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第七次绕过险峻的发卡弯时,我的目光被一座光秃秃的山丘攫住。
它如同大地一块突兀的伤疤,寸草不生,荒芜赤裸。突然,一株枫树映入我的眼帘,
它孤零零地立在山顶——枝叶疏落,两枝分杈中低矮的一枝径直伸向公路,
像一只无声探出的、渴望触碰什么的手。
我心头猛然一震:这不正是我长久以来在心底描摹的那棵“孤独的树”吗?它孱弱的身影,
与我想象中为博取天地垂怜而竭力向天空伸展枝干的巨树截然不同。它非但不曾伟岸,
反而纤细得令人心头发紧。“停车!”这声呼喊几乎未经思索便冲出喉咙。
司机惊愕地踩下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我推开车门,
一股雨后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山脚下,
齐膝深的巴茅草叶上缀满了雨珠,在初晴的阳光下闪烁如宝石。我拨开草丛向上跋涉,
每一步都惊起晶莹的水珠在叶面旋转跳跃,最终悄然没入黝黑的泥土。
这土地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却唯独吝啬地不肯给予山顶那棵树些许陪伴。
离山顶那棵孤树愈近,一种奇异的感应便愈加强烈,仿佛有低低的絮语乘着山风,
直抵我的耳畔。我,阿森,生来便拥有一种与树木沟通的天赋,
这能力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血脉里。当我终于来到枫树跟前,颤抖着伸出手指,
指尖轻轻触碰它的树皮时——“救救我……”一个少女般清冽、却浸满无边哀伤的声音,
瞬间穿透了我的意识壁垒,像一根冰冷的针直刺灵魂深处。“晓枫?
”我试探着呼唤这个随着声音一同涌入心间的名字,指尖下的树皮仿佛微微震颤了一下。
刹那间,无数画面裹挟着浓烈的情感洪流,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我看见晓枫的往昔,
那时这座山还是一片青翠繁茂的森林。高大挺拔的松树兄弟是她亲密无间的伙伴,
而守护着森林中心、如同一位德高望重长者的,是一棵巨大的樟树。
松树兄弟的松针在阳光下闪耀着骄傲的深绿光泽,樟树爷爷则撑开巨伞般的华盖,
浓密深绿的叶片四季常青,散发出独特而沉稳的、令人心安的樟木清香,弥漫在整个山谷。
晓枫那时远非如今这般形单影只,她的根须在肥沃湿润的土壤下,与伙伴们的根系温柔交缠,
如同手挽着手;她的枝叶在风中与松树兄弟的针叶轻轻摩挲,窃窃私语。
林间弥漫着松脂的辛香、樟木特有的沉稳芬芳,还有生命本身蓬勃欢悦的气息。然而,
这宁静被彻底撕碎了。巨大的油锯轰鸣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刺破了森林亘古的安宁。
沉重的履带无情地碾过柔嫩的灌木和初生的幼苗。
为首那个被工人们敬畏又惧怕地称为“黑山”的伐木队长,指挥着这场绿色的屠杀。
“都给我利索点!值钱的好料,一棵也别落下!”黑山的咆哮在树木的悲鸣中格外刺耳。
“不!停下!”年轻的晓枫在恐惧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枝条在风中狂乱地挥舞。
松树兄弟中的大哥,那棵最高最直的松树,毅然决然地挺起胸膛,
迎向闪着寒光的锯齿:“晓枫,活下去!替我们看春天!
”他的声音在油锯切入躯干的恐怖撕裂声中戛然而止。高大的身躯带着沉闷的巨响倒下,
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大哥!”另一棵稍矮些的松树发出悲愤欲绝的嘶吼,
不顾一切地猛烈摇晃着枝干,松针如绿色的暴雨般倾泻而下,试图阻挡那无情的金属怪兽。
“傻孩子!”樟树爷爷苍老浑厚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沉痛,
他那深褐色、布满深刻沟壑的树皮瞬间绷紧,如同老人愤怒的皱纹,“别做傻事!留下根,
留下种子!保护晓枫!”“樟树爷爷,带晓枫走!”年轻的松树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喊。
锯齿已经无情地切入了他的树干,木屑纷飞如血色的泪雨。他轰然倒下时,
那未曾闭上的“眼睛”——树干上巨大的疤痕,仿佛仍死死盯着黑山的方向,
充满了无尽的控诉。樟树爷爷发出一声悠长、破碎的叹息,如同森林临终的挽歌。
他深埋地底、古老而庞大的根系猛然发力,将晓枫向更安全的山顶方向推去。同时,
他那浓密如云的树冠中,蕴含的浓郁樟脑香气骤然爆发,
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奇异青绿光泽的浓烈香雾,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大片区域,
甚至暂时遮蔽了油锯喷出的黑烟。“咳咳!这樟树搞什么鬼?气味冲死了!
”几个靠近的工人被这突然爆发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浓烈樟香呛得连连后退,眼泪鼻涕横流。
黑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眯起了眼睛,但他眼中更多的是贪婪的凶光:“妈的!
这老樟树成精了!香气这么浓烈,树油肯定好!值大钱!给我放倒它!当心点,别伤了树芯!
”锯齿疯狂地啃噬着樟树爷爷苍老粗壮的躯干。晓枫被巨大的力量推离原地,
她“看”到黑山贪婪地指挥手下,从樟树爷爷被剖开的巨大伤口处,
刮取那些如同琥珀般凝结的、散发着浓烈辛香的珍贵樟脑结晶。那粗壮伟岸的树身,
此刻像一个被掏空内脏的巨大牺牲。“为什么?为什么独独留下我?
”晓枫在剧烈的痛苦和极致的孤独中疯狂地呐喊、质问、诅咒。
她悲愤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风暴,裹挟着树根深处积累的苦涩汁液,猛烈地冲击着周围的一切。
那些原本依偎在山坡上的灌木丛和柔弱的草丛,在晓枫绝望而狂暴的精神风暴中瑟瑟发抖,
它们惊恐地感到赖以生存的土壤变得充满排斥和剧毒。于是,它们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大溃逃,
根系艰难地拔出泥土,带着草籽和微弱的希望,仓惶地退向贫瘠的山坡边缘,
留下晓枫和满山遍野无法逃离、只能沉默腐烂的树桩,
以及那久久不散、如同幽灵般萦绕的淡淡樟香和死亡气息。晓枫的哭泣如同冰冷的山泉,
源源不断地流进我的意识,
几乎要将我淹没:“……我每一天都在看着他们……看着那些树桩在雨里发黑,
的香气……好像还在这里飘着……每一道腐烂的痕迹都像在割我的心……我宁愿倒下的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下来?为什么……”我紧紧抱住晓枫冰凉的树干,
脸颊紧贴着她光滑的树皮,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她的痛苦:“晓枫,不是你的错……活下去,
替他们看春天,这是松树大哥的愿望啊!”我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渗入她脚下的泥土。
那一刻,我感知到她庞大的根系在黑暗的地底深处,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
像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脏重新开始了艰难的搏动。回到我生长的家乡,
晓枫那浸透骨髓的悲伤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我的安宁。家乡的青山依旧苍翠,
成片的杉林笔直参天,枝叶在风中相互致意,发出深沉而和谐的沙沙声,
那是生命彼此应和的密语。家乡那句古老的谚语——“两木成林,
三木成森”——此刻在我耳边回荡,字字千钧。
晓枫山上那触目惊心的、象征着生命被连根拔起的无数树桩,
与眼前这无边无际、相互支撑着蓬勃向上的浩瀚林海,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强烈对照。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如同野火般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必须带黑山去看看!带他去看看晓枫,
去听听那满山树桩无声的控诉!或许,只有让那双沾满树木鲜血的手,
亲自触摸到那绝望的孤独与刻骨的悲伤,才能真正唤醒一颗被贪婪冰封的心?
我费尽周折找到了黑山。他正坐在嘈杂的酒馆里,面前堆着空酒瓶,眼神浑浊,
粗壮的指关节上布满陈年的疤痕和污垢。我开门见山:“跟我去个地方,见一棵树。
”他斜睨着我,喷着酒气嗤笑:“树?老子砍了一辈子树!有屁好见的?
”“去见见你‘留下’的那棵枫树,晓枫。”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也去见见那些你‘带走’的树,松树兄弟,樟树爷爷……它们都在等着你。
”听到“樟树爷爷”和“晓枫”这两个名字的瞬间,黑山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惊疑与某种深藏恐惧的波动,
仿佛那浓烈到刺鼻的樟脑香气又猝不及防地钻进了他的鼻腔。他粗鲁地推开面前的酒瓶,
沉默良久,最终像一头被无形绳索套住的困兽,沉重地站起身:“……带路。
”重返那座荒山,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同行的还有几位沉默的村民,
他们脸上交织着疑惑与隐隐的不安。晓枫依旧孤悬于山顶,
稀疏的枝叶在料峭的山风中簌簌发抖,仿佛随时会被折断。
山坡上那些曾经逃离的灌木丛似乎又悄悄向中心聚拢了一些,怯生生地观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山风呜咽着掠过无数沉默的树桩,发出空洞的哨音,如同大地永不愈合的伤口在呻吟。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樟木余香。黑山站在山脚下,
仰头望着山顶那棵纤细的枫树,又环顾四周那一片令人心悸的荒芜。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
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神复杂地扫过那些布满青苔、正在腐朽的树桩,
在一个巨大无比、几乎需要两人合抱的腐朽树墩上停留了许久——那是樟树爷爷仅存的基座,
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他仿佛又闻到了那浓烈得让人头晕的樟脑气味。“就是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晓枫身边,将手掌再次贴上她冰凉颤抖的树干,同时转向黑山,
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黑山,听听这山的声音吧!把手放在树桩上!
”“装神弄鬼!”黑山嘴上强硬地低吼着,眼神却泄露出一丝动摇。
或许是出于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或许是冥冥中无形的牵引,他竟真的迟疑着,
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麻木,缓缓弯下腰,
将他那只曾无数次操纵致命油锯的、布满厚茧和疤痕的大手,
沉重地按在脚边一个巨大而黝黑的松树树桩上——那是松树大哥倒下的地方。
就在他掌心触碰到那冰冷、潮湿、布满死亡苔藓的树桩断面的瞬间——异象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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