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破碎的镜像林夕站在三中美术教室的落地镜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纽扣。
玻璃上倒映出的少女面色苍白,发梢因为过度拉扯而微微翘起,像是株营养不良的植物。
"林同学,考虑得怎么样了?"身后传来温软的女声,
摄影社社长陈雨桐抱着相机包靠在门框上,"这次全省青少年摄影大赛的主题是'镜像',
你上次交的那组《窗棂分割的四季》真的很有潜力......""对不起,
我......"林夕慌忙转身,后背撞上冰凉的镜面,
"我最近要准备月考......"话音未落,教室前门突然被撞开,
陆明抱着一摞摄影器材闯进来,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地敞着,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淡褐色的疤痕。
这是林夕第三次在学校见到这个转学生。上周在图书馆,
她看见他蹲在期刊区翻拍过期的《国家地理》;前天晨跑时,
他独自坐在操场单杠上用手机拍摄云朵的阴影;此刻,他的目光正透过取景框,
精准地捕捉到林夕躲避镜头时慌乱的表情。"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林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认得这种声音——就像去年生日那天,
她不小心摔碎母亲留下的化妆镜时,玻璃碴子坠地的脆响。"抱歉。"陆明放下相机,
耳尖泛起可疑的红,"器材室钥匙卡住了......"他抱着三脚架退出门去,
白色T恤下摆掠过陈雨桐的摄影包,露出后腰处若隐若现的淤青。"他总是这样。
"陈雨桐叹了口气,"上学期转来之后就没参加过任何社团活动,
听说他父亲......"她突然住口,目光落在林夕紧攥的手背上,
"你要不要去医务室处理下?"林夕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被指甲划出了血痕。她摇摇头,
抓起书包冲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镜子里映出她泛红的眼尾,
睫毛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
她想起昨晚母亲视频通话时说的话:"你爸再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记住要多笑,
这样才招人喜欢......"冷水拍在脸上的瞬间,她听见隔间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踮脚从隔板上方望过去,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正对着手机屏幕流泪,
旁边摊开的作业本上写着:"致陆明:今天你又坐在老位置吃午餐,
阳光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夕猛地缩回脑袋,后背贴上冰凉的瓷砖。
原来不只是她,原来有那么多人在偷偷注视着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少年。
镜中少女的倒影突然变得陌生,她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左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痣,
在水汽氤氲的玻璃上闪烁着微光。当天傍晚,林夕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器材室门口。
透过虚掩的门缝,她看见陆明正在调试那台老旧的海鸥牌相机,
镜头盖绳上系着褪色的樱花挂坠。夕阳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发梢镀上金边,
那些被他小心收好的照片散落在工作台上——全是不同角度的教学楼天台,
每一张都在同一个位置留着空白,像是等待填补的缺口。"要进来吗?"陆明突然开口,
手指悬在显影液上方。林夕惊得后退半步,撞翻了门口的三脚架。
金属零件散落一地的声响里,她看见陆明迅速将一张照片塞进了摄影包夹层。"对、对不起!
"林夕蹲下身捡拾零件,
余光瞥见那张照片边缘露出的校服衣角——和她今天穿的这件一模一样。那天夜里,
林夕在日记本上画下第37个破碎的镜子符号。她反复描摹着陆明锁骨处的疤痕形状,
突然想起父亲再婚那天,继母送给她的那面镶着珍珠的化妆镜。此刻它正倒扣在书桌上,
像是某种无声的审判。直到凌晨两点,林夕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她站在巨大的哈哈镜前,
镜中的少女一会儿变成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一会儿化作陆明镜头下的剪影。
当她伸手触碰镜面时,整面镜子突然化作漫天碎片,每一片都映出陆明慌乱的眼神,
和他摄影包里那叠未寄出的信件。
2 暗房里的星轨周三傍晚的暗房总是飘着潮湿的显影液气息。
林夕攥着陈雨桐塞给她的钥匙,指甲在金属表面划出细微的声响。
她答应帮忙冲洗社团备用照片,代价是可以使用闲置的二号冲洗槽。"咔嗒",
红色安全灯亮起的瞬间,暗房里浮动的尘埃突然变得清晰可见。
林夕将感光度测试条浸入显影液,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那张蒙着蓝布的工作台——那是陆明上周用过的位置,
此刻布角被掀起,露出半截银色的相机背带。"哗啦",隔壁冲洗槽突然传来响动。
林夕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直到看清是陈雨桐抱着一摞相纸进来,才松了口气。
"明晚就要截稿了,陆明那边还没动静。"社长将显影盘重重放在操作台上,
"他要是再不交作品,我只能把备用方案递上去......""备用方案?
"林夕下意识地反问,
指尖触到口袋里的U盘——那里面存着她偷偷拍摄的《裂缝里的光》系列,
全是三中师生身上不为人知的伤疤。"就是去年那组《未寄出的情书》啊。
"陈雨桐从铁皮柜里翻出泛黄的相纸,"当时他突然说不参赛了,
评委老师到现在还念叨......"相纸在安全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里的少女侧身站在梧桐道上,发梢被风吹起,
露出颈后蝴蝶形状的胎记。这个角度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上周四放学后,
她躲在实验楼后抹眼泪时的背影。"这是......"她的声音在发抖。
陈雨桐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将相纸塞回档案袋:"抱歉,
我不该提这件事......"暗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明闯进来时,
校服前襟沾着泥点,左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他看见林夕手中的U盘,喉结滚动了一下,
目光最终落在陈雨桐抱着的档案袋上。"社长,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我决定参赛。
"陈雨桐愣住了:"可明天就是截止日......""我有现成的作品。
"陆明扯开摄影包拉链,二十多张照片散落一地。林夕弯腰捡拾时,
发现每张照片都拍摄于不同天气的教学楼天台,
空白处被小心地补上了星轨——用白色铅笔细细描绘的,像是某种未完成的誓言。
"这些......"林夕的指尖停在一张暴雨中的天台照片上,
画面右下角用银色钢笔写着:"致小太阳:你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我在器材室等了你多久。
""等等!"陈雨桐突然惊呼,"这不是去年那组......"陆明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纱布边缘渗出的血珠滴在林夕脚边。"求你,"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这次让我自己交。"整个暗房陷入死寂。林夕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是要冲破胸腔。
她想起昨晚在日记本上画的第38个镜子符号,笔尖把纸都戳破了。"我帮你。
"她突然开口,"今晚我值班,器材室钥匙在我这儿。"陆明惊讶地抬头,
睫毛上还挂着雨珠。林夕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瞳孔里的星芒,像是被揉碎的银河。
深夜的暗房里,红色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明沉默地调试着那台海鸥相机,
樱花挂坠在胸前轻轻摇晃。林夕盯着显影盘里渐渐浮现的影像,
突然发现每张照片的空白处都藏着细小的针孔,当把照片举到灯光下时,
那些针孔会连成星座图案。"这是猎户座。"陆明突然开口,"去年霜降那天拍的。
"林夕的手指悬在显影液上方,倒映在药液里的面容微微扭曲。"为什么是星座?
""因为......"陆明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星星永远不会在意自己是否完美。
"显影盘里突然泛起涟漪。林夕这才惊觉自己的眼泪掉在了药液里。她慌乱地擦拭眼角,
却听见陆明说:"其实,你左眼下的泪痣很像天鹅座的天津四。"凌晨三点,
最后一张照片冲洗完毕。陆明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码进牛皮纸袋,封口处贴上泛黄的邮票。
林夕注意到邮票上印着樱花图案,和他相机挂坠上的一模一样。"要我帮你投进邮筒吗?
"她轻声问。陆明摇摇头,将纸袋塞进摄影包最深处:"有些信,注定要永远留在路上。
"当两人走出暗房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林夕的运动鞋踩过水洼,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陆明,你的相机......"少年逆光而立,
晨雾中的身影有些模糊。"这是我妈妈留下的。"他轻轻抚摸镜头,"她总说,
真正的摄影师要学会用伤痕记录时光。"林夕望着他校服下若隐若现的疤痕,
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掏出手机,快速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
陆明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眼睛,这个动作让他领口滑落,
露出锁骨下方新结的痂——形状像是扭曲的樱花。"抱歉。"林夕慌忙道歉,
"我只是想拍......""没关系。"陆明放下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其实,
你拍的《裂缝里的光》系列,比我想象中更勇敢。"这句话像惊雷在林夕耳边炸响。
她怔怔地看着陆明走向自行车棚,后背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时,
陈雨桐举着湿漉漉的相纸站在晨雾里,照片上是陆明在器材室调试相机的背影,
右下角用红笔写着:"致小太阳: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退学了。
"3 裂缝里的光暴雨砸在废弃灯塔的玻璃穹顶时,林夕正跪在满是青苔的石阶上,
用羽绒服下摆擦拭镜头。防水袋里的手机已经第三次震动,
屏幕上陈雨桐的名字在闪电中明明灭灭。"我找到灯塔了!"她对着呼啸的狂风喊,
"再给我半小时......"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三脚架突然打滑,
相机镜头直直撞向生锈的铁门。"小心!"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明裹着湿透的校服冲过来,额角的伤口还渗着血,
"这里的石阶......"他的话被雨声淹没,整个人突然踉跄着向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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