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冷。李笑生猛地睁开了眼睛。黑暗。无边无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汗水浸透了真丝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带来一阵阵恶寒。身下是意大利定制的柔软床垫,此刻却感觉像躺在布满碎石的河滩上。
又是那个梦。三个月了。同一个女人,同一个背影,同一只蝴蝶。今夜,那只蝴蝶格外清晰。
幽深的蓝紫色翅翼,仿佛午夜绽放的鸢尾花,沉淀了千年的星空。
翅膀边缘勾勒着一圈极细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银边,在梦中虚幻的月光下,
泛着冰冷、粘腻的微光。
他甚至能“看”清翅膀上那细微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脉络在微微搏动。它太美了,
美得超越了现实,美得……让人心底发毛。李笑生用力闭上眼,再猛地睁开。
眼前是卧室熟悉的轮廓。不是梦。他醒了。可那只蝴蝶的影像,
却比任何现实中的物体都要清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烦躁地掀开被子,
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向房间一角的迷你酒吧。熟练地倒了一杯威士忌,
没有加冰。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辛辣,却丝毫烧不暖体内那股驱之不散的寒意。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走到靠墙的墨绿色保险柜前,蹲下身,指尖在密码盘上快速点按。
咔哒一声,柜门弹开。里面没有钞票,没有珠宝。只有几份文件,和一本深蓝色绒面相册。
他拿出了相册。封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走到落地窗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席地而坐。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里面不是传统的照片,
而是一张张裁剪或打印出来的影像,旁边都用流畅的花体字标注着名字和日期。苏媛,
明媚张扬,像一朵盛放的红色玫瑰,照片里她正对着镜头飞吻。林薇,温婉知性,
戴着金丝眼镜,在图书馆的回眸一笑。夏梦,热情如火,在派对上跳弗拉明戈时裙摆飞扬。
楚雨,清冷孤高,站在雪地里的侧影,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照片上女子的面容,眼神却有些空洞。他在回忆,
更是在搜寻。搜寻任何可能与梦中那只蝴蝶产生联系的蛛丝马迹。纹身?
他似乎不记得她们中有谁有过如此大规模、如此精致的纹身,尤其是在后背。
他努力回忆着与她们亲密时的细节,灯光总是暧昧的,记忆也变得模糊。有的名字旁边,
他用红色的笔轻轻划了一道线。那是他已经确认过近况的。有的名字旁边,则是问号,
代表着失联,或者信息不明。就在他沉浸于这本记录过往的相册时,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一条社交媒体推送的新闻摘要。
他本不想理会,但目光扫过标题时,瞳孔骤然收缩。
本市快讯名媛苏媛葬礼将于明日举行,死因成谜,警方已介入调查。苏媛?!
李笑生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条新闻。屏幕上出现了苏媛那张明媚笑脸的照片,
下面是黑白的讣告文字。报道很简短,只说她于三日前在家中被发现身亡,
具体死因尚未公布,警方不排除他杀可能。照片上的苏媛,笑容灿烂,眼神明亮,
仿佛能穿透屏幕,直视着他。李笑生盯着那照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相册里,苏媛的那一页,正好摊开在他面前。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他猛地合上相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窗外的天空,
已经透出了一丝灰白。李笑生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背脊挺得笔直,却感觉不到一丝力量。
苏媛的死,是巧合吗?还是……与他这该死的、纠缠不休的梦境有关?
那只幽蓝的、闪烁着冰冷微光的蝴蝶,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找不到答案。
只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慢慢将他淹没。天,快亮了。但他的噩梦,
似乎才刚刚开始。
开始下雨了.......................雨水敲打黑色伞面的声音,
沉闷而持续,像无数细小的锤子,敲在李笑生的心脏上。
圣尼古拉斯殡仪馆的尖顶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肃杀。
空气里弥漫着湿土、凋谢白菊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李笑生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
站在吊唁人群的边缘,像一尊融入背景的雕像。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
落在灵堂正前方那张巨大的黑白照片上。苏媛笑得依旧明媚,
与此刻棺材里那具冰冷的躯体形成残酷的对照。仪式冗长而压抑。
李笑生几乎没听进去一个字。他的全部感官都调动起来,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啜泣和私语,
眼睛像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灵堂的每一个角落。机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降临。
工作人员不慎踉跄,撞到了棺椁一侧的白菊。覆盖在苏媛遗体上的白色缎面被子被扯动,
向下滑落了一小段距离。就在那一瞬间,也许只有零点几秒。李笑生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视线,穿透那短暂的缝隙,落在了苏媛裸露出的、穿着黑色寿衣的肩膀下方,
那一小片苍白的背部肌肤上。在那里!一只蝴蝶!幽蓝的翅翼,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纹路,
翅膀边缘那一圈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冰冷银光的轮廓!与他梦中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李笑生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胃里翻江倒海,他强行压下喉咙口的酸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刺痛感让他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工作人员慌忙地将被子拉好,重新掩盖。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没有人注意到李笑生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骤然急促的呼吸。
他像梦游一样,完成了剩下的仪式,麻木地鞠躬,然后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让他窒息的灵堂。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才让他稍微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但那只蝴蝶的影像,比在梦中更加清晰、更加狰狞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白天看到的景象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李笑生的理智。
威士忌也无法浇灭那股从心底里冒出的寒气。他需要确认,需要更多的信息。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他必须亲眼看到警方的物证。深夜,城市陷入沉睡。
雨停了,但湿气更重。李笑生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滑入警局后方一条僻静的巷道。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帽檐压得很低。多年前因为一件小小的麻烦事,
他曾被短暂拘留过,对这里的结构有个模糊的印象。
后门的电子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他认识一个擅长此道的“朋友”,
代价是一笔不菲的现金。他像一抹影子般溜了进去,走廊里只亮着应急灯,光线昏暗。
凭借记忆,他找到了物证科那扇厚重的铁门。同样的方法,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里面很冷,是那种保存证据专用的低温。一排排金属架上摆放着各种贴着标签的证物袋。
他的目标明确——苏媛案的档案和现场照片。他快速而无声地翻找着,
手指掠过冰冷的档案盒边缘。终于,他找到了。标签上写着“苏媛,非正常死亡”。
他打开了档案盒。最上面就是一组尸检和现场勘察的照片。他一张张翻看。
苏媛倒在自家客厅地毯上的场景,姿势扭曲。颈部的特写显示可疑的瘀伤。然后,
他翻到了背部照片的特写。即使有了心理准备,
当那只蝴蝶纹身完整地、清晰地呈现在高清照片上时,李笑生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在警察专业摄影的强光下,每一个细节都无所遁形。幽蓝的翅膀,
银色的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纹路的精细程度远超他在灵堂的惊鸿一瞥。
这绝非普通的纹身。他的手指颤抖着,鬼使神差地,
继续翻看其他前女友失踪或死亡案件的存档照片——那些他之前只是怀疑,并未确认的案子。
张婷,酒吧歌手,一年前失踪,档案里有发现她部分衣物和随身物品的照片,但没有尸体。
王璐,画廊策展人,八个月前车祸,认定为意外。……每一起,
只要留下了尸体或发现了相关遗物照片的,在照片中尸体的背部,
或者……在残留的衣物内侧拍摄到的、仿佛烙印在皮肤上的痕迹——都出现了那只蝴蝶!
位置相同,在肩胛骨中央。形状、颜色、大小,
甚至连翅膀上那几处仿佛随机散落的、更深的蓝色斑点,都完全一致!
李笑生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架,缓缓滑坐在地上。档案盒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照片散了一地。
那些黑白或彩色的影像上,一个个曾经鲜活美丽的女子,都以各种僵硬的姿态躺着,
而她们背上,都栖息着同一只幽蓝的、仿佛来自幽冥的蝴蝶。它们无声地凝视着他,
翅膀上的银光,在这冰冷的物证科里,仿佛活了过来,一明一灭,
像是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嘲笑。他抱住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压抑的低吼。这不是巧合。
这绝不是巧合。有一个猎人,在系统地猎杀与他李笑生有过关联的女人。
并在每一个猎物身上,留下同一个血腥而美丽的标记。而他自己,是这一切的中心。
冰冷的恐惧,如同这物证科的寒气,一丝丝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一下。在这死寂的环境里,
嗡鸣声显得格外刺耳。他僵硬地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你在找我?”手机屏幕的光芒,在昏暗的车厢里,
像一枚冰冷的、燃烧着的鬼火,映照着李笑生毫无血色的脸。“你在找我”这四个字,
像四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球。物证科里那彻骨的寒意,非但没有被驱散,
反而顺着这条短信,如影随形地缠绕上来。他猛地环顾四周。深夜的停车场空无一人,
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晕。雨水早已停歇,
但空气里弥漫的水汽,仿佛凝成了无形的窥视之眼。他手指僵硬地回拨那个号码。
听筒里只有冰冷规律的忙音。对方知道他去了物证科。直到他看到了那些照片。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主动出击,在下一个名字被划上红叉之前。
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夏梦。
那个曾经像夏日阳光一样热烈、跳起弗拉明戈时裙摆如同燃烧火焰的女孩。
他们分手不算愉快,她曾将一杯红酒泼在他脸上,骂他是“没有心的混蛋”。
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他需要确认她是否安全。更需要……确认她背上,是否有什么。
第二天下午,李笑生站在一栋颇具艺术气息的loft公寓门外。他按响了门铃,
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门开了。夏梦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素面朝天。看到李笑生,
她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惊讶,戒备,
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慌乱?“李笑生?”她的声音带着迟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搬过家。“打听来的。”李笑生露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带着歉意和怀念的笑容,“路过,
想起你,就想来看看。还好吗?”夏梦打量着他,沉默了几秒,侧身让他进去。
公寓内部色彩大胆,随处可见异域风情的装饰和散落的画稿。
空气中飘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喝点什么?”夏梦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小吧台,背对着他。
“水就好,谢谢。”李笑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目光掠过客厅的书架,墙上的抽象画,
最后,定格在沙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正对着客厅区域的黑色音箱上。
那音箱顶部的某个小孔,反射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环境光的光点。针孔摄像头?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接过夏梦递来的水杯,指尖不经意般触碰到她的手指,冰凉。
“没想到你会来。”夏梦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蜷缩,姿势带着防御性,
“听说你最近……不太好?”“做了些噩梦,睡不好。”他适时地流露出疲惫,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能有什么事?”夏梦的语气有些生硬,眼神飘向窗外。
谈话干涩。夏梦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眼神时常游离,似乎在警惕着什么。大约二十分钟后,
李笑生站起身:“不打扰你了。”夏梦似乎松了口气,也站起身送客。
就在她转身走向门口的瞬间,李笑生仿佛不经意地,
手指轻轻拂过她放在茶几上的一个陶瓷摆件。摆件晃了晃,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抱歉!
”李笑生连忙弯腰去捡。夏梦也下意识地弯腰。
两人的动作使得她宽松的家居服领口微微下垂。李笑生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
瞬间捕捉到她后颈下方,那一小片裸露的肌肤。光滑,白皙。但是……不对。他记得很清楚,
夏梦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小块心形的、淡褐色的胎记。那是他们亲密时,
他常常亲吻的地方。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皮肤光滑得异乎寻常。激光去除?为什么?
夏梦已经直起身,捡起了摆件:“没事。
”将她细微的慌乱和那片异常光滑的皮肤联系到一起,一个念头在李笑生脑中成型。
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走到门口,李笑生忽然停下,转身,目光深沉地看着夏梦,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性的温柔:“小梦,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
但我最近……总是想起你。想起你跳舞的样子,想起你后背那个……小小的胎记。
”夏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只是突然很想看看。”李笑生向前逼近一步,
带着压迫感,“现在还在吗?”夏梦下意识地后退,背部抵住门板,语气生冷:“李笑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胎记我早就做掉了,不喜欢,不行吗?”“是吗……”李笑生拖长了语调,
眼神锐利如刀,“只是不喜欢?”就在这时,夏梦放在客厅的手机尖锐地响起。
她像被解救了一般,立刻转身去接电话。李笑生站在原地,看着她接电话的背影,
那片光滑的皮肤在他眼中无比刺眼。胎记可以去掉,但那只蝴蝶呢?他必须知道。
一个更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他对着接电话的夏梦做了个“我先走”的手势,
拉开门走了出去。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闪身躲进了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大约过了十分钟,
他听到夏梦公寓里传来隐约的水声——她似乎去洗澡了。机会来了。李笑生像一只灵巧的猫,
再次无声无息地溜到夏梦的公寓门外。他用工具轻易地打开了门锁,闪身而入。
浴室里水声哗哗,磨砂玻璃门上透出朦胧的身影。李笑生的目标明确——浴室门下方的缝隙。
他迅速拿出手机,调整到录像模式,将摄像头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入门缝之下。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浴室内部模糊的景象。水汽氤氲,能看到一双踩在防滑垫上的脚,
和顺着身体曲线流下的水柱。他屏住呼吸,一点点调整着角度,
镜头向上移动……小腿……大腿……腰肢……然后,是那片他渴望窥见的背部。水汽很重,
影像模糊。但他能看到,夏梦的整个背部,光滑,没有任何胎记的痕迹。她正在涂抹沐浴露,
手臂动作着。没有蝴蝶。至少,肉眼可见的位置,没有。他正准备收回手机,
视线却猛地定格在手机屏幕的左上角——浴室墙壁的瓷砖上,靠近天花板通风口的位置,
一个极其隐蔽的、黑色的小点,正对着淋浴区域。又一个摄像头!比客厅那个隐藏得更深!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夏梦不仅在被人监视,而且是无孔不入的、近乎变态的监视!
他迅速收回手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公寓,轻轻带上门。站在公寓楼外,
傍晚的风吹在他身上,带来一阵寒意。他掏出手机,看着刚才录下的、模糊不清的片段,
夏梦光滑的背部,以及那个隐藏在浴室角落的摄像头……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黑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不是短信,是来电。屏幕上显示的,又是一个未知号码。
李笑生盯着那串数字,心脏沉重地跳动着。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电话那头,
是一片死寂的沉默。过了几秒钟,一个经过明显处理、冰冷得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电子音,
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的耳膜:“你也在找那只蝴蝶吗?”那冰冷的电子音,
像一条滑腻的毒蛇,钻入耳道,盘踞在李笑生的脑海深处。他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仿佛那机器本身也变得滚烫而危险。街道上车流不息,但这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只有那个电子音,清晰得刺耳。他没有回答,直接掐断了通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行动,甚至精准地洞悉了他内心的目标——那只该死的蝴蝶!
他需要确认自己的安全。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理清这团乱麻。
回到那间可以俯瞰城市的顶层公寓,李笑生反锁了房门,拉紧了所有的窗帘。他靠在门板上,
大口喘息着。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他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证明他自身清白的证据。他想到了家里的监控系统——为了防盗,
公寓的公共区域都安装了高清摄像头并自动备份云端。他大步走到书房,打开电脑,
手指因为一种不祥的预感而有些潮湿。他直接调取了过去一周,
尤其是他感觉自己“记忆模糊”或“睡眠特别深沉”时段的监控存档。
客厅、走廊、厨房……画面大多静止,记录着他日常的进出,或深夜独自饮酒的颓唐。
直到——他点开了前天凌晨两点左右,书房的监控录像。画面是静态的,
夜视模式下泛着绿光。然后,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是“他”。
穿着李笑生常穿的那件深蓝色丝质睡袍,脚步有些飘忽,不像平时那样稳健。
李笑生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屏幕里的“他”,没有开灯,
径直走到了书房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镜子在夜视模式下反射出模糊的、幽绿色的影像。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姿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几秒钟后,“他”缓缓抬起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东西。即使在模糊的夜视画面中,
李笑生也能辨认出,那是一支口红。是某个前女友遗忘在这里的,鲜艳的正红色。然后,
“他”对着镜子,扯开了睡袍的领口,露出了右侧的肩胛骨区域。“他”拿着那支口红,
开始在那片裸露的皮肤上,一下,一下,缓慢而专注地……画着。李笑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屏幕里,“他”画出的,
是一个扭曲的、粗糙的,但结构轮廓却无比熟悉的图案——一只蝴蝶!幽绿的光线下,
正红色的口红痕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一只展翅的、带着狰狞美感的蝴蝶雏形!
“他”画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画完后,“他”对着镜子,
偏着头欣赏了片刻,甚至还伸出指尖,轻轻触摸了一下那未干的口红痕迹。接着,
“他”转过身,面对着摄像头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透过镜头,
看到了此刻正在观看录像的李笑生。“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没有声音记录。然后,“他”就像梦游一般,缓缓离开了书房。录像结束。
李笑生僵在椅子上,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的后背。
书房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他”留下的、无形的冰冷气息。他猛地站起身,冲进书房,
站到那面落地镜前。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紧抿,带着惊魂未定的仓惶。
他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的右肩胛骨区域。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口红痕迹。但他记得!
他记得屏幕里那个“他”触摸痕迹的动作!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自己右侧肩胛骨的皮肤。
触感正常,只有微凉的体温。不对。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滞涩感。
非常轻微,就像……曾经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在那里停留过,虽然被清洗掉,
却留下了一丝肉眼看不见的残留。他凑近镜子,几乎将脸贴到冰凉的玻璃上,
死死盯着那片区域。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
他似乎能看到一些极其微弱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极浅淡的红色微粒?
像是口红被用力擦拭后,嵌入了皮肤纹理的细微之处。胃里一阵翻滚。
恶心和恐惧交织着涌上喉咙。监控录像不会骗人。那个在凌晨两点,
用口红在自己背上画蝴蝶的人,确实存在。而那个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客厅,拿起手机,预约了那位收费高昂、以严谨和保密著称的心理医生。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科学的、能让他抓住的现实解释。他必须知道,
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诊疗室内,医生听完了他的描述,
安排他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评估和脑部扫描。“李先生,”医生指着屏幕上的脑部影像,
语气冷静到近乎残酷,“你的海马体及前额叶区域,显示出非典型的活跃与抑制交替模式。
这与你描述的‘记忆断层’、‘身份混淆感’高度吻合。”医生推了推眼镜,
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强烈提示,可能存在解离性身份障碍,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多重人格障碍。”“你潜意识中,
可能分裂出了一个你无法认同的、被压抑的‘他我’。在特定情境下,
这个‘他我’会接管身体的控制权。”李笑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多重人格?那个画蝴蝶的,是另一个“他”?“另外,”医生翻看着手中的评估报告,
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在进行躯体检查时,我注意到你右侧肩胛骨区域,
有一处近期形成的浅表疤痕组织。非常细微,像是……反复摩擦或某种轻微化学刺激所致。
”医生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轮廓:“疤痕的分布形态,
大致呈现出这样的结构……”李笑生的目光落在那个草图上,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是一个蝴蝶翅膀的轮廓!虽然模糊,虽然不完整,但那展开的、带着弧度边缘的形状,
与他梦中、与死者背上、与监控里“他”用口红画出的那只蝴蝶,何其相似!
“这疤痕是怎么形成的?你自己有印象吗?”医生问道。李笑生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怎么会有印象?他根本不知道这疤痕的存在!
难道……不仅仅是画上去那么简单?难道“他”还在对自己做了什么?诊疗结束后,
李笑生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拒绝了医生建议的住院观察,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诊所。城市的霓虹初上,流光溢彩,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黑暗。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穿行。医生的诊断,肩胛骨上的疤痕,监控里诡异的行为,
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电子音……所有线索都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他猛地将车停在路边,
俯身在方向盘上,大口地喘息。他是李笑生。那画蝴蝶的是谁?他是追寻者。
那留下血色标记的又是谁?混乱中,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右侧肩胛骨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那片皮肤似乎隐隐传来一阵灼热感,
伴随着极细微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的痒意。仿佛那只幽蓝的蝴蝶,正蛰伏在他的皮肤之下,
随时会破茧而出。他抬起头,看向车内的后视镜。镜中的男人,眼神涣散,脸色惨白,
嘴角却在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怪异的弧度。那不像是在笑。
更像是在……模仿。去他妈的.....都见鬼去吧!李笑生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
他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医院中,消毒水的味道,尖锐而顽固,像无数根细针,
刺穿着李笑生的鼻腔黏膜。医院走廊的灯光是惨白的,照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他靠墙站着,
右手臂打着绷带,隐隐传来的钝痛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车祸”的真实性。他的目光,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牢牢锁在里面的林薇身上。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额头缠着纱布,闭着眼睛,脆弱得像一件易碎的瓷器。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精心挑选的路段,计算好的时机,那辆失控般冲过来的货车……他“英雄救美”,
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林薇从车轮前推开。代价是手臂的擦伤和轻微的脑震荡,
以及林薇的惊吓和几处软组织挫伤。完美得不像是意外。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刚从病房里出来,对着李笑生点了点头:“李先生,
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感谢你的见义勇为。
”李笑生勉强扯出一个疲惫而谦逊的笑容:“应该的,只要林薇没事就好。”警察转身离开。
李笑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专注。他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床头柜上的果篮,窗台上的百合……最后,
定格在靠近林薇枕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电源插座上。在那普通的白色塑料面板下方,
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米粒大小的黑色凸起,正对着病床的方向。又一个。
和他之前在夏梦家看到的,如出一辙。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个窥视者,动作比他更快。
林薇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床边的李笑生,
她虚弱地笑了笑:“笑生……谢谢你。医生说,要不是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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