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阿禾《青禾渡》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青禾渡》全本在线阅读

惊蛰刚过，冻土还没化透，阿禾已经扛起锄头进了地。她家这半亩水田在河湾处，

是过世的爹娘留的唯一念想。去年冬天一场暴雪压垮了屋顶，修房耗尽了积蓄，

如今米缸见底，再不种出些新粮，怕是要饿肚子了。她穿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袄，

冻得通红的手攥着锄头，一下下往硬邦邦的泥里砸。冰碴子混着泥水溅在裤腿上，

很快结成细冰晶，磨得皮肤生疼。"姑娘家哪能做这粗活？"身后传来粗哑的嗓音，

阿禾回头，见是邻村的沈默。他挑着两捆新砍的柴火，青布短褂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

麦色皮肤上渗着细汗，倒不像这早春天气该有的模样。这人是半年前搬来的外乡人，

听说爹娘早亡，靠着打猎和帮人犁田过活，话少得像块石头，却总在她最狼狈时出现。

上次屋顶漏雨，就是他踩着雪帮忙修好的。阿禾低下头继续刨土："沈大哥说笑了，

不做就得饿死。"沈默放下柴火，走到田埂边看了看："土太僵，得引水润透才行。

"他说着解下腰间的砍刀，三两下削了根粗壮的竹管，往河里一插，

清澈的河水便顺着竹管汩汩流进田里，"我帮你翻地，你去捡些稻种。

"阿禾看着他卷起裤腿踏入冰水，宽厚的肩膀在晨光里绷成紧实的线条，心里有些发慌。

她知道村里人都在背后说闲话，说她一个孤女早晚要被这外乡人占便宜，

可每次沈默帮她干活，连块麦饼都不肯多吃。"我、我这里还有些陈米。

"阿禾从竹篮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昨晚煮剩的半块糙米饭，"沈大哥垫垫肚子吧。

"沈默接过米饭，三两口就咽了下去，喉结滚动的弧度看得阿禾脸颊发烫。他抹了把嘴，

抄起锄头开始翻地，铁锄入土的声音又深又匀，比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农还利落。

日头爬到头顶时，半亩地已经翻得松软，河水漫过的田垄泛着油亮的水光。

沈默扛起锄头要走，忽然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阿禾："刚打的野鸡蛋，给你。

"油纸包里躺着六个圆滚滚的鸡蛋，还带着体温。阿禾捏着温热的纸包，

看着他挑着柴火往村外走，忽然发现他的草鞋磨破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红的脚后跟。

春播后没几日，阿禾的秧苗刚抽出嫩芽，就遇上了麻烦。

村东的李霸天带着两个家丁闯到田里，叉着腰说这河湾地是他家祖产，限她三日内搬离，

否则就把秧苗全拔了。"这地是官府在册的，地契在我手里！"阿禾气得发抖，

紧紧攥着怀里的牛皮纸。李霸天嗤笑一声，一把抢过地契撕得粉碎："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说算我的就算我的！"他伸手就要去拽阿禾的胳膊，"要么乖乖把地交出来，

要么跟我回府做个通房，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阿禾吓得往后躲，后腰撞在田埂的石头上，

疼得眼泪直流。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李霸天惨叫一声被掀翻在泥地里。

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田里，手里还拎着只肥硕的野兔，

沾着泥的拳头正抵在李霸天的脸上："再动她一下试试。"他的眼神像淬了冰，

李霸天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地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表哥是县里的捕头！

"沈默捡起地上的碎纸，又看了看阿禾红肿的后腰，忽然弯腰扛起李霸天，

像拎着只鸡似的往河边走。"你、你要干什么？"李霸天吓得手脚乱蹬。沈默没说话，

直接把他扔进了河里。春寒料峭的河水冻得李霸天嗷嗷直叫，两个家丁想下河救人，

被沈默一个眼刀吓得不敢动弹。"告诉县太爷，"沈默的声音冷得像河水，

"三日后我去衙门，跟他聊聊李霸天强占民田、撕毁地契的事。

"李霸天在水里扑腾着喊："你敢！我表哥不会放过你的！"沈默转身看向阿禾，

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罐，倒出些青绿色的药膏："涂在腰上，活血化瘀的。"他顿了顿，

"地契我会帮你补回来，别怕。"阿禾看着他沾满泥点的脸颊，

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帮自己修屋顶，也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却把漏风的房梁换得结结实实。

她咬着唇把药膏揣进怀里，忽然发现他的胳膊被李霸天划了道口子，鲜血正顺着小臂往下淌。

"沈大哥你受伤了！"阿禾连忙从衣角撕下块布条要给他包扎。沈默往后躲了躲："没事，

皮外伤。"他扛起野兔，"我去趟县里，晚些回来。"看着他消失在村口的背影，

阿禾忽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外乡人，比村里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乡亲可靠多了。

沈默从县里回来时，带回了新的地契，

还带了个让全村人都惊掉下巴的消息——李霸天被关进了大牢，他表哥因包庇罪被革了职。

有人说沈默是县太爷的远房亲戚，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微服私访的大官，

各种猜测传得沸沸扬扬。沈默却像没事人一样，照旧每天帮阿禾打理田地，

只是来得更勤了些。他教阿禾辨认稻苗上的虫害，用草木灰做天然的肥料，

还在田埂边种了圈驱虫的艾草。阿禾也学着给他缝补衣裳，把他磨破的草鞋换成新做的布鞋，

纳底的线密得能站住蚂蚁。这天傍晚，沈默帮阿禾往家挑稻谷，路过村头的老槐树时，

忽然停下脚步："我不是本地人。"阿禾愣了愣，听他继续说："我爹娘原是宫里的御医，

因不愿参与党争被陷害，我逃出来后就隐姓埋名到了这里。"他从怀里摸出块玉佩，

上面刻着个"墨"字，"我本名叫苏墨。"阿禾看着那块温润的玉佩，

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懂那么多草药，为什么县太爷会卖他面子。

她攥着衣角小声问："那你......以后会走吗？"苏墨把玉佩重新揣好，转头看向她，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眼里，像是揉碎了的星光："不走了。"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

"这里有我想守着的人。"阿禾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尖，

忽然发现鞋面上不知何时沾了片槐树叶，被她绣成了小小的叶片形状。秋收时，

阿禾的半亩水田产出了惊人的粮食。寻常稻田亩产不过两石，

她家的稻穗却饱满得压弯了秸秆，足足收了六石新米。金黄的稻谷在晒谷场上堆成小山，

引来半个村子的人围观。"阿禾姑娘怕是得了神仙相助吧！""我看是苏小哥带来的福气！

"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让阿禾有些不好意思，苏墨却在一旁帮她翻晒稻谷，

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其实这高产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苏墨用宫里带来的秘方，

教阿禾制作了堆肥，又在灌溉时加入了特殊的草药汁，既能驱虫又能促生长。就在这时，

村口传来马蹄声，几个穿着官服的人簇拥着一顶轿子停在晒谷场边。轿帘掀开，

走下来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见到苏墨就扑通跪了下去："老奴总算找到殿下了！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阿禾看着苏墨，脑子嗡嗡作响。殿下？他是皇子？苏墨扶起老者，

眉头微微蹙起："刘总管，我不是说过不准来找我吗？""陛下病重，朝野动荡，

几位王爷都在争夺储位，您要是再不回去......"刘总管老泪纵横。苏墨沉默片刻，

转头看向阿禾，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阿禾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就知道，

像苏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穷乡僻壤陪她种田。"我跟你回去。"苏墨忽然开口，

"但我有条件。"三个月后，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阿禾家门口。苏墨穿着玄色锦袍，

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稳威严，却亲自跳下车帮阿禾搬行李。刘总管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谁能想到失踪多年的七皇子不仅找到了，还要把一位农家姑娘带回京城做皇子妃呢。

"到了京城别怕，有我在。"苏墨帮她理了理鬓发，指尖的温度让阿禾安心了不少。

阿禾点点头，看着熟悉的小院，忽然想起什么，

从竹篮里拿出个布包递给苏墨："这是我新磨的米粉，还有些腌菜，你在路上吃。

"苏墨接过布包，里面还放着双新做的布鞋，针脚细密，鞋面上绣着金黄的稻穗。

他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马车缓缓驶离村庄时，阿禾掀开窗帘回头望，

看见晒谷场上的稻谷已经收完了，只有那棵老槐树还在风中摇晃，

树下仿佛还站着那个扛着锄头的身影，在晨光里对她笑得温柔。她摸了摸鬓边的银簪，

那是苏墨昨天给她戴上的，簪头雕刻着小小的禾苗图案。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

阿禾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无论到了哪里，苏墨都会像守着那半亩水田一样，

牢牢守着她。车厢里，苏墨忽然握住她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木盒："这个给你。

"打开木盒，里面是块玉佩，和他那块"墨"字佩正好成对，上面刻着个娟秀的"禾"字。

"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苏墨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不管是在田埂边，还是在皇宫里。

"阿禾捏着玉佩，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原来种田和爱情一样，只要用心浇灌，

在哪里都能长出沉甸甸的幸福。去往京城的路走了二十三日。阿禾起初总晕车，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像要把五脏六腑都颠出来。苏墨便把车帘掀开半角，

让她看窗外掠过的田埂——北方的麦田刚抽出绿苗，远看像铺了层薄绒，

和南方的水稻田是全然不同的景致。“等开春了，我在王府后院辟块地，教你种麦子。

”苏墨帮她顺气，指尖沾着淡淡的药草香。他总随身带着个小药箱，里面除了金疮药，

还有阿禾磨的米粉和腌菜，每餐都要就着吃两口，说比御厨做的山珍海味合胃口。

阿禾趴在车窗上，看着远处田埂上弯腰劳作的农妇，忽然掏出个布包：“沈大哥，你看。

”布包里是她特意留的稻种，饱满的谷粒泛着琥珀色的光，

是去年那半亩高产田里最壮实的一批。“我想着，京城若是有活水，或许也能种出乌金稻。

”苏墨捏起一粒稻种，放在掌心搓了搓，谷壳裂开的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他忽然笑了，眉眼弯成她熟悉的弧度：“好啊，等安顿下来，咱们就试试。”他说这话时，

车窗外正掠过一片荒坡，枯草在风中打着旋。阿禾却仿佛看见来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