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夜，风裹着沙粒砸在脸上，跟长安城冬夜的冰碴子似的，割得人疼。
陈砚跟着刀疤刘往矿洞走，脚下碎石子硌得鞋底发僵，手里攥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说是当过拐杖，其实是给自己手上留个念想，真要动手，总比短的强。
“前面矿洞里头渗岩盐，h羊夜里准来舔，跑不了。”
刀疤刘走在最前面，猎枪斜挎在肩上，黑包蹭着衣角，“都把嘴闭紧！
h羊耳朵尖，一点动静就窜没影，到时候喝西北风去。”
陈砚往矿洞望，黑漆漆的洞口像张大嘴，岩壁上泛着层白花花的盐霜，风一吹，能闻着股咸腥味。
疤脸跟在他旁边，手里拎着装钢丝绳的麻袋，另一只手攥着个布包——里面是玉米酒糟，h羊最爱这味儿。
“等会儿下套，你离绳扣远点，这玩意儿劲大，断腕子。”
疤脸的声音压得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独眼走在最后，手里也拎着袋酒糟，时不时往西周扫一眼，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吓人。
“刀疤刘，上次你说的岩盐地，就这？”
独眼突然问，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啥卵子话！
不然h羊能往这儿跑？”
刀疤刘回头瞪他一眼，“前年跟郑哥的人来，就在这儿‘拿’了五只，卖了小一万！”
他顿了顿，悄悄靠近独眼小声说，“等会儿你守洞口，见着h羊就开枪，别打偏了，“铜瓜子”没多少，省着点用。”
几人走到矿洞门口，疤脸蹲在地上掏钢丝绳，动作麻利得很——在离岩盐地三步远的地方挖坑，钢丝绳绕着旁边的枯树干缠两圈，绳扣藏在沙子里，上面撒了把玉米酒糟。
陈砚站在旁边看，手里杵着棍子，风越来越冷，军大衣裹得再紧，寒气也往骨头缝里钻。
他摸了摸内兜的指南针，又按了按腰后的杀猪刀，手指有点发僵，却不敢放松——刀疤刘那眼神，跟西安城小寨卖假货的贩子似的，藏着坏心思，总觉得要出事。
“套子下好了，强到石头后面起。”
疤脸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往旁边的大石块指了指。
几人刚躲好，就听见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还伴着h羊的低叫声。
陈砚探头望，看见七八只h羊从沙坡后走出来，有大有小，低着头往矿洞挪，鼻子凑在地上闻着酒糟味儿。
最前面那只公羊，看着得有百十来斤，皮毛在月光下泛着光。
“羊娃来了，准备好！”
刀疤刘压低声音，猎枪举了起来，枪口对着黄羊群。
h羊慢慢走到岩盐地，低头开始舔盐，还时不时啃两口地上的酒糟。
刀疤刘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在夜里炸开来，最前面的公羊应声倒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其他黄羊吓得往回窜，独眼补了两枪，又放倒一只。
“别让它们跑了！”
刀疤刘喊着冲出去，陈砚和疤脸也跟着上——陈砚手里的木棍照着一只h羊腿上砸，羊踉跄了一下，疤脸冲上去用麻袋套住它的头；独眼举着枪在后面堵，有只羊往陷阱里窜，绳扣“咔嗒”一声收紧，勒住了羊的腿。
忙乎了半个哆嗦的时间，才把倒地的羊都扛到车上。
陈砚猫了一眼，一共4只，堆在车后座，血腥味混着羊膻味，羊屎味儿。
闻着有点恶心。
刀疤刘坐在车头上点烟，脸上笑出褶子：“额贼！
这趟没白来，光羊就能卖不少，够咱们哥几个在吉祥村里发几天了！”
独眼也凑过来笑：“还是刘哥你厉害，一枪一个准！”
陈砚靠在车旁擦汗，军大衣后背都被汗浸湿了，风一吹冷得打哆嗦。
他往矿洞那边扫了一眼，突然看见洞口旁边的小土堆在动，还发出“叽叽”的叫声。
“那边好像有东西。”
他指了指小土堆。
刀疤刘和独眼也望过去，刀疤刘站起来：“走，看看去，别是啥值钱玩意儿。”
几人走过去，刀疤刘用猎枪枪管拨开沙子，露出个小洞——里面蜷着七八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睛没睁开，身上羽毛是灰白色的，嘴巴尖得像小钩子。
刀疤刘蹲下来，眼睛一亮，伸手就想抓，嘴里还嘟囔：“额贼！
这鸟看着怪精的，说不定值几个钱。”
陈砚心里咯噔一下——他在西安城的电视上见过这东西，是“风尖儿”，够在钟楼整套房了。
悄咪咪的看了几人的眼神，恐怕要有事儿。
他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悄悄按在腰后的刀柄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卖了黄羊拿钱走人，平了瘦猴的账，这“风尖儿”谁爱碰谁碰，别拉上自己。
独眼也凑过来瞅，挠了挠头：“这鸟能值多少钱？
别还没h羊值钱。”
没人接话，只有疤脸没动。
他蹲在旁边，眼神扫过那窝“风尖儿”，又扫过刀疤刘攥着麻袋的手，最后落在陈砚和独眼身上——刚才还带着点松弛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像荒漠里的月光，没一点温度。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把右手往口袋里挪了挪，指节抵着弹簧刀的刀柄。
刀疤刘把“风尖儿”都塞进小麻袋，系紧袋口往黑包里一塞，拍了拍：“管它值多少，多带点总没错！
走，收套，找地方歇着，明儿一早回。”
几人往陷阱那边走，刚到钢丝绳旁，刀疤刘突然停住脚，猛地转身——猎枪“哗啦”一声上了膛，枪口首首对着陈砚和疤脸：“额贼琵琶！！！
泥俩，把身上的家伙都掏出来，陈砚你腰后的刀也给额卸了！”
陈砚和疤脸都没慌，独眼倒先懵了：“刀疤刘！！！
你这是干啥？”
刀疤刘冷笑一声，嘴角撇得厉害，“真当额不识货，这h羊和‘风尖儿’都是额滴”。
看向陈砚和疤脸。
“你们俩就是帮工，给你们点辛苦费就不错了！
现在把家伙交出来，不然额开枪了——在这漠里，杀个人跟杀只羊一样，没人知道！”
陈砚慢慢把手从腰后挪出来，没拔刀，只是看着刀疤刘：“刘哥，你别太急。
咱们都是为了钱，犯不着拼命，有话好说。”
他嘴上软，脚却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刀疤刘的视线，给疤脸递了个眼神。
刀疤刘没看出来，还在喊：“少跟额废话！
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额真开枪了！”
就在这时，疤脸突然动了——他往旁边一闪，右手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咔嗒”一声弹开刀刃，对着刀疤刘的胳膊就划过去。
刀疤刘没防备，胳膊上瞬间见了血，猎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砚也没闲着，电光火石之间，冲上去对着刀疤刘的腿弯踹了一脚。
刀疤刘踉跄着跪倒在地，刚想捡枪，陈砚己经踩住了他的手，脚尖使劲碾了碾：“刀疤刘，你这就不地道了。”
刀疤刘疼得喊出声，却还嘴硬：“额日泥*！
你们俩敢跟额作对？
独眼，你还愣着干啥？
帮额收拾他们！”
独眼举着枪，却没动，悄悄的眯了一眼，枪里剩了一颗的子弹。
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看着刀疤刘，有点犹豫：“刘哥，你太黑了，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黑又咋了？”
刀疤刘挣扎着抬头，“在这道上混，不黑能挣钱？
你别犯浑，帮额把他们收拾了，钱咱们一起分！”
疤脸没跟他废话，蹲下来抓住刀疤刘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按：“刀疤刘，你也别怪咱。
要怪就怪你太贪，留着你，早晚是个祸害。”
他说着，突然弹簧刀对着刀疤刘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刀疤刘瞪大眼睛，嘴里吐着血，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手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转眼之间，看着地上的尸体，陈砚心里有点发沉，却没说话——刀疤刘活着，回了西安城肯定会找铜川帮的人报复，留着也是个麻烦。
他踢了踢刀疤刘的腿，确认没气了，才说：“把他拖进矿洞，用沙子埋了，别让人发现。”
疤脸和独眼没反对，一起把刀疤刘的尸体拖进矿洞深处，用沙子埋了半截。
出来后，疤脸突然转过身，弹簧刀对着陈砚：“陈砚，现在刀疤刘死了，这黄羊该归额了。
你识相的话，就自己走，额不为难你。”
陈砚心里一冷，妈的，疤脸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他慢慢拔出杀猪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陈砚说道“日泥*，你算个啥。”
“算啥？
就凭额比你狠！”
疤脸冲上来，刀对着陈砚的胸口刺。
陈砚举刀格挡，“当”的一声，弹簧刀被弹开。
疤脸又换招，刀对着他的胳膊划，陈砚往后退，却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疤脸趁机扑上来，刀对着他的脖子按下去。
就在这时，独眼突然冲过来，一脚踹在疤脸的腰上。
疤脸踉跄着倒地，独眼举起猎枪对着他：“别打了！
再打下去，咱们都得死！”
疤脸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独眼：“你帮他？”
“不是帮谁，是咱们不能再内斗了！”
独眼的声音有点抖，却没放下枪，“刀疤刘己经死了，要是再死人，回去的路上，不被路上的同行整死！
郑卫国也得！
（独眼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羊娃子一卖，各走各的道。
谁也别胡言传。”
疤脸看着独眼手里的猎枪，又看了看陈砚手里的杀猪刀，知道讨不到好，只好放下刀：“行，一起分。”
脸上立马又堆着笑。
脸上的刀疤配着褶子。
有着说不出的渗人了。
陈砚收了刀，擦了擦脸上的汗——后背刚才被划了道口子，有点疼，却没说。
他看了看矿洞的方向，又看了看疤脸和独眼，心里盘算着：“疤脸这老小子，看着豪爽，结果是个二刀子，路上恐怕不好善了”。
“把套收了，咱往回走。”
陈砚说着，打后开车门。
疤脸和独眼也没反对，一起把钢丝绳收进麻袋，开车门。
疤脸和独眼也没反对，一起把钢丝绳收进麻袋，扔上车。
面包车发动了，往长安的方向开。
月光下，影子渐渐往后退，陈砚一个人坐在后排，手一首按在的刀上——他知道，这趟“跑野趟”还没结束，别说回城，路上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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