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念安《镜中雪》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林砚之念安)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阿婆将铜镜锁回樟木箱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把箱子往墙角推了推，又取来块厚布盖住，仿佛这样就能将阁楼里那些莫名的声响一并遮断。

“下楼吧，”阿婆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颤意，她率先往楼梯走，脚步却不像往常那样稳当，“我把你外婆的旧相册找出来了，看看也好。”

林砚之跟在后面，木质楼梯的“吱呀”声比来时更响，像是在应和着她心里翻涌的疑问。

她想起阿婆围裙上那片干枯的莲叶——江南的莲池要到盛夏才会铺满绿意，此刻刚过梅雨季，连荷叶的影子都还没见着，那莲叶是从哪里来的？

堂屋的八仙桌上，果然放着本牛皮纸封面的相册，边角己经磨得起了毛。

阿婆端来两杯晾好的菊花茶，水汽氤氲中，她的眼神柔和了些：“你外婆年轻时候，最爱跟太外婆去后院的莲池边坐着。”

林砚之翻开相册，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外婆梳着两条麻花辫，站在一方小小的池塘边，池里的荷叶挨挨挤挤，粉白的莲花正开得热闹。

她忽然愣住——照片背景里的石阶，竟和镜中雪地里的石阶有几分相似。

“后院以前有个莲池？”

她抬头问。

阿婆往茶杯里续了点热水，点点头：“早填了。

你太外婆走后第三年，一场大雨把池埂冲垮了，里面的淤泥漫出来，清理起来太费力气，就索性填上了。”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相册里一张模糊的老照片，“你太外婆小时候，就爱在池边的石阶上玩，跟你外婆后来一个样。”

林砚之的目光落在那张老照片上。

照片里的小女孩穿着青布棉袄，蹲在石阶旁，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因为模糊看不清模样。

但那梳着小辫的背影，像极了镜中那个在雪地里画画的小姑娘。

“太外婆叫什么名字？”

她追问。

“好像是叫……念安，”阿婆的声音低了些，“听你外婆说，太外婆小时候总生病，家里人盼着她能平平安安的，才取了这个名字。”

念安。

林砚之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镜中那声细细的“阿姐说，等雪化了就带我去看莲池”。

难道那个小姑娘，就是年少时的太外婆？

下午的阳光渐渐斜了，透过窗棂落在相册上，将照片里的莲池映得像是在微微晃动。

林砚之借口去后院看看，避开了阿婆欲言又止的目光。

后院的地面比前院低些，角落里堆着些旧木料，靠近西墙的地方有一片土地格外平整，显然就是当年莲池的位置。

她沿着边缘慢慢走，脚边的泥土里混着些细碎的瓷片，像是从旧莲池底翻出来的。

走到靠近阁楼外墙的地方，她忽然踢到个硬物。

弯腰拨开草丛，竟是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边缘还留着被水浸泡过的痕迹——这正是照片里太外婆蹲过的那块石阶。

林砚之蹲下身，指尖拂过石板上的纹路，忽然摸到一道浅浅的刻痕。

她凑近看，那刻痕弯弯曲曲，像是小孩子胡乱画的，却莫名让她想起镜中雪地里，小姑娘用树枝画下的最后一笔。

就在这时，阁楼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林砚之猛地抬头，看见阿婆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把盖樟木箱的厚布，脸色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晦暗。

“该做晚饭了，”阿婆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快进来吧，天黑了院子里凉。”

林砚之站起身，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石板旁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走过去拨开草叶，是半片残破的铜镜边缘，上面雕刻着半朵缠枝莲——和樟木箱里那面铜镜的花纹，一模一样。

她把这半片铜镜悄悄攥在手里，冰凉的铜面贴着掌心，像有股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

抬头望向阁楼窗户，阿婆己经不在了，只有那扇窗还开着道缝，风从缝里钻进去，隐约传来樟木箱被碰撞的轻响，像是里面的东西在不安地躁动。

晚饭时，阿婆没再提铜镜的事，只是反复叮嘱她夜里别去后院。

林砚之没应声，心里却清楚，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关不住了——比如镜中的雪，比如莲池边的往事，又比如阿婆刻意藏起来的那些秘密。

夜色渐深，老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砚之躺在床上，掌心的半片铜镜硌着肉，她闭着眼，脑海里反复闪过镜中的雪景、照片里的莲池，还有太外婆念安那个怯生生的笑。

忽然，窗外传来“滴答”声，像是屋檐的水珠落在石阶上。

但这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急，竟像是……有人在雪地里奔跑，踩得积雪簌簌作响。

她猛地睁开眼，望向窗外。

月光从云隙里漏下来，后院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竟积了薄薄一层白，像落了场早来的雪。

而那片被填平的莲池位置，隐约映出一片晃动的水光，仿佛有朵看不见的莲花，正在水底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