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精准地捅进了沈知意的耳膜，然后在她的大脑里轰然炸开。
“我才是动手的那个啊。”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齿钩，撕扯着她过去几个月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所有怜悯、所有不顾一切的坚信。
世界并没有真的无声。
法庭里还有法官整理文件的声音，有旁听者离席的脚步声，有律师低低的交谈声。
但这些声音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玻璃传来，模糊、遥远，与她无关。
唯一清晰的，是脸颊上那冰凉的、带着某种残忍意味的抚摸，和他喷在耳畔的、温热的、却让她如坠冰窟的气息。
沈知意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她西肢百骸都在发麻、发冷。
她眼睁睁看着江砚缓缓首起身，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干净，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腼腆，可那双眼睛——那双她曾经以为清澈见底、盛满无助的眼睛——此刻幽深得像两口吞噬光线的古井，里面翻涌着她完全陌生的、黑暗的、近乎愉悦的东西。
他在欣赏。
欣赏她脸上的震惊、恐惧、以及信仰崩塌后的茫然无措。
“你……”沈知意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挤出一点破碎的气音，“你说……什么？”
江砚歪了歪头，这个动作他以前也常做，像迷惑不解的小狗，此刻却只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手指还在她脸颊上流连，指尖轻轻划过她僵硬的唇角。
“听不懂吗，姐姐？”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字字诛心，“那天晚上，拿着刀，走进我父亲卧室，割开他喉咙的人，是我。”
“看着我母亲跪在地上求我，然后把她推下楼梯，看着她后脑勺磕在栏杆上，再无声息的人，是我。”
“还有我那个总是嘲笑我的哥哥……他跑得最快，可惜，没跑出院子。”
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在回忆某个有趣的细节，嘴角的弧度加深，“我追上去，从后面……一下，两下……他很吵，叫得很难听。”
他每说一句，沈知意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媒体报道中血腥的细节，此刻被他用这种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回味的口吻说出来，与她记忆中那个蜷缩在血泊里、眼神纯净无助的少年形象猛烈撞击，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不……不可能……”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终于摆脱了他那只冰冷的手，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你撒谎！
你当时……你明明……我明明浑身是血，缩在巷子里，像条快死的狗，等着姐姐来救？”
江砚接上了她的话，他向前逼近一步，依旧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阳光在他身后，将他轮廓镀上金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浓黑，“是啊，姐姐不是来了吗？
你看着我，心疼我，相信我，为我作证，陪我受审……你真是，太好了。”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格外轻，带着一种砭人肌骨的嘲讽。
沈知意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是你的家人！”
“家人？”
江砚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恨意和漠然，“那个把我当废物、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父亲？
那个只会哭泣、对我所受一切冷眼旁观的母亲？
还是那个以捉弄我、践踏我为乐的哥哥？
他们算哪门子家人？”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不适的轻柔：“他们该死。
而这个世界上，只需要一个结果就足够了。
过程怎么样，谁在乎呢？”
他看着沈知意惨白的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天真，“而且，姐姐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可怜的幸存者，是被冤枉的小可怜，连我最亲爱的、‘善良’的知意姐姐，都拼了命地保护我……你看，我演得像不像？”
沈知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所以为的救赎，她倾注的所有同情和勇气，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她是他棋局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是她，亲手将真正的恶魔从审判席上送了下来！
“恶魔……你是恶魔！”
她嘶声道，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被欺骗的屈辱。
江砚看着她流泪，眼神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他伸手，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却被沈知意猛地拍开。
“别碰我！”
她的手打在他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砚看着自己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红痕，并不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姐姐现在讨厌我了？”
他收回手，插进裤袋里，姿态重新变得轻松慵懒，“真可惜。
我还挺喜欢姐姐的。”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尤其是你坚信我是无辜时，那双发光的眼睛……真美。”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阳光重新照在沈知意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好了，游戏暂时结束了。”
江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吐出恶魔低语的少年只是她的幻觉，“谢谢姐姐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步履轻松地朝着法庭大门外走去，走向那片灿烂得刺眼的阳光。
沈知意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围的一切声音重新变得清晰，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耳边反复回响的，只有他那轻柔又残忍的声音。
“我才是动手的那个啊。”
“你看，我演得像不像？”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救下的不是迷路的小狗，而是一头披着人皮、舔着鲜血、并将她视为新玩具的饿狼。
而这场以血腥开始，以欺骗贯穿的噩梦，远未结束。
她瘫坐在那里，阳光透过高窗，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与不远处那扇江砚离去的大门投射进来的、代表自由的光明，形成了绝望的对比。
她知道，从她在这个雨夜蹲下身，看向那双“清澈”眼睛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己经被彻底拖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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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声音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玻璃传来，模糊、遥远，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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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睁睁看着江砚缓缓首起身，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干净，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腼腆，可那双眼睛——那双她曾经以为清澈见底、盛满无助的眼睛——此刻幽深得像两口吞噬光线的古井，里面翻涌着她完全陌生的、黑暗的、近乎愉悦的东西。
他在欣赏。
欣赏她脸上的震惊、恐惧、以及信仰崩塌后的茫然无措。
“你……”沈知意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挤出一点破碎的气音，“你说……什么？”
江砚歪了歪头，这个动作他以前也常做，像迷惑不解的小狗，此刻却只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手指还在她脸颊上流连，指尖轻轻划过她僵硬的唇角。
“听不懂吗，姐姐？”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字字诛心，“那天晚上，拿着刀，走进我父亲卧室，割开他喉咙的人，是我。”
“看着我母亲跪在地上求我，然后把她推下楼梯，看着她后脑勺磕在栏杆上，再无声息的人，是我。”
“还有我那个总是嘲笑我的哥哥……他跑得最快，可惜，没跑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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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说一句，沈知意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媒体报道中血腥的细节，此刻被他用这种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回味的口吻说出来，与她记忆中那个蜷缩在血泊里、眼神纯净无助的少年形象猛烈撞击，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不……不可能……”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终于摆脱了他那只冰冷的手，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你撒谎！
你当时……你明明……我明明浑身是血，缩在巷子里，像条快死的狗，等着姐姐来救？”
江砚接上了她的话，他向前逼近一步，依旧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阳光在他身后，将他轮廓镀上金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浓黑，“是啊，姐姐不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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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格外轻，带着一种砭人肌骨的嘲讽。
沈知意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是你的家人！”
“家人？”
江砚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恨意和漠然，“那个把我当废物、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父亲？
那个只会哭泣、对我所受一切冷眼旁观的母亲？
还是那个以捉弄我、践踏我为乐的哥哥？
他们算哪门子家人？”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不适的轻柔：“他们该死。
而这个世界上，只需要一个结果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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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所以为的救赎，她倾注的所有同情和勇气，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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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嘶声道，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被欺骗的屈辱。
江砚看着她流泪，眼神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他伸手，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却被沈知意猛地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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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打在他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砚看着自己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红痕，并不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姐姐现在讨厌我了？”
他收回手，插进裤袋里，姿态重新变得轻松慵懒，“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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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尤其是你坚信我是无辜时，那双发光的眼睛……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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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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