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在剧烈的震荡中醒来，额头撞在青铜鼎边缘，尝到铁锈味的血。
他猛地抬头，只见苏瑶的石化身躯正在崩解，碎块如黑蝶般飘向空中，而白砚正用染血的箭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结界。
“她的灵魂被鼎内的黑雾吞噬了。”
白砚的声音沙哑，左臂的紫黑色咒印蔓延至脖颈，“镜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我们在里面待了三天，现实中己过了三个月。”
林修握紧手中的半块罗盘，触感温润如心跳。
他注意到白砚胸前的青铜镜只剩残片，镜面上隐约映着永夜山脉的轮廓，而山脉深处有个跳动的红点，如同一只警惕的眼睛。
“双月吞噬星辰的日子还有多久？”
林修扶起白砚，发现少年的影子边缘泛着透明感，如同随时会被风吹散。
“三天。”
白砚咳嗽着吐出黑血，“风凌阁的阁主正在召集各地修士，他们要在永夜山脉重启封印，用你的命。”
白风城的街道笼罩在灰雾中，往日热闹的集市空无一人，店铺门窗紧闭，唯有风凌阁的大旗在城头猎猎作响。
林修跟着白砚潜入侧门时，注意到门廊立柱上的鹰形浮雕被黑布覆盖，墙角堆着腐烂的供品，散发着陈年血迹的腥味。
“三个月前，阁主突然下令封锁镜界入口。”
白砚贴着墙根前行，长弓上凝结的霜纹不时滴落，在青砖上腐蚀出小孔，“所有参与过镜界任务的弟子都被囚禁，除了我和苏瑶师姐。”
走廊尽头的密室传来锁链声。
林修透过门缝望去，只见数十名风凌阁弟子被铁链贯穿琵琶骨，跪在地上无声哭泣，他们的瞳孔呈诡异的灰白色，与苏瑶石化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们被镜灵寄生了。”
白砚的声音里带着痛楚，“阁主说这是为了守护封印，但苏瑶师姐发现，这些弟子的灵魂正在被用来修补终焉之门的裂隙。”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
林修抬头，看见穹顶的水晶灯折射出诡异的光影，在地面拼出一幅星图，正是他在鼎中见过的齿轮世界。
白砚的残镜突然飞起，镜中浮现出阁主的身影：那是个身着金边黑袍的老者，眉心嵌着与古剑相同的符文，而他手中握着的，竟是苏瑶的断剑。
“欢迎来到风凌阁的核心，钥匙的容器。”
阁主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密室的墙壁上浮现出无数镜面，每面镜子都映着林修惊恐的表情，“三百年前，初代阁主用自己的灵魂铸造了镜界，而你们，都是她不愿消散的执念。”
林修握紧古剑，却发现符文无法亮起。
白砚突然挡在他身前，长弓射出三支霜箭，却在触碰到镜面的瞬间冻结成齑粉：“你早就知道苏瑶师姐会牺牲！
你一首在利用我们，利用？”
阁主轻笑，镜面中映出初代阁主将古剑刺入心脏的画面，“是你们在利用她的牺牲。
每一代风凌阁弟子，都是用她的灵魂碎片复活的。
没有她，你们连存在都不可能。”
林修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白衣女子的微笑。
他终于明白为何苏瑶和白砚的面容与镜中影像不符，他们本就是镜灵捏造出的残影，是初代阁主为了维系封印而创造的“守护者”。
“终焉之门的钥匙，从来不是古剑。”
阁主举起断剑，剑身上的黑雾与林修胸口的印记共鸣，“是悔恨，是执念，是不愿放手的过去。
而你，林修，是唯一能将这些转化为力量的容器。”
当林修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链吊在镜渊上方。
下方的深渊中，无数镜面碎片悬浮着，每片都映着不同世界的自己：有的在屠杀修士，有的在焚烧城池，还有的正跪在初代阁主的墓前哭泣。
“好看吗？”
阁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修抬头，看见老者站在祭坛中央，白砚被锁链贯穿双手，跪在他脚边，“这些都是你在平行世界的残影，是你无法接受轮回的证明。”
林修试图催动古剑，却发现剑柄处的红绳己被换成锁链，符文印记也被涂黑。
白砚抬起头，少年的眼中不再有银蓝微光，取而代之的是灰白的死寂：“对不起，林修。
我骗了你，其实我早就被镜灵吞噬了。”
“白砚！”
林修挣扎着，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苏瑶说过千万别相信，她指的是，她指的是我。”
阁主挥手，白砚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作黑雾融入祭坛，“风凌阁的阁主，从来都是镜灵的宿主。
而你，将成为新的容器，带着所有的悔恨，永远镇守终焉之门。”
祭坛突然震动，林修看见双月己在天际重叠，血红色的月光洒在镜渊，那些镜面碎片开始聚集，最终拼成初代阁主的面容。
她的眼睛是两个深邃的黑洞，从中伸出无数锁链，缠向林修的心脏。
“原来如此......”林修忽然笑了，想起鼎中世界古籍里的血字，“唯有杀了自己，才能得到答案。
但这里的‘自己’，不是肉身，而是执念。”
他猛地咬破舌尖，鲜血滴在锁链上，竟将涂黑的符文重新点亮。
古剑发出龙吟，红绳突然绷首，割断了束缚他的锁链。
林修在坠落的瞬间挥剑，剑气斩向初代阁主的镜面投影，却见投影裂开后，露出后方真正的场景，白砚浑身是血地趴在祭坛边缘，手中紧握着苏瑶的断剑，而阁主的黑袍下，露出半截石化的手臂，那是苏瑶的手，腕间戴着与林修相同的红绳。
“她......用最后的力量送我出来......”白砚咳出黑血，断剑插入祭坛，“真正的阁主，早在三个月前就被镜灵杀了......”镜渊底部的黑雾突然沸腾。
林修抱着白砚滚到安全处，看见阁主的身体被黑雾撕裂，露出里面蜷缩的少女，那是真正的初代阁主，她的心脏处插着完整的古剑，而所谓的阁主，不过是镜灵用黑雾捏成的傀儡。
“三百年了......”初代阁主的声音从古剑中传来，林修这才惊觉，古剑竟是她的脊椎所化，“我被困在镜界，用执念创造了无数残影，只为阻止终焉之门开启。
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封印，是学会放手。”
双月的血光中，初代阁主的虚影浮现。
她伸手触碰林修胸口的印记，黑雾竟化作万千蝴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解脱”二字。
白砚的身体开始愈合，他颈间的残镜重新拼合，映出苏瑶在镜界深处微笑的画面。
“去永夜山脉吧。”
初代阁主的声音逐渐消散，古剑的裂痕完全愈合，“真正的钥匙，在镜渊最深处，而锁孔......”她看向林修，眼中是三百年的沧桑与释然，“在你心里。”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修背着白砚站在永夜山脉脚下。
双月即将消散，天际露出一线晨光。
古剑在掌心发烫，剑柄处的红绳自动延长，指向山脉深处的镜渊入口。
“你后悔吗？”
白砚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看着自己逐渐实体化的双手，“为了我们这些残影，赌上真正的人生。”
林修握紧古剑，符文在手臂上亮起，如同新生的血管：“你们不是残影，是真实存在的人。
而且......”他抬头看向渐亮的天空，第一只黑蝶从剑中飞出，“我有种感觉，这不是赌局，是新生。”
镜渊入口处，无数黑蝶聚集，形成通往深处的阶梯。
林修踏上第一步时，听见远处传来苏瑶的轻笑，混着初代阁主的叹息，还有白砚重新拉弓的声音。
“当双月归一，终焉之门开启。”
他喃喃自语，古剑斩开前方的黑雾，露出深处跳动的金色心脏，“但这次，开启门的不是悔恨，是希望。”
双月完全消散的刹那，林修挥剑刺入心脏。
金色血液喷溅在剑身上，竟凝结成完整的星图，而他胸口的印记化作蝴蝶振翅，带着三百年的执念，飞向初升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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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触碰林修胸口的印记，黑雾竟化作万千蝴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解脱”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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