的剑，招招拼命，

像谁在教徒弟练剑。老头看得直咂嘴，这三招剑法里藏着的，哪是杀人技，

分明是老黄的心思——怕徒弟走了歪路，又怕徒弟太老实被人欺负，所以招招都留着余地，

却又带着股“我护着你”的狠劲。剑影散去时，匣子里飘出缕白气，

轻轻落在老头的酒葫芦上。老头笑着灌了口酒：“知道你谢我。放心，等那北椋公子来赎，

我让他给你徒弟捎句话。”冬雪落满江南时，当铺的门槛被马蹄声踏碎了。

徐凤年裹着件貂裘，身后跟着个佩刀的护卫，径直走到柜台前。“赎当。

”他把当票拍在柜台上，当票边角已经磨得发毛，上面“黄阵图”三个字却依旧清晰。

老头正对着火炉烤橘子，闻言慢悠悠地起身：“当票呢？”徐凤年递过当票。老头接过，

对着火光看了半天，忽然说：“那剑匣被老鼠啃了个洞，不值钱了。

”徐凤年的手顿了顿：“多少钱，我赔。”“赔不起。”老头笑了，独眼在火光里发亮，

“那匣子里住了个老东西，他说要等个打快板的来赎，不是你这穿貂裘的公子。

”徐凤年沉默了。护卫想上前，被他按住了。他看着柜台后的杂物堆，雪光从窗缝里钻进来，

照亮了堆在最上面的旧道袍——下面压着的，正是那个黑沉沉的剑匣。“他不会来了。

”徐凤年的声音有点哑，“他留在武帝城了。”老头的橘子掉在火里，

“滋啦”一声冒出白烟。“也是。”他叹了口气，“那老东西一辈子认死理，说要打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