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朱墙囚雀永和三年春,沈知意踏入宫门那日,长安城下了场罕见的桃花雪。
"沈小姐,请抬头。"老太监尖细的嗓音让沈知意微微一颤。她缓缓仰起脸,
却仍垂着眼帘不敢直视前方高座上的身影。绣鞋中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寒意顺着青石地板渗入骨髓。"沈氏女,年十七,工部尚书沈墨之女,
擅书画、通医理..."听着太监诵读自己的家世,沈知意喉头发紧。
三个月前父亲被诬贪墨,全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宫中为婢。她本该是最低等的浣衣宫女,
却因容貌出众被强行列入选秀名册。"上前来。"这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时,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五步——这是嬷嬷教过的,
不多不少正好停在距御阶九尺处。一阵龙涎香的气息飘来,混着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沈知意忽然想起民间传言:当今圣上萧景珩自十年前宫变登基后,便落下了头痛顽疾,
性情愈发阴郁难测。"听说你会画梅?"这个问题来得突兀。沈知意怔了怔,
谨慎答道:"回陛下,略通皮毛。""朕御花园有株百年老梅,今年偏不开花。
"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你若能令它入画,朕便免了你家女眷的奴籍。
"殿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沈知意猛地抬头,
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年轻帝王的面容——剑眉下是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睛,
轮廓分明却透着病态的苍白,薄唇紧抿成一道无情的线。"民女...遵旨。
"沈知意回答道。第二章 墨染君心三日后的黄昏,沈知意跪在梅树下,宣纸铺在青石上。
这株传说中的老梅虬枝盘曲,确实毫无开花迹象。她蘸了墨,却迟迟不下笔。
连日来打听才知,这梅树是先帝为元后所植,元后薨逝那年,老梅一夜枯萎。萧景珩登基后,
它竟又抽了新枝,却再未开花。"画不出来?"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沈知意手一抖,
墨汁溅在袖口。她慌忙转身,发现萧景珩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只穿着常服,连侍卫都没带。
"陛下恕罪!"她伏地行礼,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手腕。"墨染了衣袖,倒像落梅。
"萧景珩松开手,目光落在空白的宣纸上,"朕给你讲个故事。十年前宫变那夜,
这树上挂满了血冰凌,远看就像开了红梅。"沈知意背脊发凉,却见他忽然俯身,
执起画笔在纸上挥毫。寥寥数笔,一株傲雪寒梅跃然纸上,枝干如铁,
花瓣上却沾着点点猩红。"知道为什么选你吗?"萧景珩搁下笔,
"因为你父亲那份'贪墨账册'上,记的全是太医院采购名贵药材的款项。
"沈知意瞳孔骤缩——父亲竟是为皇帝暗中筹药 。"明日搬去绛雪轩。
"帝王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话,"那里离太医院近。
"第三章 冷月葬花沈知意获封才人的消息传遍六宫时,太后正在慈宁宫赏梅。
"皇帝倒是会挑时候。"太后掐断一枝梅花,"先帝忌日将近,他就找了个会画梅的。
"身旁的苏贵妃娇笑:"姑母何必在意?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翻不出什么浪花。
"太后将梅花碾碎在掌心:"你不懂。十年前那晚,先帝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沈墨。
"当夜,沈知意被传召至慈宁宫。踏入殿门她就察觉不对——太后根本不在,
只有个满脸是血的小宫女瘫在地上。"杀、杀人了!"宫女一见她就尖叫起来。
沈知意尚未反应过来,侍卫已冲了进来。那宫女竟当场气绝,
而她手中不知何时被塞入了一支金簪——簪头还带着血。"沈氏谋害宫人,打入冷宫!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厉声喝道,"待陛下发落!" 沈知意被拖走时,
看见苏贵妃站在廊柱阴影处,唇边噙着笑。第四章 幽兰逢春冷宫比想象中更可怕。
漏雨的屋顶,发霉的被褥,还有窗外日夜啼哭的疯妇人们。最致命的是,
沈知意很快发现自己的饮食中被下了慢性毒药——舌根发麻,指尖泛青,是典型的乌头症状。
"得自救..."她咬着牙,从贴身香囊中取出几粒药丸——这是入宫前藏起的家传解毒丹。
但要想彻底解毒,还需要新鲜草药。一场春雨过后,
沈知意惊喜地发现冷宫墙缝里长出了几株紫花地丁。她趁夜采集,却不慎被碎瓦割伤手腕。
鲜血滴在泥土上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丫头,血止不住的话,
试试墙角那丛灰灰菜。"沈知意悚然回头,看见个白发老妇蹲在阴影里。
后来才知这是先帝时期的刘昭仪,因儿子夭折疯了,在冷宫活了三十年。"多谢婆婆。
"她福了福身,却见老妇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你长得像那个太医的女儿..."老妇神经质地嘀咕,"当年她给先帝验药,
第二天就投井了..."沈知意心头剧震。父亲从未提过太医院有女医官!靠着刘婆婆指点,
沈知意找到了更多草药。她白天装病,夜里制药,渐渐控制了毒性。某夜制药时,
她忽然发现窗外立着个黑影——那挺拔的身形,分明是..."陛下?"她推开窗,
却只看到一地月光。第五章 杏林春暖三个月后,宫中突发时疫。连太后都染病卧床,
太医院束手无策。"听说冷宫有个懂医的?"萧景珩在朝堂上突然发问,"带她来。
"当沈知意被带到太医院时,满殿御医都露出轻蔑之色。直到她准确指出药方中的配伍禁忌,
又提出用青蒿汁退热的奇思。"你如何知晓此法?"首席御医惊问。
沈知意垂眸:"家父藏书中有葛洪《肘后备急方》抄本。"帘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回头,只见萧景珩倚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一支青蒿。"朕头疼发作时,
太医院只会用川芎。"他走到沈知意面前,递过一册医书,"听说你能解乌头毒?看看这个。
"沈知意接过书,发现是《神农本草经》残卷,其中几页被刻意撕毁。
她心跳加速——这正是父亲当年奉命修复的秘本!"回陛下,乌头之毒当以防风、甘草解之。
"她故意大声回答,余光却瞥见萧景珩在桌下写了几个字:今夜子时,藏书阁。当夜,
沈知意如约而至。萧景珩正在灯下翻阅一本册子,见她来了便推过去:"认识这个吗?
"沈知意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先帝的用药记录!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戌时三刻,
沈氏女呈药,帝饮后暴毙。""陛下,这不是家父笔迹!""朕知道。
"萧景珩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因为真迹在这里。"他展开另一卷纸,上面是同样的内容,
但笔迹完全不同。 "先帝是被人毒死的。"皇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凶手现在想杀你。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萧景珩眼中从未示人的脆弱。这一刻,他不是君王,
只是个想为父亲报仇的儿子。沈知意忽然明白了自己入宫的真正原因。
她反握住那只冰冷的手:"陛下需要臣妾做什么?"雨声中,
年轻的帝王将额头抵在她手背上,像个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途。
第六章 烛影摇红藏书阁的铜漏滴到子时三刻,沈知意指尖抚过那页发黄的用药记录。
灯花"啪"地爆响,惊得她手腕一颤,一滴墨落在"沈氏女"三字上,
顿时晕开一片狰狞的暗红。"别怕。"萧景珩忽然伸手覆住她的手背,
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墨迹新旧,朕分得清。"他离得太近,
沈知意能闻到他袖口沾染的龙脑香,混着一丝苦药气息。年轻的帝王眼下泛着淡青,
显是又犯了头痛。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手,却在即将触到他太阳穴时猛然惊醒,
急忙要跪。"别动。"萧景珩扣住她手腕,"你懂穴位?""家母...曾教过一些。
"沈知意喉头发紧。母亲临终前叮嘱过,沈家女子通医的事绝不可外传。萧景珩竟松开玉冠,
主动将额头靠向她指尖:"试试。"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纠缠如藤。
沈知意拇指按上他眉间一道旧伤痕,顺着经络轻揉。忽然触到一处异常凸起,
她倒吸一口冷气——这分明是..."箭镞残片。"萧景珩闭着眼,唇角勾起冷笑,
"十年前那晚,叛军射穿了父王的轿辇,朕扑上去时留下的。"沈知意手指发抖。
这碎片若再偏半寸就会入脑,他竟带着这样的伤活了十年!"陛下为何信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萧景珩倏地睁眼,眸中寒光让她心头一颤:"因为你父亲临刑前,
用血在牢墙上画了朵梅花。"他举起那页用药记录,"和先帝最后那碗药渣里藏的纸片上,
一模一样。"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第七章 荼蘼花开端阳节赏花宴,
沈知意被破例允许出席。她穿着萧景珩赐的月白襦裙,
发间只簪一支银杏叶金钗——那是昨夜他亲手插在她鬓边的,钗尾藏着三根解毒银针。
"沈才人倒是攀上高枝了。"苏贵妃摇着团扇挡住半张脸,"听说陛下近日常召你去读书?
"沈知意垂眸浅笑:"不过是整理太医院旧档。"余光却瞥见太后正将一包粉末交给李嬷嬷,
那纸包的折痕与她父亲记录的毒药包裹手法如出一辙。宴至半酣,
二皇子突然嚷着要喝冰镇酸梅汤。沈知意心头警铃大作——那孩子方才玩闹时,
手指碰过苏贵妃的胭脂!"妾身去取吧。"她抢先起身,在御膳房亲眼盯着太监装盏。
可回到席间,二皇子饮下后突然面色铁青,喷出一口黑血。"沈氏下毒!"太后厉喝。
沈知意还未反应,已被侍卫反剪双臂。混乱中她看见李嬷嬷迅速收走了那只琉璃盏。
"陛下明鉴!"她挣扎着望向御座。萧景珩面色阴沉如铁,右手死死攥着扶手,青筋暴起。
二皇子开始抽搐,太医们束手无策。沈知意猛地挣脱侍卫,扑过去扯开孩子衣领。
只见一道黑线正从锁骨向心口蔓延——七星鸩,见血封喉!"取我钗来!"她厉声喝道。
众人呆愣间,萧景珩已亲自拔下她发间金钗掷去。沈知意将钗尾银针刺入二皇子七大要穴,
最后一针直插心口。孩子惨叫一声,喷出大口黑血,而后呼吸竟平稳下来。"暂保三日。
"她满手是血地抬头,正撞上萧景珩复杂的目光,"需以百年雪莲为引...""押下去。
"皇帝突然冷声打断,"待查清再议。"当夜,沈知意被关在慎刑司密室。子时,
墙砖忽然移动,露出萧景珩苍白的脸。他锦衣染血,
怀里竟揣着太医院镇院之宝——那株先帝留下的天山雪莲。
第八章 月下告白"陛下这是...""做戏。"萧景珩扯开衣襟,露出包扎的伤口,
"朕亲自去偷药,挨了侍卫一刀。"沈知意急忙帮他换药,发现伤口深可见骨。
她突然红了眼眶:"何必亲自犯险?"烛光下,萧景珩突然抚上她脸颊:"因为只有你知道,
先帝最后那碗药里,混了什么。" 这句话如惊雷轰顶。沈知意终于明白,他接近自己,
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十年了。"萧景珩声音沙哑,"朕翻遍太医院,
只有你父亲记录的药渣成分里,多了一味蛇床子。
"沈知意脑中闪过母亲临终的话——蛇床子与龙脑相克,是宫中大忌。
她颤抖着从腰间香囊倒出一粒药丸:"家母留下的解毒丹,主要成分就是...""朕知道。
"萧景珩突然将她拉入怀中,"那晚在冷宫窗外,朕看见你制药了。"他的唇擦过她耳垂,
"沈知意,你还要朕等多久?"沈知意僵住了。帝王的心意来得突然又炽热,
她却想起父亲血书中的警告:"帝王情爱如刀,沈家女子永不可接。
""陛下..."她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萧景珩迅速塞给她一张纸条,
闪身消失在暗道中。字条上只有八个字:"三日后酉时,梅林相见。
"第九章 连环计三日后的雨夜,沈知意被秘密带到御书房。萧景珩正在批奏折,
脚边跪着个血肉模糊的人——竟是李嬷嬷!"招了。"皇帝扔下一份供词,
"太后指使她调换茶盏,毒是苏家提供的。"沈知意细看供词,浑身发冷。
原来当年先帝暴毙,正是太后与苏家合谋。而如今他们又要对二皇子下手,
只因那孩子生母——已故的端妃,掌握了关键证据。"证据在哪?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端妃临死前,将证物交给了...""沈大人。
"李嬷嬷突然抬头诡笑,"可惜啊,沈墨到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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