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夫证道
万魔窟深处,阴风怒号,蚀骨的魔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斩开浓稠的黑暗,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魔物嘶鸣,最终戛然而止。
陈清霜反手挽了个剑花,莹白如玉的剑身上,几滴污血滑落,不留丝毫痕迹。她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清冷的眸子扫过地上逐渐消散的魔物残骸,精准地落在其消散核心处露出的一株泛着幽蓝光芒的灵草上。
“墨心兰,三百年份。炼制定魂丹的主材之一。”她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获取宝物的喜悦,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清霜你的眼力总是如此毒辣。”凌渊收剑入鞘,走到她身边,俊朗的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方才若不是你及时看出那幻影魔的本体所在,我们恐怕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他语气亲昵自然,伸手似乎想为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陈清霜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俯身采下那株墨心兰,用玉盒仔细装好。“彼此彼此。你的‘裂穹剑诀’威力又精进了,最后一击时机恰到好处。”
她的回应客观得像是在进行战术复盘。他们确实是宗门里最默契的道侣搭档,探索秘境无数,从未失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包括凌渊自己也这么认为。
只有陈清霜自己知道,她满心满眼,只有对“大道”的追求,以及对脑海中那卷偶然得来的、名为《绝情证道秘录》的禁书的狂热思索。道侣?情爱?不过是阻挠修行、乱人心神的无用之物。若非凌渊实力足够,是探索秘境获取资源的最佳助力,她根本不会与他维持这层关系。
甚至…一个模糊却诱人的念头时常浮现——若真要寻一道侣,或许凌渊这般根基深厚、修为精湛者,才是那禁术所言的…最佳“炉鼎”?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她收敛心神,将玉盒收起。
“此间事了,回去吧。”她转身欲走。
凌渊看着她清冷的侧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晦暗。他总是无法真正靠近她,无论他们一起经历了多少生死,获取了多少珍宝,她永远是这样,冷静、强大、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动容。这让他有种无法掌握的挫败感,但旋即又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将这份冰冷彻底征服的欲望所取代。
他笑着跟上,语气依旧温柔:“好。这次收获颇丰,师尊定然欣喜。尤其是这墨心兰,对你我神识修炼大有裨益……”
陈清霜并未仔细听他的话,她的神识正内视着丹田中缓缓运转的金丹,推算着下一次闭关冲击瓶颈所需的资源。至于那株墨心兰,或许可以分割,一半用于炼丹,另一半……
两人并肩飞出万魔窟,光影在他们身后拉长,看似和谐登对,却各怀心思。
刚回到宗门驻地,一名弟子便匆匆迎来,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陈清霜一眼,才对凌渊恭敬道:“凌师兄,您回来了。宗主让您过去一趟,说是…说是寻到了一位故人。”
“故人?”凌渊挑眉。
这时,一个穿着素净却难掩身段窈窕、面容楚楚可怜的女子,怯生生地从宗主身后走出,目光含水,盈盈地望着凌渊,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哽咽:“您…您就是凌渊师兄吗?”
她的视线微微移向凌渊身旁的陈清霜,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嫉妒与探究,随即又化为十足的敬畏和怯懦,小声补充道:“这位…就是清霜师姐吧?我、我常听父亲提起您……”
陈清霜微微一怔。父亲?
凌渊的目光却已被那女子完全吸引。她那副柔弱无助、全然依赖的模样,与他身边永远清冷自持的陈清霜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快步上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怜惜:“你就是新来的师妹?别怕,以后师兄会照顾你。”
他甚至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婉儿的肩膀以示安慰。
陈清霜看着这一幕,看着凌渊那几乎从未对她流露过的、近乎宠溺的温柔,心中并无半分波澜,只在听到“父亲”二字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苏婉儿那看似怯懦、却精准抓住凌渊袖口的纤细手指时,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枚从不离身的、温润的玉佩。
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凌渊将苏婉儿护在身后,转向宗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责任感:“师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婉儿师妹她……”
宗主是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修士,他抚须叹道:“渊儿,清霜,此事说来话长。婉儿是你陈师叔流落在外的血脉,也是清霜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年遭遇变故,与家人失散,近日才辗转寻到宗门线索。她孤苦无依,身世可怜,以后便是我宗门弟子,你二人作为师兄师姐,需多加照拂。”
同父异母的妹妹?陈清霜目光再次落在那张与自己有几分依稀相似、却写满怯懦的脸上,心中并无多少波澜。父亲的风流债,于她而言,与大道无关,皆是琐事。她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宗主的话,态度疏离而客气。
苏婉儿却像是受了莫大恩惠,眼眶一红,又要落下泪来,对着陈清霜盈盈一拜:“婉儿…婉儿见过姐姐。以后还请姐姐多多管教。”她姿态放得极低,仿佛陈清霜是什么洪水猛兽。
陈清霜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她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氛围。
凌渊见状,连忙打圆场,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婉儿师妹不必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清霜她性子冷,但心是好的。”他说着,极其自然地从陈清霜手中拿过那只装有墨心兰的玉盒,递向苏婉儿,“师妹初来乍到,修为尚浅,此物有助于稳固神魂,便送与你做见面礼吧。”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并非他们二人刚刚历经风险所得,而是他凌渊一人所有之物。
陈清霜伸出的、准备将玉盒收入自己储物戒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看着凌渊将那株三百年份的、对她下一步修炼也颇有助益的灵草,轻易送人。看着苏婉儿受宠若惊、连连推拒却又被凌渊强硬塞入手中的模样。看着周围几位闻讯赶来的宗门长老和弟子们投来的、认为凌渊师兄真是体贴仁善、对小师妹真是好的目光。
甚至有人低声赞道:“凌师兄真是重情重义,对冷师姐也好,对新来的小师妹也这般照顾。”
陈清霜缓缓收回手,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于“被冒犯”的情绪极淡地掠过心头,快得让她捕捉不清。她并非舍不得一株灵草,只是不习惯这种未经她允许、便处置她应得之物的行为。这不符合她行事逻辑。
但她终究没说什么。一株灵草而已,再寻便是。争执,不符合她的性格,也浪费时间。
“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调息了。”陈清霜对着宗主微微一礼,转身便走,无视了身后凌渊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表情,以及苏婉儿那欲言又止、隐含探究的目光。
回到自己的清修洞府,隔绝外界。陈清霜盘膝坐下,试图静心凝神,推演功法。
然而,今日之事,却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她古井无波的心湖,虽未掀起波澜,却到底留下了一点痕迹。
她想起凌渊最近似乎总是如此。上次从冰风谷得来的万年冰晶,他拿去给苏婉儿炼制护身法宝了。上上次在秘境中合力斩杀妖王获得的内丹,他说小师妹体质弱,需温养,也送去了。
一次两次,她并未在意。修行资源,她自有获取的渠道和能力,并不完全依赖与凌渊的共同所得。
但次数渐多,且对方接受得如此理所当然,甚至……陈清霜脑中闪过苏婉儿接过墨心兰时,那低垂的眼帘下,一闪而过的、绝非全然怯懦的光芒。
是错觉么?
她甩开这无用的思绪。旁人的心思,于她大道无益,不必深究。
她深吸一口气,从储物戒最深处,取出一枚非玉非金、触手冰凉的黑色玉简。玉简表面,用古老的符文刻着四个充满煞气的字——《绝情证道秘录》。
她的指尖抚过那些符文,眼神变得专注而炽热。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
神识沉入玉简,那玄奥又凶险的秘法再次浮现于脑海。其中明确提及,欲行此逆天之道,需寻一道侣,结契双修,于灵肉交融、气运互通之巅峰时刻,逆行功法,斩断情孽无论有无,夺其根基修为,以证己道。道侣修为越深、根基越厚,成功后的收益便越大。
她的眼前闪过凌渊的身影。金丹巅峰,天赋卓绝,宗门重点培养,气运加身……确实是目前最符合要求的人选。
只是……
陈清霜微微蹙眉。结成道侣,意味着一段时间内必须维持亲密关系,这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而且,凌渊近日的行为,让她觉得有些……麻烦。
或许,该再仔细斟酌一下。
就在这时,洞府外的禁制被触动了。传来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
“冷师姐,您在吗?我是云澈。关于上次您指点我的剑诀,我有几处不明,能否……请教一下?”
是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眼神清澈专注的小师弟。
陈清霜心中微微一动。
一个念头突兀地升起。
若论根基天赋,云澈或许稍逊凌渊,但他年轻,潜力不俗,且……心思纯粹,看起来更容易掌控。
或许……换一个目标?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迅速生根发芽。
她收起玉简,整理了一下衣裙,脸上恢复一贯的清冷,打开了洞府禁制。
洞外,少年身姿挺拔,如新竹般青翠俊秀,手中捧着玉简,眼神明亮又带着一丝见到她的赧然。
“进来吧。”陈清霜侧身让他进入,声音平淡无波。
她需要评估一下,这个“备选”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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