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不是宿醉后的那种钝痛,而是像有根烧红的钢针,正孜孜不倦地在我脑仁里跳踢踏舞。
意识回笼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陈年汗渍味的复杂气息,蛮横地冲进了我的鼻腔。
“咳…咳咳!”
我猛地呛咳起来,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要命的是胃,那里空空如也,正以一种近乎痉挛的方式向我的大脑疯狂发送饥饿信号。
我勉强睁开眼。
入目是漏风的屋顶,几根歪歪扭扭的椽子支撑着稀疏的茅草,一缕惨淡的天光从最大的那个破洞里漏下来,正好照在我脸上,顺便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身下是硬邦邦的、散发着潮气的稻草。
环顾四周,土坯墙斑驳陆离,墙角堆着些看不出原貌的破烂家什,唯一算得上“家具”的,大概就是旁边那个三条腿的破桌子,正顽强地用墙角支撑着保持平衡。
很好。破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某个家徒四壁的寒门之家。
看这风格,古装剧现场?还是…我真的赶上了穿越的末班车?
作为一个在原本世界里卷生卷死,好不容易爬到顶尖战略顾问位置,正准备提前退休享受阳光沙滩美酒的前·社畜,我对“穿越”这种二次元浓度过高的词汇,向来敬谢不敏。
我的终极理想是深藏功与名,岁月静好,混吃等死。
不是跑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古代,重新开始奋斗史!
“系统绑定成功。宿主林远,欢迎使用‘幕后贤者养成系统’。”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突兀地在我脑海中响起,打断了我的怨念和胃的抗议。
“……”
我沉默了三秒,试图用意志力把这个幻听压下去。失败。
“贤者系统?”
我在脑子里试探着问,
“解释一下?”
“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寻找并培养各个世界的‘明面主角’,助其成就伟业,建立秩序。宿主需在幕后提供关键信息、策略与资源支持。
根据‘主角’成就及对世界秩序稳定度贡献,系统将发放相应奖励,包括但不限于:知识灌输、寿命延长、微量秩序之力等。
终极目标:深藏功与名,享受宁静退休生活。”
最后一句精准地戳中了我的…呃,痒点?
“等等,”我抓住了重点,“我负责培养别人当主角?我在幕后?然后…我就能躺平了?”
“理论上是这样,宿主。
您只需运筹帷幄,拨动命运的琴弦,享受‘棋子’成功的红利与秩序带来的舒适感。”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我似乎听出了一丝…循循善诱?
听起来…好像…有点符合我的理想?
“代价呢?”我保持着前·战略顾问的警惕。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白给的系统。
“宿主需要付出智慧、策略以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行动力。”系统回答得滴水不漏,“检测到宿主当前躯体状态:极度虚弱饥饿、轻微风寒,生存风险评级:C较高。新手礼包发放中…”
一股微弱的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头疼和胃部的绞痛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不是随时会嗝屁的状态了。
“新手礼包:基础体质强化微弱,微型秩序之力种子1单位,本世界基础信息灌输进行中。”
大量信息碎片涌入脑海:大胤王朝,类似我认知中的某个封建朝代末期,吏治渐腐,民生多艰。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叫林家坳的穷村子里的老光棍林老汉?无儿无女,家徒四壁,靠着给村里富户打点零工和邻里的零星接济过活。
行吧,至少没直接穿成乞丐。林老汉就林老汉吧,名字都不重要,反正我这把老骨头心理年龄上只想找个安静角落苟着。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从破庙的角落里传来,伴随着一种像是胃袋在疯狂摩擦的空鸣。
我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儒衫的年轻书生,蜷缩在角落里一堆更脏更破的稻草上。
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双眼紧闭,眉头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紧紧拧在一起。
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按着腹部,身体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微微发抖。旁边放着一个空瘪的、同样破旧的包袱。
饿晕的?看样子还是个读书人。
这破地方,读书是奢侈,能读成这副穷酸样还坚持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真有点心气。
我下意识地用我那点微末的战略眼光开始扫描纯脑补:
目标: 濒临饿毙的寒门书生。
状态: 极度虚弱,意志力评估…尚可晕过去前没哭爹喊娘。
潜力: 未知。但眼神…我瞥见他偶尔因痛苦而睁开的一瞬,那里面没有麻木,没有彻底的绝望,反而像被灰烬覆盖着的、倔强不肯熄灭的一点火星。
风险: 投资需谨慎。可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可能是个麻烦精。救活了,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可能卷入他未来可能带来的麻烦。不救?他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死在这破庙里,无声无息。
成本: 我摸了摸怀里。只有半块硬得能当板砖使、边缘还长了可疑绿毛的杂粮馍馍。这是我全部的、宝贵的“战略储备粮”。
胃部残存的饥饿感还在提醒我自身的处境。理智在疯狂报警:林远,管好你自己!你刚捡回半条命,自身难保!什么系统,什么贤者,都是浮云!一个馍馍,在关键时刻可能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给他?万一他醒了是个白眼狼呢?万一他后面有一屁股债主或者仇家呢?深藏功与名的前提是,你得先活着!
我攥紧了那半块馍馍,冰凉的硬块硌得手心发疼。角落里书生的呻吟愈发微弱,那点火星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系统,”我在心里问,“扫描那书生,潜力评估。”
“目标:陈墨,年十八。
潜力评估:S级极优。
心性坚韧,意志力强,天赋学识/政治上佳。
当前状态:濒死饥饿/风寒。
宿主投资回报率预测:极高若成功培养。”
S级?极高回报率?系统的评级像一剂强心针,但也可能是毒药。它精准地撩拨到了我内心深处那个属于前战略顾问的、喜欢评估风险与收益、渴望掌控棋局的部分。
救?还是不救?
我看着手里这半块承载着我卑微生存希望的馍馍,再看看角落里那个承载着系统口中“极高回报率”但眼下奄奄一息的“S级潜力股”。
寂静的破庙里,只有书生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空气里弥漫的尘土味、霉味和饥饿带来的绝望感,沉甸甸地压着。
深藏功与名的前提,是得先有“功”和“名”可藏。而眼前,似乎就是一个绝佳的、低成本的…天使轮投资机会?
我那追求“岁月静好”的灵魂还在挣扎哀嚎,但属于战略顾问的DNA,已经开始熊熊燃烧。风险?机遇?博弈的快感?妈的,这比在会议室里和那群老狐狸勾心斗角刺激多了!
“系统,记录。”我在心里默念,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决断和…认命般的亢奋。
“贤者日志,初始记录:”
“时间:大胤王朝,天知道哪年哪月哪日。”
“地点:林家坳,破庙。”
“目标项目:潜力股‘陈墨’。”
“初始投资:半块硬度足以开碑裂石、疑似具备生物武器潜力的…杂粮馍馍。”
“目标回报:一个秩序井然的王朝?或者…至少让我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个鬼地方退休?”
“风险评估:极高可能血本无归,甚至搭上老命。但…”
我顿了顿,感受着掌心馍馍的冰冷和坚硬,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坚定地,朝着角落里那个微弱的生命气息,迈出了第一步。
“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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