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下得像是给死人挂孝。荒山野岭里,这座破庙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泥胎神像塌了半边身子,空洞的眼窝漠然地望着庙门。风卷着湿冷的雨腥气,
一股脑儿从没了窗纸的破洞灌进来,吹得供台上那点将灭未灭的烛火鬼火似的乱跳。
我靠在冰冷的墙角,篝火噼啪响着,映得我的脸忽明忽暗。火堆旁,
一口槐木棺材静静地躺着,乌沉沉的,吃掉了大部分火光,
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黑暗的磁石。棺材头上,一盏小小的铜铃系着褪色的红绳,纹丝不动。
我是镖师,一个人单干的那种。我不接普通镖,是走阴镖,走南闯北十几年,
不知道押了多少阴镖,可这么邪乎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走阴镖就是专送那些阳间人不敢碰、阴间鬼急着要的东西,死人穿过的寿衣,
坟头掘出来的陪葬,沾了怨气的凶器……。雇主是赵半城,
城里跺一脚地皮都要抖三抖的主儿。他给的银子沉得坠手,足够我歇上大半年。
可那银子揣在怀里,却像揣了块冰,一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送棺前,
他那只保养得宜、戴满玉扳指的手,重重拍在我肩上,
眼睛在油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幽深:三槐兄弟,规矩你懂。三点,给我记牢了——别开棺,
别点灯,别回头。安安稳稳送到我家祖坟,银子一分不少。出了岔子……他没说下去,
只是嘴角那点笑意凉得瘆人。叮铃——篝火猛地爆开一个火星子,同时,
棺材头上那盏一直死寂的铜铃,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响了一声。声音又细又哑,
像是被什么东西在里头轻轻撞了一下,又像是……被风吹的?可这破庙里,
哪来的风能钻到棺材头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嗖地窜上来,
激得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我猛地坐直了身体,手已经下意识按在了腰间冰凉的刀柄上。
眼睛死死盯住那口棺材。火光跳跃着,棺材投在残破墙壁上的巨大影子也跟着扭曲晃动,
像一头蛰伏的、随时要扑出来的怪兽。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和庙外沙沙的雨声,再无其他声响。
那声铃响,仿佛只是我的错觉。但我干这行十几年,耳朵比山里的野兔子还尖。那不是风,
棺材里头,有东西动了。师父那张沟壑纵横、满是风霜的脸,毫无预兆地在我脑子里炸开。
他咽气前,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要凸出来,
喉咙里咯咯作响,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三……三槐……记着!
赵……赵家的镖……沾不得……千万……千万……后面的话,被一口涌上的黑血堵了回去。
那口血,还有他眼中凝固的、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成了我最后关于师父的画面。那口血,
仿佛又糊在了我的眼前,黏腻,腥甜,带着死亡的冰冷。我用力甩了甩头,
试图驱散那梦魇般的景象,可师父最后那声嘶哑的千万……却像冰冷的铁钩,
牢牢钩住了我的心脏。我之所以接赵家这趟镖也是在调查师傅的死因。
赵半城的银子是烫手的山芋,师父的血是冰冷的警告。这口棺材,
打从赵家那高门大院抬出来,就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寻常棺木,抬起来分量沉实均匀,
那是死人的重量。可这口……抬杠的伙计换肩时,我分明感觉那重心极轻微地晃了一下,
里面……不像是个安分的死人!雨声似乎小了些,但庙里的寒意却更浓了,凝结在皮肤上,
像一层看不见的霜。篝火挣扎着,火苗越来越矮,光线愈发昏暗,
那口槐木棺材在摇曳的光影里显得更加庞大、更加幽深,如同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洞口。
铜铃依旧死寂,可那死寂本身,此刻却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窒息。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破庙的每一寸阴影里,都像藏着窥视的眼睛。我猛地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篝火被我带起的风一扑,猛地矮下去一截,几乎熄灭,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过来。
我抓起靠在墙角的油布雨披,胡乱裹在身上,又紧了紧腰间的刀带。
刀柄粗糙的木纹贴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活人的暖意。走到棺材旁,我蹲下身,
深吸一口气,
那槐木特有的、带着点苦涩的阴冷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直冲鼻腔。我抓住棺材两头捆扎结实的粗麻绳,双臂发力,猛地一抬!嗬!
一声闷哼从喉咙里挤出。这棺材……比抬出来时更沉了!沉得不合常理!
仿佛就在这破庙里歇息的片刻,里面被硬塞进了几百斤的石头。麻绳深深勒进肩膀的皮肉,
传来一阵钝痛。我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得像石头,腰腿的筋肉贲张,
才勉强将这沉重的负担扛上肩头。棺材底部冰冷的湿气隔着雨披,迅速渗透进来,
冰得我打了个寒颤。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庙门,
一股裹挟着雨星子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浓墨般的夜色沉沉压下,
雨丝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鬼火似的冷光。脚下的路早已辨不清模样,泥泞不堪,
每一步都像是在沼泽里跋涉,黏腻的泥浆死死吸住靴底。乱葬岗到了,
穿过乱葬岗就到赵家祖坟,这趟镖也就和我没关系了。空气骤然变得污浊粘稠,
混合着雨水也无法冲刷干净的腐烂泥土气息、若有若无的尸臭,
还有一种陈年枯骨的阴冷霉味。歪斜的墓碑如同黑暗中伸出的嶙峋鬼爪,
在雨夜里投下扭曲怪诞的暗影。残破的招魂幡被雨水打湿,紧贴在断裂的木杆上,
像垂死之人苍白的裹尸布。肩上棺材的重量越来越沉,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每一次深陷泥泞又奋力拔出的脚步,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汗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沿着额角、鬓角不断滚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视线一片模糊。
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踩踏泥泞的噗嗤声、单调沙沙的雨声,
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的擂鼓声。别回头……别回头……
赵半城阴冷的叮嘱在脑海里盘旋,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可就在这念头闪过的刹那——咯…吱……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刮擦声,
毫无预兆地穿透雨幕,直直刺入我的耳膜!那声音……那声音就紧贴着我的后脑勺,
近在咫尺!像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又硬又钝的东西,在用力地、缓慢地刮擦着内里的棺盖!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我整个人像被一根无形的冰锥从头顶狠狠钉穿,僵在原地。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炸开一片密密麻麻的麻痒!
肩上的棺材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灼烫着皮肉,却又沉重得让我无法立刻甩脱。
刮擦声停了。死寂。只有雨声!不!不是死寂!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捕捉着那棺材里任何一丝微弱的动静。是幻觉?是树枝刮擦?不!不可能!那声音太近了!
太清晰了!就是从棺材里面发出来的!我僵立在泥泞的乱葬岗中央,
雨水顺着脸颊冰冷地流淌。肩上的棺材不再是死物,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紧贴着我,
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活物的气息。
警告、师父的遗言、那诡异的沉重感、还有刚才那声刮擦……所有线索都在脑子里疯狂搅动,
搅成一锅冰冷粘稠的恐惧。走?还是……就在这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住意识的瞬间,
另一个声音响起了。嘎——吱——不是刮擦,是木头摩擦!是棺盖移动的声音!
沉闷、滞涩,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强行撬开的钝响!就在我的肩膀后面!
我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倒竖起来!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急速上窜,直冲天灵盖!
脖颈僵硬得如同铁铸,根本不敢转动分毫。眼角的余光,却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不受控制地、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向肩后棺材的缝隙处扫去——昏黑的光线下,
那厚重的、乌沉沉的槐木棺盖,赫然被顶开了一道缝隙!一只惨白的手,
正从那条狭长的、透着无尽阴冷的黑暗中,一点点地挤出来!那绝不是死人的手!
它带着活人的、令人心悸的挣扎力量,五指扭曲地张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
甚至能看到皮下青紫色的血管!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那五根手指的指甲缝里,
赫然嵌满了深褐色的、湿漉漉的、还带着新鲜土腥气的泥土!活人的手!
刚从土里扒出来的活人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雨声、风声、心跳声——瞬间被抽离。
只剩下那只从地狱缝隙里伸出来的、沾满新泥的手!它还在往外挤,指骨嶙峋,
皮肤因为挤压而扭曲变形,
手腕也一点点从缝隙里露了出来……就在那惨白的手腕露出的刹那,我全身的血液,
彻底凝固了!手腕上,套着一只翠绿的玉镯子。那镯子水头极好,
在昏暗中依然透着一抹幽冷的绿光。镯子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小小的、繁复的赵字!
这镯子!我认得!昨日在赵府后花园的假山旁,那个叫小翠的丫鬟,
低眉顺眼地给赵半城端茶时,手腕上晃动的,就是这只镯子!
水色、样式、那个独一无二的赵字刻痕,一模一样!小翠!赵半城府里的丫鬟!
她怎么会……她怎么会被钉在这口送往祖坟的棺材里?!千万别接赵家的镖!
师父临终前那被黑血堵住的嘶吼,此刻如同惊雷,在我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淋漓的血腥味和彻骨的恐惧!那只沾满新泥的手,猛地痉挛了一下!
五根惨白的手指,如同铁钩般死死抠住了棺盖的缝隙边缘,指甲与硬木摩擦,
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它不是在往外爬,更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抓住什么,
对抗着棺材内部那未知的、要将它拖回去的巨大力量!那力量似乎极其恐怖,
整口沉重的棺材都随着那只手的挣扎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压在我肩头的分量瞬间失衡,
我一个趔趄,脚下湿滑的泥泞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连同肩上的棺材,猛地向旁边歪倒!
砰!沉重的棺木一头重重砸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浊的泥浆。
我被这巨大的力量猛地带倒,半边身子都浸入了冰冷的泥浆之中。冰冷的泥水瞬间灌进胸口,
刺骨的寒意激得我浑身一颤。棺材盖子被这猛烈的撞击和内部那股巨大的挣扎力量,
彻底掀开了一道更大的豁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泥土腥味、新鲜血液的铁锈味,
以及一种陈年棺木腐朽气息的怪味,浓烈地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抬眼,透过那豁口,
望向棺材内部——昏黑的光线下,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脸!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浸在冰水里的宣纸。脸上沾满了污泥和暗红色的血痕,
凌乱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那双眼睛瞪得极大,眼白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缩成了两个绝望的黑点!小翠!真的是她!她的嘴大大地张着,
像是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她的身体在棺材里疯狂地扭动、挣扎,双手双脚都被粗大的麻绳死死捆住,勒进了皮肉里。
绳索深深陷入她手腕的皮肉,勒出的紫黑色淤痕触目惊心,而那只刻着赵字的翠玉镯子,
就在那淤痕之上,闪着诡异的光。就在她疯狂挣扎扭动时,她脖颈上,
一枚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玉佩,从她沾满污泥的衣襟里滑了出来,在昏暗中晃动了一下。
那玉佩普通的青玉料子,雕刻着粗糙的鱼形图案。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玉佩!
这粗糙的鱼形玉佩!我见过!呃啊——!棺材里的小翠,
喉咙里猛地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度痛苦的嘶鸣!她的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地弓起,
被绳索捆住的手脚疯狂踢蹬着棺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死死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最后一丝疯狂的祈求,穿透棺木的黑暗,
钉在了我的脸上!她认出了我!她像是在求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在嘶喊!几乎就在同时,
我拔出腰间的刀,呛啷一声轻鸣,冰冷的刀柄瞬间贴紧了我同样冰冷的手心。刀锋,
在浓得化不开的雨夜和乱葬岗的腐臭中,无声地滑出一线寒光。
棺材里那张沾满污泥与血污的脸,那双瞪得几乎裂开、布满绝望血丝的眼睛,
死死钉在我脸上。那枚在污浊中晃动的、粗糙的鱼形玉佩,
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记忆的迷雾。师父!
那是师父随身携带在身上、醉酒时摩挲着流泪的玉佩!
他曾无数次含糊地念叨着一个名字——阿兰!
眼前这个被活埋的、赵府的丫鬟小翠……难道和师父有关系?!嗬…嗬…
小翠的喉咙里发出濒死的抽气,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两个破碎的气音:救…我!
雨水冲刷着小翠脸上的泥水,那张和师傅有八九成相似的面孔露出。
小翠破碎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天空响起一声闷雷,雨越下越大。我甚至来不及思考,
身体的本能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呛啷——!刀光如匹练,
带着积攒了十几年的杀伐戾气,狠狠斩向捆缚小翠手脚的粗麻绳!噗!噗!噗!
刀刃斩断浸透泥水的绳索,发出沉闷的撕裂声,坚韧的麻绳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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