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老人说,废弃老楼是鬼童的乐园。“他们最爱在下午四点零四分,拉活人玩捉迷藏。
”“规则一:绝对不能踩地上的光斑。”“规则二:听到有人喊你名字,千万别回头。
”“规则三:看见玻璃珠,立刻闭眼数到十。”“规则四:游戏开始后,
死也不能说‘不玩了’。”我和伙伴们偏不信邪,闯进了那栋阴森的老楼---村里的夏天,
热得像个烧透的砖窑。空气黏糊糊地糊在脸上,连喘气都带着股烫喉咙的燥意。
蝉在村头那几棵歪脖子老槐树上扯着嗓子嚎,声音又尖又利,活像钝刀子刮骨头,
听得人头皮发麻,心里也跟着一阵阵地发紧。我和虎子、英子、玲玲,四个半大孩子,
像四条被晒蔫巴了的小狗,挤在老槐树那点可怜的树荫底下,
背心黏糊糊地贴在汗津津的脊梁骨上,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散热。树根旁边,
跛脚的老周叔蜷在破藤椅里,慢悠悠摇着一把豁了口的蒲扇。
他那只跛脚搁在一个垫了破布的树墩子上,裤腿卷起来,露出的半截小腿干瘦得像枯柴棒子,
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白。他眯缝着昏黄浑浊的眼睛,
视线穿过蒸腾的热浪,直勾勾地钉在村子西头那片废墟上。那儿孤零零地杵着一栋老楼,
红砖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像生了烂疮,露出底下灰黑色的砖体。黑洞洞的窗口,
像被挖掉了眼珠子的眼眶,死寂地瞪着毒辣的日头。楼顶塌了半边,
残破的瓦片和腐朽的椽子支棱着,像一具庞大怪物的嶙峋肋骨。楼前杂草疯长,
几乎淹没了半截墙根。“看见没?”老周叔的声音又干又哑,像是砂纸在粗粝的石头上磨,
“就那破地方,邪性着呢。”他蒲扇停了一下,指头颤巍巍地指向废墟的方向。
我们四个的脑袋齐刷刷地扭了过去,目光越过灼热的空气,
落在那栋沉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影子上。心脏没来由地蹦跶了一下。“邪性?
”虎子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他个头最高,胆子也最野,圆滚滚的肚子顶着汗湿的小背心,
一挺,“不就是个破楼嘛,风大点都能吹倒喽!有啥邪性的?周叔,你净吓唬人。
”老周叔浑浊的眼珠子缓缓转向虎子,那眼神里没什么活气,冷冰冰的,
看得人后颈窝直冒凉气。他干瘪的嘴角往下撇了撇,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笑意,像是在笑,
又像是在哭。“吓唬?小崽子懂个屁!”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仿佛从地缝里渗出来,“那是‘鬼童楼’!里头住的,
都不是人!”“鬼童?”玲玲胆子最小,细声细气地重复,
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往英子身后缩了缩,攥紧了英子的衣角。“嗯。”老周叔点点头,
蒲扇又慢悠悠地晃起来,扇起的风带着一股子尘土和朽木的怪味,“都是些没活够的小鬼头,
怨气重,上不得天,入不了地,就爱在那破楼里找乐子。
”他浑浊的视线扫过我们一张张懵懂又好奇的脸,“他们啊,最爱在下午……四点零四分,
”他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每个音节都咬得又慢又沉,像生锈的铁钉一下下敲进木头里,
“拉活人进去,玩捉迷藏。”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村口的旧教堂,
那口锈迹斑斑、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大钟,突然“铛——铛——铛——铛——”地响了起来。
不多不少,正好四下!沉闷的钟声穿透燥热的空气,撞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来,直冲天灵盖。虎子脸上的满不在乎僵住了,
英子攥着玲玲的手猛地收紧,玲玲则直接打了个哆嗦。老周叔像是没听见那催命的钟声,
自顾自地往下说,那嘶哑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魔力,
一个字一个字钻进我们耳朵里:“规矩,可得记牢了。规矩一:进去了,眼睛放亮,
地上那些光斑斑他模仿着孩童的语调,看着亮堂,可千万,千万,不能踩!
”“规矩二:甭管听见谁喊你名字,声音像你爹,像你娘,像你最熟的伴儿……别信!
千万别回头!脖子梗直了往前走!”“规矩三:要是瞧见地上有玻璃珠子,圆溜溜,
亮闪闪的,好看?别碰!立刻!马上!把眼珠子给我死死闭上!心里头默数,
一、二、三……数到十!多一下少一下都不行!”他顿了顿,
枯瘦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神经质地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那昏黄的眼珠子里,
最后一点浑浊的光也沉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最要紧的,是规矩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锈蚀的刀片刮过铁皮,尖锐刺耳,“只要踏进了那道门坎儿,
只要游戏开了场……”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冰渣子,
“死!死也不能!说出那三个字——‘不玩了’!”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破风箱似的呼哧作响。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整个人瘫回藤椅里,眼睛重新眯缝起来,望着远处那栋死寂的老楼,
混地念叨着:“谁说了……谁就真‘玩完了’……魂儿都找不回来喽……”空气彻底凝固了。
老槐树上那只聒噪的蝉,不知何时也闭了嘴。只有热浪还在无声地扭曲着远处的景象,
那栋破败的老楼在蒸腾的热气里微微晃动,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咧开黑洞洞的嘴。
虎子猛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咕嘟一声响。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那双平时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睛里,头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脚跟绊在突起的树根上,差点摔倒。“虎子哥?
”玲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死死揪着英子的衣角,指关节都泛了白。英子没说话,
只是用力抿着嘴唇,薄薄的唇线绷得紧紧的,眼神死死盯着老周叔那张枯树皮似的脸,
又猛地转向西头的废墟。她比我们都大一点,也更沉静,但此刻,
那份沉静也被一种强烈的、混杂着惊惧和某种难以言喻冲动的情绪撕扯着。
老周叔刚才那些话,还有那准时响起的四下钟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狠狠凿开了我们懵懂世界的一角,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那四条用嘶哑嗓音念出的规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权威感,
死死烙印在了我们脑子里。
玻璃珠……闭眼数数……”“死也不能说……‘不玩了’……”这些古怪又透着邪性的规矩,
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心口发紧。可偏偏,
心底里那点被恐惧压得几乎熄灭的好奇火苗,被老周叔最后那近乎诅咒的警告一激,
“噗”地一下,又顽强地、带着点病态地重新燃烧起来,烧得人浑身发烫,口干舌燥。
虎子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冰冷的藤蔓甩掉。他抬起手,
胡乱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汗珠,眼神里的恐惧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倔强顶替了。他梗着脖子,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却故意拔得很高,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又像是在向那栋沉默的破楼挑衅:“呸!吓唬谁呢!老周头尽会编瞎话!什么鬼童鬼婆的,
都是封建迷信!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小眼睛瞪得溜圆,
直勾勾地戳向那栋死气沉沉的建筑,“一栋破楼,还能把活人吃了不成?你们敢不敢?
敢不敢跟我进去瞧瞧?谁怂谁孙子!”他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挨个烫过我们仨的脸。
英子咬着下唇,眼神挣扎得厉害,恐惧和一种被挑战了的不服气在里面激烈地打架。
玲玲吓得直往英子身后缩,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虎子见我们不吭声,
那股子蛮横劲更上来了。他“嘿”地冷笑一声,抬脚就踢飞了脚边一块半截砖头,
砖头划出一道抛物线,砸进老楼前那片茂密的荒草丛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瞧你们这点出息!怕个卵!”他啐了一口,转身就往村西头走,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不敢去就滚回家钻被窝去!老子一个人去!我倒要看看,
里头是阎王殿还是鬼门关!”他胖乎乎的背影在蒸腾的热浪里摇晃着,像一头莽撞的小牛犊,
直直地冲向那片被阳光遗弃的阴影。那背影里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悲壮,也像一根烧红的针,
狠狠扎在我们心上。英子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急,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一把抓住还在瑟瑟发抖的玲玲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玲玲别怕!
咱们跟着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去犯浑!”她的眼神里,
恐惧被一种近乎悲壮的“义气”暂时压了下去。玲玲吓得小脸煞白,泪珠终于滚了下来,
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被英子半拖半拽地拉了起来。英子的目光转向我,
带着询问和催促。我站在树荫下,感觉脚底下的地面都在发烫,
一股寒气却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老周叔最后那句嘶吼——“死也不能说‘不玩了’!
”——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下意识地看向藤椅里的老周叔,
他依旧眯缝着眼望着废墟方向,那张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警告,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谈。虎子已经快走到荒草地边上了。
那栋沉默的老楼,黑洞洞的门户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我猛地一咬牙,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尖锐的刺痛感暂时驱散了心头的寒意。“走!”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拔腿追了上去。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又带着一种奔向深渊的决然。荒草又高又密,
几乎淹没了小腿,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刮在皮肤上,又痒又痛。我们四个排成一溜,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趟。虎子打头,我和英子护着哭哭啼啼的玲玲跟在后面。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草叶摩擦裤腿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越靠近那栋楼,
空气里的燥热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带着一股子地窖里特有的、阴冷潮湿的霉味。终于,站在了那扇歪斜、腐朽的木门前。
门板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布满虫蛀的孔洞和干裂的缝隙,
歪歪斜斜地挂在同样锈蚀的门框上,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虎子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我们,肩膀绷得紧紧的。他伸出手,那胖乎乎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轻轻推了一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吱呀——”一声极其刺耳、极其悠长的摩擦声猛地撕破了寂静。那声音干涩、喑哑,
像是从腐朽的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呻吟,听得人牙根发酸,头皮瞬间炸开!门轴大概早已锈死,
只被推开一条窄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便死死卡住不动了。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冰冷的霉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扑了出来,
像无数只冰冷的小手,瞬间攫住了我们的口鼻。门后,是纯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那扇门贪婪地吞噬了。虎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在死寂里异常响亮。
他侧过身,几乎是闭着眼,一头扎进了那条狭窄的黑暗缝隙里。胖胖的身体挤过门缝时,
腐朽的门板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快……快进来!”门里传来他压低的声音,
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急切。英子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了捏玲玲冰凉的小手,
拉着她也侧身挤了进去。轮到我了。站在那条狭窄的、散发着冰冷霉味的黑暗缝隙前,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毒辣的阳光,
那片晃眼的光明此刻显得如此温暖而遥远。然后,一咬牙,屏住呼吸,
侧身挤进了那片浓得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身体刚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
身后“砰”的一声闷响!那扇沉重的、腐朽的木门,竟然在我们身后,自己关上了!
严丝合缝!最后一线微弱的光明,彻底断绝!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被完全剥夺。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冰冷,像无数根钢针,
瞬间刺透了单薄的夏衣,狠狠扎进骨头缝里!我猛地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那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阴寒。“门……门怎么关了?
”虎子惊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明显的哭腔,就在我旁边不远处。
“虎子哥……我怕……好冷啊……”玲玲带着哭音的颤抖紧跟着响起。“别慌!都别慌!
”英子的声音强行镇定,却掩饰不住尾音的哆嗦,“手!把手拉起来!千万别走散了!
”黑暗中,几只冰凉、汗湿的小手摸索着,死死地攥在了一起。虎子的手又厚又热,
此刻却抖得厉害;英子的手很瘦,指节用力到发白;玲玲的小手冰凉湿滑,
像一条受惊的小鱼。眼睛在极度黑暗中努力适应,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无尽的、沉重的黑,
压迫着眼球。耳朵却变得异常灵敏。粗重、压抑的呼吸声,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咚咚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处不在的“沙沙”声。
像是……无数只脚在厚厚的灰尘上轻轻拖行。“谁……谁在那儿?”虎子带着哭腔,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朝着黑暗深处发问。没有回答。
只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仿佛在回应他的恐惧。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我们,挤压着我们。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沙沙”的拖行声,时远时近,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黑暗中无声地移动、窥伺。
“不能待在这儿!”英子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得……得往里走!找地方躲!
找地方藏起来!捉迷藏……开始了!”她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明悟。
捉迷藏开始了?我的心猛地一沉。老周叔的话,那四条冰冷的规则,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走……走哪边?
”虎子的声音带着茫然和恐惧。“往……往里!”英子拽着玲玲,摸索着向前迈步。
我们四个像一串绑在一起的蚂蚱,在纯粹的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灰尘和不知名的碎屑,踩上去发出“噗噗”的轻响。
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走了大概十几步,也许只有几步?在绝对的黑暗里,
距离感早已混乱。前方似乎开阔了一些。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极其诡异的光线,
从斜上方渗透下来。不是阳光那种温暖的明亮。而是一种……惨白、冰冷的光。像月光,
却又比月光更冷,更死寂。我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头顶很高很高的地方,
大概是二楼或者三楼的楼板塌陷了,破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惨白的光线,
就是从那个破洞外漏下来的。光线穿过弥漫的灰尘,形成一道斜斜的、朦胧的光柱,
直直地投射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光柱笼罩的地方,灰尘像微小的精灵在光线里飞舞。
而光柱的边缘,在地面那厚厚的灰土上,清晰地映照出一些……斑驳的光影。
不是均匀的光斑。而是……扭曲的、破碎的、边缘锐利得像刀片一样的……惨白色块!
它们毫无规律地散落在我们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像一块块被随意丢弃的、冰冷的碎瓷片。
最大的有脸盆大小,最小的只有硬币那么点。惨白的光斑!规则一!我的心脏骤然缩紧,
血液似乎瞬间冻结!老周叔嘶哑的声音在脑中炸响:“千万,千万,不能踩!”“是光斑!
”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嘶哑,“虎子!英子!玲玲!别踩!绕着走!
”攥着我的手猛地一紧,是英子。她也看到了。虎子似乎也愣住了,
他那粗重的喘息声停了一瞬。“绕……绕开?”虎子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一种被压抑的烦躁。
他大概觉得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光斑挡住去路,在黑暗里跌跌撞撞摸索了半天,实在憋屈。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也许是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也许是黑暗中根本没看清那块稍小、边缘模糊的光斑——虎子那只穿着塑料凉鞋的右脚,
不偏不倚,一脚踏在了一块碗口大小的惨白光斑上!“虎子!”我和英子同时失声惊叫!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惨白的光线清晰地照在虎子胖乎乎的脸上,他圆睁的眼睛里,
清晰地映出那块被他踩中的光斑。那光斑……仿佛活了过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嗷——!”虎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他触电般猛地抬起右脚,抱着脚踝原地跳了起来,脸上瞬间扭曲,写满了剧痛!然而,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抬起脚,身体因为疼痛和惊吓而剧烈晃动的同时,
他脚下那块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随着他动作而移动的、浓黑的影子……却留在了原地!
死死地“钉”在了那块惨白的光斑里!那影子,在冰冷的光线下,轮廓清晰得可怕。
它不再是虎子身体的投影,而像一块被强力胶牢牢粘在地面上的、浓墨剪成的纸片!
无论虎子如何痛苦地抱着脚蹦跳、挪动,他的身体和脚下的影子之间,
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硬生生剪断了联系!他的身体在动,在痛呼,在挣扎。
而地面上的影子,却纹丝不动,僵硬地“钉”在那块惨白的光斑里,
保持着虎子刚才踏下那一脚的姿势——一只脚抬起,身体重心不稳,微微前倾。“影子!
影子!”玲玲第一个看到,吓得魂飞魄散,尖利的哭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虎子哥的影子!
不动了!钉住了!”虎子猛地低头,顺着玲玲手指的方向看去。
当他看到自己那被“钉”在地面上、与身体彻底分离的、浓黑僵硬的影子时,
他脸上的剧痛瞬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恐惧所取代!
到自己身体一部分被活生生剥离、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禁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惊骇!
“啊——!我的影子!我的影子!”他疯了一样地嘶吼起来,
不顾右脚钻心的疼痛那痛感似乎正沿着脚踝往上蔓延,拼命地跺着脚,疯狂地扭动身体,
试图摆脱那块光斑的束缚,试图让自己的影子重新“活”过来,跟身体连接在一起。没有用。
无论他怎么蹦跳、扭动、甚至试图去撕扯那片虚无的黑暗,
他的影子依旧死死地“钉”在原地,一动不动。那浓黑的剪影,在惨白的光线下,
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冰冷和死寂。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无法逆转的剥夺。“别动!虎子!
别动了!”英子带着哭腔大喊,她死死拽着我和玲玲,不让我们冲过去,“踩上去就完了!
那光斑……会吃影子!”虎子像是没听见,或者说,巨大的恐惧已经彻底淹没了他。
他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徒劳地挣扎、嘶吼,汗水混合着泪水糊了满脸。
他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让他脚下那片被禁锢的影子显得更加诡异、更加不祥。
他的身体在动,影子却静止,构成了一幅撕裂灵魂的恐怖画面。“走!快走!
”英子用力拽了我一把,声音嘶哑而决绝,“不能待在这儿!绕开光斑!走!
”她拉着哭得几乎瘫软的玲玲,和我一起,像躲避瘟疫一样,死死贴着墙根冰冷粗糙的砖墙,
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盯着地上那些扭曲破碎的惨白光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动。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里,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在虎子绝望的嘶吼和玲玲压抑的呜咽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绕过了那片恐怖的光斑区域。
虎子那被钉在原地的、浓黑僵硬的影子,和他绝望挣扎的身体,
被我们抛在了身后那片惨白的光柱里,越来越远。那凄厉的嚎叫和影子被剥离的恐怖景象,
像冰冷的烙铁,深深烫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视网膜和灵魂深处。黑暗重新变得浓稠。
我们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幽深的走廊。
两侧是剥落得露出黑灰色砖块的墙壁,头顶是低矮的、仿佛随时会塌陷的楼板。
空气里的霉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和腐烂物的腥气,更加浓重了。
身后虎子的嚎叫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被死寂吞没。那死寂,比之前的黑暗更加沉重,
更加令人窒息。玲玲的呜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泣。
“英子姐……虎子哥他……”玲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想!别回头!
”英子厉声打断她,声音同样在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记住规矩二!
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能回头!一个字都不能应!”规则二!我猛地一个激灵,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老周叔嘶哑的警告再次回响:“甭管听见谁喊你名字……别信!
千万别回头!”就在这时——“玲玲——玲玲——”一个声音,极其微弱,极其飘忽,
仿佛隔着厚厚的棉被传来。那声音……那声音!是虎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充满了痛苦和无助,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穿透黑暗,钻进我们的耳朵!
…救救我……好疼啊……我的脚……我的影子……拉我一把……求你了……”那声音太像了!
太像虎子了!里面蕴含的痛苦和哀求,真实得让人心碎!玲玲猛地一僵,
攥着英子的手骤然收紧!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挣脱英子的手,
本能地就要转回头去!“别回头!”英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死死攥紧玲玲的手腕,
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那不是虎子!玲玲!那不是!闭紧嘴!别出声!
”“可是……虎子哥他……”玲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挣扎,眼泪汹涌而出。
“玲玲——玲玲——你在哪?
我好怕……好冷……带我走……”那飘忽的、带着虎子哭腔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
似乎更近了一些!仿佛就在我们身后几步远的黑暗里!
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我的脊椎骨猛地窜上来!头皮瞬间炸开!那不是虎子!绝对不是!
虎子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我们身后!那个被钉住影子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而且,
那声音里……除了痛苦,还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引诱!“跑!
”我嘶哑地喊了一声,用尽全力拉着英子和玲玲,几乎是拖着她们,
跌跌撞撞地沿着狭窄黑暗的走廊向前狂奔!脚下踢到碎砖烂瓦,绊得踉踉跄跄,
膝盖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生疼,也顾不上!
“玲玲……别跑……等等我……我是虎子啊……”那声音紧追不舍!它不再伪装痛苦,
反而带上了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又执拗的呼唤,尾音拖得长长的,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
产生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叠音!“玲玲——玲玲——”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仿佛一张冰冷的嘴,就贴在玲玲的后颈窝上吹气!玲玲彻底崩溃了。
巨大的恐惧和那声音里熟悉的“虎子哥”的呼唤,像两股巨力撕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虎子哥——!”她不仅喊了出来,而且,在喊出声的同时,
她猛地、用力地、甩开了英子死死攥着她的手!小小的身体借着那股甩脱的力量,
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扭过头去!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凝固。
惨白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漏下,勉强勾勒出玲玲惊恐到极致的侧脸轮廓。
她扭头的动作定格在那里。然后,我看到——在她纤细的、白皙的后颈窝上,皮肤下,
极其突兀地,沁出了一颗……水珠。那不是汗珠。它更大,更圆润,
颜色……是纯粹的、浓稠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墨黑色!那颗墨黑的水珠,
在惨淡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泽。它颤巍巍地挂在玲玲后颈细嫩的皮肤上,然后,
无声地……坠落。消失在衣领的黑暗里。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更多的墨黑色水珠,
争先恐后地从她后颈窝那片皮肤下沁出来,像一串冰冷的、绝望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玲玲保持着扭头的姿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空洞地扩散开,里面映不出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玲玲!”英子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扑上去想抱住她。
间——“咯咯咯……”“嘻嘻嘻……”一阵极其细碎、极其空灵、带着无尽恶意的孩童笑声,
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涌来!那笑声尖利、飘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小鬼,正围在我们身边,拍着手,咧着嘴,发出无声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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