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批折子的时候,我就窝在他宽大的龙袍里。金灿灿的,又硬又凉,一点儿也不舒服。
我才四岁半,小胳膊小腿儿,像只刚出壳的小鸡仔,
被整个儿裹在这片明晃晃的、冷冰冰的金色里。他一只手圈着我,另一只手握着朱笔,
在那些摊开的、写满密密麻麻黑字的奏折上飞快地画着圈儿,或者打叉叉,动作又稳又快。
御书房里静得要命。掉根针都能听见吧?底下站着一大排人,像庙里的泥菩萨。穿紫袍的,
穿红袍的,穿青袍的。胡子有长的,有短的,有花白的。一个个都把头垂得低低的,
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前头的那一小块金砖地面,大气儿都不敢喘。空气又沉又闷,
压得人胸口发慌。我无聊透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子开始打架。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一个又大又长的哈欠溜了出来。“啊——哈——”就在我嘴巴张到最大的那个瞬间,
脑袋里“嗡”的一声轻响,像有根看不见的弦被猛地拨了一下。紧接着,无数个声音,
乱七八糟,高高低低,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
“轰”地一下冲进了我的小脑袋瓜!天爷!陛下怀里那团子!粉粉糯糯的!
真想上手捏一把啊!肯定比御膳房新蒸的糯米糕还软乎!这声音又尖又细,
带着点说不出的激动,像只兴奋的麻雀。小祖宗哎!求您了!快下来自己玩会儿吧!
老夫这把老骨头,在边关砍人都不带喘的,站这儿半个时辰,腰……腰真的要断了啊!
这是个苍老的声音,又粗又沉,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像头累坏了的老牛在哼哼。啧,
陛下这朱批,字字如刀,又准又狠。今日户部李老头怕是要倒大霉咯……这个声音冷静点,
慢悠悠的,带着点看热闹的味道。咦?太子殿下今日……束发的玉冠换了新的?
衬得人愈发俊朗挺拔了……这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像羽毛搔过心尖,
带着点羞涩和欢喜。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千万别让陛下想起我昨天递上去那份亏空的账册!这个声音哆哆嗦嗦,充满了恐惧。
唉……早朝前新得的那方洮河绿石砚台,
还没来得及好好赏玩……这个声音带着浓浓的惋惜。
这奏折上的字……怎么看着有点重影?
昨晚不该陪王大人喝那三坛子梨花白……这个声音迷迷糊糊的。
陛下……真龙天子……威严……不可直视……这个声音虔诚又呆板,像在念经。
………无数个声音在我小小的脑袋里疯狂打架,嗡嗡作响,吵得我脑仁儿都疼了!这些声音,
有的像打雷,有的像蚊子叫,有的像唱歌,有的像哭丧。我猛地甩了甩小脑袋,
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滚圆,好奇地扫过底下那一张张努力维持着严肃、刻板表情的脸。天哪!
原来这些人,心里头都在叽里咕噜地说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呀!太好玩了!
“咯咯咯……”我实在忍不住了,清脆的笑声像一串小银铃,
突然就打破了御书房里死水一样的寂静。那些嗡嗡的心声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眼珠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上翻,
偷偷瞄向高踞龙椅的皇帝——还有他怀里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小不点。父皇握笔的手顿住了。
他微微偏过头,线条冷硬的下颌蹭过我头顶软软的绒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难得地掠过一丝清晰的、带着温度的疑惑。他没说话,
只是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我这突如其来的欢乐。
底下那些大臣们的心声又悄悄冒头了:小殿下笑什么?老夫脸上有东西?
这是刚才那个喊腰疼的老将军。莫非……陛下今日龙颜格外和悦?这是那个怕查账的。
这笑声……清脆悦耳,倒是解了这满堂沉闷。那个惋惜砚台的文官心里似乎轻松了点。
我笑得小身子一抖一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头,
毫不客气地指向底下站在最前排、离龙案最近的那个位置。那里站着个白胡子老爷爷,
胡子又长又密,像冬天挂满雪的松树枝。他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袍子,
上面绣着威风凛凛的老虎图案,腰杆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硬木头桩子。
他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多,每一条都像是用刀子刻出来的,紧紧绷着,
努力做出最最严肃、最最忠诚的表情。可刚才,就是他心里喊腰疼喊得最大声!“父皇!
”我脆生生地开口,声音又甜又亮,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
在这过分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那个白胡子爷爷!
”我小手指精准地戳着那位老将军的方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皇,“他刚才心里头想抱我!
想捏我!他说我比糯米糕还软乎呢!他站得腰疼死啦,求我快下来自己玩!”“轰!
”我的话就像一颗巨大的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整个御书房,刹那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静得可怕,静得能清晰地听到几十道抽冷气的声音,
还有那老将军自己如擂鼓般骤然加快的心跳。
那位刚刚还努力挺直腰板、表情肃穆得能去庙里当门神的老将军,脸上那刀刻斧凿般的皱纹,
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搓过,猛地扭曲变形。
他那张饱经风霜、一向刚毅威严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了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连带着他那把引以为傲的、象征着资历和威严的雪白长须,都跟着簌簌地抖动起来。“扑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老将军双膝一软,整个人像座被抽掉了根基的铁塔,
直挺挺地、结结实实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那声响,
震得旁边几个文官小腿肚子都跟着哆嗦了一下。“陛……陛下!
”老将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
带着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臣……臣万死!臣绝无此心!绝不敢对小殿下有半分不敬!
小殿下……小殿下定是……定是听岔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陛下!”他语无伦次,
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垂落下来,狼狈不堪。
他此刻心里疯狂呐喊:完了完了!老夫一世英名!怎么就被个小娃娃……听……听去了?!
陛下会怎么想?满朝文武的心声再次炸开了锅,比刚才还要汹涌澎湃:天!
老将军他……他真的那么想了?还被小殿下……点出来了?!这是震惊。童言无忌?
可这也……太准了吧!老将军那表情……分明是被人戳破了心事!这是难以置信。
嘶……这小殿下……莫非有……神通?这是开始往玄乎的地方想了。可怕!太可怕了!
以后在御前……连心里想想都不成了?!这是恐惧。
幸好……幸好刚才老夫没想什么不该想的……这是后怕。父皇的眉头,
几不可察地轻轻挑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却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激起了微澜。
他圈着我的手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点点,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力量。
他没有立刻去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老将军,反而低下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仰起的小脸上。
那目光像探照灯,又沉又静,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仿佛要穿透我小小的脑壳,
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哦?”父皇的声音终于响起了,不高不低,平平淡淡,
听不出喜怒,却像一块冰,瞬间冻住了满屋子嘈杂的心声,“云朵,告诉父皇,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小鼻尖,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除了这位‘想抱你’的老爷爷,你还……听到谁心里说什么了?”他这话一出,
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陡然又绷紧了一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和胸口。
那些原本还在偷偷交换眼神、用眼神传递着震惊和恐慌的大臣们,瞬间像被施了定身咒,
连眼珠子都不敢再乱动一下。一个个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恨不得连自己脑子里此刻翻腾的思绪也一并冻结住。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这是绝大多数人此刻唯一的、疯狂的心声。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像两颗上好的黑水晶,好奇地扫过底下那一张张强作镇定、却掩不住眼底惊惶的脸。
这些人可真有意思!刚才心里还热闹得像集市,现在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使劲儿想把脑袋藏起来。我的目光掠过那些胡子花白、神情紧绷的老头子,
掠过那些低眉顺眼、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年轻官员,
掠过站在父皇龙案侧后方、一直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萧煜,今年十六岁,
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玄青色的蟒袍,玉冠束发,面容继承了父皇的俊朗,
线条却比父皇柔和许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隽。他一直安静地侍立着,眼观鼻,鼻观心,
像个完美的背景板。可刚才,那个年轻女子羞涩的心声,说的就是他“格外俊朗”呢!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离父皇龙椅不远的地方。那里单独设着一张精致的紫檀木小圆凳,
上面端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极淡雅的烟霞色宫装,
料子在从高高的雕花窗棂透进来的天光下,流淌着水波一样细腻的光泽。
裙摆上绣着几枝疏淡的折枝玉兰,清雅脱俗。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
只斜斜簪了一支通体莹润、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簪,再无其他装饰。
她的坐姿是宫里嬷嬷们教出来的典范,脊背挺直,脖颈修长,下巴微微含收,
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膝上,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无可挑剔的端庄和温婉。是容妃娘娘。
宫里最美丽、最温柔、最得父皇“敬重”的妃子。连太后奶奶都常常夸她娴静识大体。此刻,
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顺柔和的微笑。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工笔仕女图,
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可就在我看向她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
一个与她那完美无瑕的娴静外表截然不同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针,
毫无预兆地刺进了我的脑海:……蠢货!老匹夫自己露了马脚也好,省得本宫再费心。呵,
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在御前放肆?
下去才放心……还有这小碍事的……找个机会一并……省得夜长梦多……那声音又冷又腻,
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算计。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
刮得我小脑袋里一阵发寒。尤其是最后那句“一并……”后面虽未明说,但那阴森的杀意,
却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小心脏。“父皇!”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小的手指猛地指向那个烟霞色、美得像仙女的容妃娘娘,
声音因为刚才听到的那些可怕的话而带上了一丝本能的尖利,“那个漂亮的容娘娘!
她心里说的话好可怕!”整个御书房,仿佛连空气都彻底被抽干了。时间停滞,万物凝固。
所有人,包括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的老将军,都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难以置信地看向我手指的方向——那个以温婉贤淑著称、此刻依旧保持着完美仪态的容妃。
容妃脸上那抹温婉得体的笑容,像是被冻结在了精致的面皮上,僵硬得如同面具。她的瞳孔,
在听到我声音的刹那,猛地收缩,如同受惊的猫。那收缩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迅速弥漫开一层薄薄的水雾,
长长的睫毛惊惶地颤动起来,像风中脆弱的蝶翼。她微微张开红润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却又被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堵住,只发出一点细弱的、破碎的抽气声。
“小……小殿下……”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真是无辜到了极点,
“您……您在说什么呀?臣妾……臣妾怎敢……”她求助般地望向父皇,眼神哀戚欲绝,
仿佛承受了天大的污蔑和冤屈。她心里却在疯狂尖叫: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听到?!这妖孽!这定是妖孽作祟!父皇的反应,却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他没有看容妃那泫然欲泣、足以让铁石心肠都软化的可怜模样。他甚至没有动怒,没有质问。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那支一直握着的朱砂御笔。“嗒。
”笔杆落在紫檀木龙案上,发出一声轻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震得所有人心脏猛地一抽。父皇的目光,终于从我的小脸上移开,
转向了那个跌坐在地、美得惊心动魄却心如蛇蝎的女人。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像结了万年寒冰的深渊,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丝毫波动。那里面,
只有一片沉寂的、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碎的冰冷审视。容妃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
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颤抖,脸上强装的镇定和委屈再也维持不住,
只剩下惨白一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心里的尖叫已经变成了绝望的嘶喊:陛下!陛下!
不是的!您听臣妾解释!是这小妖女!是她污蔑臣妾!“拖下去。”父皇的声音响起了。
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三块生铁,砸在金砖地上。没有咆哮,
没有质问,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天宪般的冰冷决断。“是!
”两个原本如同石雕般侍立在巨大蟠龙金柱阴影下的御前带刀侍卫,闻声而动。
他们身形高大,动作迅捷如豹,身上的玄铁甲胄随着步伐发出低沉而肃杀的摩擦声。
几步就跨到了容妃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娘娘,得罪了。
”其中一人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不!陛下!陛下饶命啊!
”容妃那完美的伪装彻底崩溃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她猛地挣扎起来,
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指甲在空中疯狂地抓挠,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开来,珠钗掉落在地,
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狰狞如鬼,
“臣妾冤枉!臣妾是被冤枉的!是那个妖女!是她施了妖法!陛下明鉴啊!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说句话啊!太后!太后娘娘救我!”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目光疯狂地扫过太子萧煜,又投向大殿紧闭的门外,奢望着那虚无缥缈的救赎。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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