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孙膑,鬼谷门下。我的师兄,叫庞涓。
在我们还未踏入这滚滚红尘之前,在云梦山那与世隔绝的幽谷里,我们曾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那些年,光阴似乎是静止的。师父将一卷卷竹简铺在青石上,我们二人席地而坐,听他讲述星辰运转的规律,剖析天下分合的大势。师父的学问,是天地的“道”,而我们,则是追寻这“道”的两个少年。
我与师兄,性情迥异。我天性烂漫,更喜欢沉浸在兵法理论的推演之中,在沙盘上模拟千军万马,觉得那是一种近乎于道的艺术。而庞涓不同,他的眼中,总是燃烧着一团火焰。那火焰,是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是对将名字镌刻在青史之上的执念。
他总说我:“师弟,兵法不是纸上谈兵,是杀人的刀,是立国的柱。我们学这一身本事,若不能封侯拜将,与草木何异?”
我只是笑,不与他争辩。在我看来,能窥得兵法之奥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下山前夜,我们在月下对酌。酒酣耳热之际,庞涓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真诚。“师弟,我先下山,为你探路。待我站稳脚跟,必举荐你于魏王。届时,我们师兄弟联手,定能将师父的学问,名扬天下,成就一番不世之功!”
他的话,像一团火,也点燃了我心中的期盼。
“好!师兄此去,一路珍重。小弟在谷中,静候佳音。”
先出山的人,是庞涓。
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投入了当时最强大的魏国。他的才华,没有被埋没。短短数年,他南征北战,屡建奇功,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士子,一跃成为魏惠王座下最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他的名字,传遍了七国,也传回了云梦山的深谷。
我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终于,他派人来了。带着魏王的诏令和丰厚的礼物,将我请往魏国都城——大梁。
我辞别了师父,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踏上了前往大梁的路。我满心欢喜,脑海中幻想着与师兄重逢的场景,幻想着我们如何并肩作战,将沙盘上的推演,变为现实中一场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我以为,我们即将联手,开创一个属于鬼谷门下的、惊天动地的新时代。
抵达大梁那日,庞涓亲自出城迎接。他身披铠甲,气度威严,身后是铁甲铮铮的亲兵。他翻身下马,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师弟,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他的笑容依旧爽朗。
可我却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我读不懂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我没有在意。我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被他拉着手,走进了那座宏伟、繁华,也即将成为我地狱的城市。
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我高估了我们年少时的情谊,也彻底低估了人性深处,那名为“嫉妒”的、最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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