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晴苏承(尸语裁缝匠完美)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尸语裁缝匠完美)完结版免费在线阅读

我的手指抚过那匹深色绸缎，冰凉顺滑，像一道凝固的暗流。店里很静，只有剪刀开合时清脆的“咔擦”声，以及针线穿透厚重布料时发出的、沉闷而持续的“嘶啦”声。空气里弥漫着棉絮、新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防腐剂气味。

我在给她做寿衣。

林晚。我的妻。三天前，那通医院打来的电话，宣告了她生命的终结。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然后是抢救无效。他们说她没受太多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苍白的安慰。

选料，量体——记忆里的尺寸，她的肩宽、臂长、腰围，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裁剪，缝合。每一个步骤我都做得极其缓慢，近乎一种仪式。我的指尖在布料上移动，仿佛还能触摸到她生前的温度。悲痛？有的，一种钝重的、麻木的痛楚，堵在心口。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虚妄感，一个人坐在过于安静的店里，为她准备最后一件衣裳。

这大概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寿衣的款式是她曾经说过喜欢的，盘扣立领，宽袖阔摆，用的是上好的香云纱，底色是极深的藏蓝，近乎墨黑，上面有同色暗纹，灯光转动时才会隐约流动出含蓄的图案。里衬是柔软的素白棉布。我一针一线缝得格外密实，针脚匀称得如同机器压出来的。都说死人衣服不用太讲究，但我做不到。她是那么爱整洁、重仪表的一个人。

第七天，是下葬的日子。清晨的天色是阴郁的铅灰，飘着冰冷的雨丝。墓园的气氛肃穆沉重。我站在坑边，看着那具厚重的棺材被缓缓放下，泥土一下下砸落在棺盖上，发出闷响。她穿着那件我亲手做的、熨帖无比的寿衣，躺在里面。最终，一切被抹平，只留下一块新鲜的石碑和一个小小的花圈。人群渐渐散去，留下我独自站在细雨中，胸口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当夜，我回到裁缝店。店里还维持着原样，工作台上散落着裁剪寿衣时剩下的零碎布条。极度的疲惫席卷了我，混合着一种事情终于完结后的虚无。我甚至没力气上楼回卧室，草草在店里后间的小床上躺下，几乎瞬间就被漆黑的睡眠吞没。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有节奏的、持续不断的轻叩声把我从深眠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笃。笃笃。笃。

像是有人在用指节敲击玻璃店门。

我的心猛地一缩，惊醒过来。店里一片死寂，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看浓黑的程度，大概是后半夜。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敲一家裁缝店的门？或许是听错了，是风声？或者是邻居的猫？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笃。笃笃。笃。

声音又响起了，清晰，固执，带着一种奇怪的僵硬感，就在临街的那扇门上。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莫名的不安攫住了我。我摸索着披上外衣，蹑手蹑脚地走到通往前店的隔门边，深吸一口气，慢慢探出头去。

只看了一眼，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店门外，隔着玻璃，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街对面商铺的霓虹招牌早已熄灭，只有远处路灯一点昏黄的光晕漫过来，勾勒出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轮廓。那人身上穿着的……是极其扎眼的、在晦暗光线下也能分辨出的深色绸缎，宽大的袖口，立领盘扣——

是我亲手缝制的那件寿衣。

我的目光颤抖着向上移，落在穿戴着这件寿衣的人的脸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几缕黑发黏在额角和脸颊，皮肤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湿漉漉的青白。嘴唇是紫的。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店门内的虚空。

是林晚。

我的妻子。今天下午刚刚下葬的妻子。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诡异的蜡像。

“呃……”一声极其微弱的气音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荒诞感像海啸一样扑来，瞬间淹没了我的神智。我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慌忙中伸手死死扶住冰冷的墙壁，指甲用力抠进墙皮，才勉强撑住身体。

幻觉。一定是幻觉。悲伤过度。我用力闭上眼，疯狂地摇头，再猛地睁开。

她还在那里。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滴落，在脚边形成一小滩深色的水渍。那身寿衣，每一个细节都和我记忆里、和我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那件一模一样，妥帖地穿在她身上，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光泽。

这不是幻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强压下呕吐的欲望。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全身筛糠般抖得厉害。我不知道自己僵立了多久，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一阵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激得我一个哆嗦，才猛地回过神。

逃？不，不能逃。必须确认……必须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我颤抖着，一步一步挪到店门后，手指冰凉得不听使唤，摸索了好几下，才终于摸到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我猛地向后一跳，仿佛门外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向内打开了。

没有任何预兆，门外那个穿着寿衣的身影，随着店门的开启，失去了依靠，直挺挺地、僵硬地向前倒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她直接面朝下摔在了店门口冰冷的地砖上，四肢保持着一种极不自然的、僵直的姿态，一动不动了。没有呻吟，没有呼吸，没有任何活人应有的反应。就像……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浓烈的恐惧中，一丝微弱却尖锐的理智刺穿了我的混乱：报警。必须报警！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工作台，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听筒，按了三次才按对了那个简单的号码。

“喂…喂……110吗？我…我这里……尸体……我妻子的尸体……在我店门口！”我的声音嘶哑破碎，语无伦次。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片混乱和恍惚中度过。刺耳的警笛声划破深夜的宁静，红蓝闪烁的灯光将湿漉漉的街道和我的小店门口渲染得光怪陆离。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拉起了警戒线，拍照的闪光灯一次次照亮地上那个穿着寿衣的诡异身影。

一个看起来是负责人、面色冷峻的警官走到我面前，他自称姓陈。我瘫坐在椅子上，裹着警察递过来的毯子，依然冷得浑身发抖，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重复着白天的葬礼、深夜的敲门声、以及开门后看到的景象。

我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戴着手套和口罩，小心翼翼地将面朝下的尸体翻转过来。林晚那张青白僵硬的、毫无生气的脸再次暴露在灯光下，半睁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真的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一个法医初步检查后，对陈警官低声说了几句，陈警官的眉头立刻锁紧了。

他再次走向我，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你确定今天下午刚刚下葬？”

“千真万确！很多亲友都参加了！墓碑……墓碑都立好了！”我急切地辩解，声音还在发颤。

“根据初步尸表检查，”陈警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一字一句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尸体呈现的腐败程度，绝对不止七天。至少死亡超过半个月以上。”

“这不可能！”我失声叫道，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她七天前出的车祸！我亲手给她换的衣服！我亲手……”后面的声音噎在了喉咙里。

陈警官没理会我的震惊，继续用那种平稳却压迫的语调说：“还有，我们调取了街角便利店的监控探头。记录显示，昨天夜里，凌晨一点十七分，”他顿了顿，目光死死盯住我，“一个穿着这身深色衣服、体貌特征与你妻子高度相似的人影，独自、缓慢地、从街口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到了你的店门口。然后，站立了大约三分钟，开始敲门。”

他往前逼近一步：“监控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搬运或胁迫的迹象。”

死亡超过半月？监控里自己走来的？这两个信息像两枚炸弹，接连在我脑海里引爆，炸得我魂飞魄散，思维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这完全违背了常理！死人怎么可能自己走路？死了半个月的人怎么可能七天才下葬？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头，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让我几乎窒息。

警察和法医们开始更仔细地勘查现场和那具诡异的尸体。我被要求留在原地，接受另一个警官的初步问询，但我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回答得颠三倒四。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被平放在地上、准备装入运尸袋的林晚的尸体上。寿衣的袖口在搬运和翻转时可能被稍稍蹭起了一点，露出了里面一丁点白色的里衬。

那一点白色里衬上，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凸起。

像是什么细小的、硬硬的东西被缝在了夹层里面。

如果不是我这种常年和针线布料打交道、对衣物上最细微的异常都极其敏感的人，绝对无法注意到。

那一瞬间，一种比见到复活尸体更深邃、更阴冷的恐惧，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不祥预感，一个疯狂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我的脑海：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件我亲手缝制的寿衣里！

是它……导致了这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我必须知道！我必须立刻知道那是什么！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我猛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像疯了一样推开正在给我做笔录的警察，不顾一切地扑向地上的尸体。

“你干什么！”陈警官厉声喝道，伸手想阻拦。

但我太快了。我扑倒在尸体旁，手指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摸到了袖口里衬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缝合线迹。我甚至不需要眼睛看，指尖的触感告诉我，这里的针脚……被人动过！和我原本的缝法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剪刀！我的剪刀！”我嘶哑地低吼着，猛地扭头看向工作台。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惊呆了。就在他们反应过来的前一秒，我已经连滚带爬地扑到工作台边，一把抓起了我那把最锋利、用了十几年的裁缝剪刀。

“拦住他！”陈警官大吼。

但已经晚了。我挣脱了第一个冲上来拉我的警察，再次扑回尸体旁边，在几道强有力的手臂抓住我之前，我将冰凉的剪刀尖，精准地刺入了袖口里衬那一道细微的凸起处。

“咔嚓”一声轻响，布料被剪开。

我没有去看冲过来的警察，也没有理会他们的呵斥和拉扯，我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剪刀破开的那一道小口子里。我用颤抖的手指，粗暴地撕开那道缝隙。

里面的确缝了东西。

不是棉花填充料。是别的……一些干燥的、细细碎碎的东西。

我痴迷般地、不顾一切地将手指伸进那个夹层破口，疯狂地掏挖，然后将掏出的东西，举到眼前——

灯光下，躺在我的掌心，反射着诡异微光的，是几缕不同色泽、明显属于不同女性的长发，以及几片修剪过、沾染着些许暗红污渍的指甲碎片！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周围所有的嘈杂声、呵斥声仿佛瞬间退潮，远去，消失。世界只剩下我掌心里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抓住我的警察们也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僵住了，脸上露出惊愕和厌恶的表情。

陈警官猛地蹲下身，死死盯着我的手掌，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迅速掏出一个证物袋。

但我仿佛没有看见。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恶魔般的力量操控了我的手臂，我挣脱了瞬间松懈的钳制，握着剪刀，像是着魔一样，开始疯狂地裁剪、撕扯那件寿衣的其他部分！衣襟、下摆、后背……

“阻止他！”陈警官反应过来，再次下令。

但我的动作快得惊人，或者说，那种疯狂赋予了我异常的速度和力量。剪刀所过之处，布料撕裂声不绝于耳。一个个隐藏的夹层被强行破开！

每一个夹层里，都被密密麻麻地缝进了同样可怕的东西！更多的头发，更多的指甲，有些甚至带着干涸的血痂和皮屑！它们被仔细地、分门别类地藏在衣服的不同部位！

九处！整整九处隐藏的填充！

警察们终于彻底制服了我，夺走了剪刀，将我死死按在地上。但我依然拼命扭着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从寿衣破口里散落出来的、堆积在地上的恐怖证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鸣。

陈警官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物品，逐一放入不同的证物袋。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脸色越来越难看。当他清理到从立领最内侧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掉出来的最后一样东西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缕头发。不同于其他那些，这一缕头发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微微卷曲的栗棕色。即使在灯光下，也散发着一种异样的、让我心脏骤停的熟悉感。

陈警官用镊子轻轻夹起它，目光冰冷地看向被按倒在地、面无人色的我。

他还没开口。

我的瞳孔已经瞬间放大到了极致，全身的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冰封。

十年前……那个雨夜……废弃的工厂……女孩绝望的眼神……那片栗棕色的卷发黏在潮湿生锈的铁架上……

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世界在我眼前疯狂旋转、崩塌、碎裂。

我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和鼻涕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最终，那一声撕心裂肺、非人般的嚎叫，终于冲破了所有阻碍，从我胸腔最深处炸裂开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