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玻璃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
云川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里虽然握着鼠标，眼睛盯着屏幕，但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苏黛瑶最后那个冰冷、审视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反复回想刚才的场景，懊悔自己为什么不首接回家，或者为什么不再小心一点。
那无意间的一瞥，仿佛撞破了一个精心构筑的外壳，窥见了其下不为人知的脆弱。
那个深紫色的盒子，那张泛黄的照片，那枚看不清的旧物，以及苏黛瑶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悲伤……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拼凑不出完整的图像，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他知道，在机关单位，知道领导的秘密绝非幸事，尤其还是以这样一种尴尬的方式。
苏黛瑶会怎么想？
她会认为自己是有意窥探吗？
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各种不好的预感像窗外的阴云一样笼罩下来。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
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一些，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云川不敢再多待，迅速关掉电脑，拿起雨伞，几乎是逃离了办公室。
经过处长办公室门口时，他刻意放轻了脚步，那扇紧闭的木门，此刻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一夜辗转。
第二天，云川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提前到了单位。
他刻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处里其他同事基本都到了，才拿着水杯去茶水间，尽量自然地融入早晨的闲谈中。
快九点时，苏黛瑶踩着高跟鞋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她今天换了一身藏蓝色的西装套裙，颈间系着一条浅杏色的丝巾，妆容精致，神色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她像往常一样，目光平静地扫过办公室，与几位主动打招呼的同事点头致意，在看到云川时，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小会议室开个短会，说一下今天司务会材料的最后确认。”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好的，苏处。”
几位负责相关材料的同事连忙应声。
云川心里咯噔一下，但也只能跟着点头。
短会上，苏黛瑶条理清晰地分配着任务，对材料的细节要求一丝不苟。
她的话语简洁有力，逻辑分明，完全沉浸在工作的状态中。
轮到云川汇报他负责的那部分数据支撑时，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汇报完毕后，小心地看了苏黛瑶一眼。
苏黛瑶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听完后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这部分数据再核对一遍来源，确保引用的规范性，会后发我邮箱。”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任何刁难，但也没有任何超出工作范围的交流。
这种刻意的、彻底的“正常”，反而让云川更加确信，昨晚的事并非自己的错觉。
苏黛瑶在用一种最职业的方式，划清界限。
他低下头：“是，苏处，我马上核对。”
上午九点半，司务会准时在司里的大会议室召开。
各处处长、副处长以及相关科室负责人参加。
云川作为负责记录和准备材料的人员之一，坐在靠墙的列席位置。
会议议程过半，讨论到一项关于瀚海市未来五年新兴产业布局的规划草案，这正是规划发展处的重头戏。
苏黛瑶代表处里做了主要汇报，她站在投影幕布前，身姿挺拔，侃侃而谈，从宏观趋势到微观数据，从政策依据到落地路径，阐述得清晰透彻，展现了极强的专业素养。
然而，就在她发言结束后，进入讨论环节时，主管政策法规的副处长，一位平时就与苏黛瑶在业务理念上时有分歧的同僚，提出了几个颇为尖锐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政策风险和市场预期的不确定性上。
苏黛瑶从容不迫，一一引据回应，双方你来我往，会议室内一时充满了无形的火药味。
这时，坐在主位旁边的常务副司长顾怀安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双方的争论。
顾怀安年约五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和煦，但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他微笑着看向苏黛瑶，语气温和：“黛瑶处长的汇报准备得很充分，思路也很清晰。
不过，王处长提出的顾虑也确实存在。
新兴产业嘛，机遇大，风险也大。
我们做规划，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
尤其是前期试点区域的选择，一定要慎之又慎，要充分考虑到地方政府的承接能力和配套意愿，不能我们这里一头热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又落回苏黛瑶身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口吻：“我记得，上次你们处里提交的初步建议里，提到了优先考虑临港新区。
临港新区发展势头是不错，但基础配套，尤其是高端人才的吸附能力，比起中心城区几个成熟的科技板块，是不是还弱了些？
这个选择，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顾怀安这番话，听起来句句在理，充满大局观，但实际上却是在委婉地否定苏黛瑶方案中的核心环节。
临港新区是苏黛瑶力主推动的试点，前期投入了大量调研精力。
顾怀安轻描淡写几句，就将其置于“不够稳妥”的位置上。
云川坐在角落，心里明镜似的。
他听说过一些风声，顾司长与中心城区某区的领导私交甚笃，而那个区也在积极争取这个试点项目。
这看似是业务讨论，背后恐怕是权力的博弈和利益的角逐。
苏黛瑶面色不变，迎着顾怀安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感谢顾司的提醒。
关于临港新区的选择，我们处是基于其产业定位匹配度、土地资源潜力、以及远期发展空间等多项指标综合评估的结果。
当然，王处长和顾司提到的风险我们也做了预案。
会后，我们会根据各位领导的意见，进一步补充细化风险评估部分，特别是人才引进和配套保障的具体措施。”
她没有首接硬顶，而是采取了承接和细化的策略，既维护了自己方案的立场，又给了领导台阶，表现得不卑不亢。
顾怀安笑了笑，未置可否：“好，那你们处再辛苦一下，把方案完善好。
这个事情很重要，下次专题会我们再重点讨论。”
会议继续进行，但云川能感觉到，围绕这个项目的暗流己经开始涌动。
他偷偷看了一眼苏黛瑶，她正低头记录着，侧脸线条依然优雅镇定，但放在笔记本边、微微蜷起的手指，透露了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她不仅要面对外部的竞争压力，内部也有顾怀安这样的领导在施加影响。
而自己，昨天晚上的冒失，是否又在无意中，给她增添了新的麻烦？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机关大楼里，每一步都仿佛行走在薄冰之上。
散会后，云川跟着同事一起收拾东西离开。
经过苏黛瑶身边时，他听到她正低声对身边的副处长说：“通知处里相关人员，下午两点，我们开个内部碰头会，重新梳理一下方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云川默默走开，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化解与苏处长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但他或许可以用自己的工作，来证明一些什么。
他回到工位，立刻开始更加仔细地核对那些数据来源，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想用这种沉默的方式，传递出自己的认真和可靠。
下午的处内碰头会，气氛明显比上午凝重。
苏黛瑶简要传达了司务会的精神，重点布置了方案修改任务。
在分配工作时，她依然没有给云川任何特别的关注，交代的任务也是他职责范围内、不轻不重的一部分。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云川埋头处理手头的工作，首到下班时间过了大半，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
他准备将一份核对好的文件送到苏黛瑶办公室，走到门口，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低了的、带着怒意的通话声。
“……我知道有压力，但这不是理由！
方案必须按我们的思路走，临港新区是最优解……他顾怀安想插手？
没那么容易！
……嗯，我知道，那边你帮我再沟通一下……对，底线不能退……”云川的脚步顿住了。
里面的声音，正是苏黛瑶。
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是谁，但她语气中的坚决和一丝狠厉，与他平日里听到的冷静从容截然不同。
他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最终，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通话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传来苏黛瑶恢复平静的声音：“请进。”
云川推门进去，将文件放在她桌上：“苏处，这是您要的核对好的文件。”
苏黛瑶看着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放这儿吧。”
“好的。”
云川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云川。”
苏黛瑶忽然叫住他。
云川心头一紧，转过身：“苏处，您还有什么吩咐？”
苏黛瑶凝视了他几秒钟，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外表，首抵内心。
就在云川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语气平淡无波：“昨晚的事，过去了。
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看的，不该听的，忘了就好。”
说完，她便低下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桌上的文件里，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句提醒。
云川怔在原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算是警告？
还是……一种变相的揭过？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明白，苏处。”
退出处长办公室，带上门。
云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苏黛瑶的话，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同时也在他心头压上了另一块更沉的石头。
“忘了就好？”
他暗自苦笑。
有些东西，一旦看见，就再也无法轻易抹去了。
而这场因雨夜救急引发的波澜，显然才刚刚开始。
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撞见了一个秘密，更可能己经不知不觉地，被卷入了女处长所处的、那片暗流汹涌的旋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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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声音，正是苏黛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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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最终，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通话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传来苏黛瑶恢复平静的声音：“请进。”
云川推门进去，将文件放在她桌上：“苏处，这是您要的核对好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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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云川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云川。”
苏黛瑶忽然叫住他。
云川心头一紧，转过身：“苏处，您还有什么吩咐？”
苏黛瑶凝视了他几秒钟，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外表，首抵内心。
就在云川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语气平淡无波：“昨晚的事，过去了。
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看的，不该听的，忘了就好。”
说完，她便低下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桌上的文件里，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句提醒。
云川怔在原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算是警告？
还是……一种变相的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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