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燕语斋”刚开门，纪晓岚府上的小厮就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来了。
小燕子连忙迎上去，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三封引荐信，信封上是纪晓岚遒劲有力的字迹，分别写着“致文渊书坊李坊主致翰林院王编修致城南诗社刘先生”。
小厮还带来了纪晓岚的话：“我家大人说，文渊书坊的李坊主最是爽快，姑娘可先去寻他，若有难处，便提我名字。”
小燕子把引荐信小心收好，心里暖烘烘的。
她原本想着等铺子打烊了再去文渊书坊，可心里实在按捺不住，便跟隔壁包子铺的王婶打了招呼，托她帮忙照看半个时辰的铺子，自己揣着信，快步往城南走去。
文渊书坊坐落在国子监附近，门面比“燕语斋”大了三倍不止，门楣上挂着烫金的匾额，门口往来的多是穿着长衫的文人。
小燕子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引荐信，才迈步走进去。
铺子里的伙计见她穿着素布衣裙，年纪又小，只当是来买平价话本的，便随口问道：“小姑娘，要买什么书？”
“我找李坊主，有纪大人的引荐信。”
小燕子把信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却又透着坚定。
伙计接过信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连忙躬身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坊主！”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文渊书坊的李坊主。
他接过小燕子手里的信，拆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开，看向小燕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打量：“你就是纪大人信里说的燕姑娘？
那些《西库全书》选录，当真出自你手？”
“是我整理的。”
小燕子点头，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两册装订好的典籍，“坊主您看，这是我己经整理好的部分，还有些正在抄写。”
李坊主接过典籍，翻得极快，目光在书页上扫过，越看越惊讶。
等翻到《舆地志》那一页，他指着“趵突泉飞絮如雪”那句，抬头看向小燕子：“这几句补得妙啊！
我曾去过济南府，亲眼见过泉畔的春柳，你写的竟和实景分毫不差。”
小燕子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去年有幸去过一次济南，印象深刻，便记下来了。”
“不仅是实景，你对典籍的理解也颇有见地。”
李坊主又翻到《史记钞》的批注，“‘霸王不肯渡江东’这句，多少文人争论不休，你却一语道破要害，实在难得。”
他放下典籍，语气变得郑重，“燕姑娘，你这些典籍，我文渊书坊愿刊印！
不仅如此，我还愿给你千字五十文的稿酬，刊印后销量的三成，也归你所有。”
小燕子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能刊印就己是万幸，没想到李坊主还给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
她连忙点头：“多谢坊主！
我一定尽快把剩下的内容整理好！”
“不急，好东西值得等。”
李坊主笑着说，“我这就让人跟你去‘燕语斋’，把己有的典籍都取来，先排版校对。
你若有需要，也可随时来书坊找我，笔墨纸砚只管开口，我都给你备好。”
从没想过事情会如此顺利，小燕子走出文渊书坊时，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
她快步走回西市，刚到“燕语斋”门口，就看见王婶正帮着照看铺子，几个孩子围着案几，正好奇地翻看她没抄完的典籍。
“燕姑娘回来啦！”
王婶见她回来，笑着迎上去，“刚有个穿长衫的先生来寻你，说是翰林院的王编修，听说是纪大人引荐的，我让他稍等了。”
小燕子心里一喜，连忙走进铺子。
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衫的男人正坐在案几旁，手里拿着一本《聊斋志异》选录，看得入神。
见小燕子进来，他站起身，拱手道：“可是燕姑娘？
我是翰林院的王修远，奉纪大人之命，来看看你整理的典籍。”
“王编修客气了。”
小燕子连忙让座，又拿出另一册典籍递过去。
王修远接过典籍，翻了几页，眼中满是赞赏：“纪大人常说，民间藏龙卧虎，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你这典籍，不仅内容详实，字迹也工整秀丽，可见用了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在翰林院负责典籍整理，你若在抄写时遇到生僻字或典故疑问，尽管来翰林院找我，我定帮你解答。”
接连得到纪晓岚、李坊主和王编修的认可，小燕子心里像揣了个暖炉，连指尖都透着热意。
等文渊书坊的人来取走典籍，王婶看着她，笑着说：“燕姑娘，你可真厉害！
连纪大人都帮你，以后‘燕语斋’可要出名啦！”
小燕子笑着点头，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能有今日，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她选对了路。
前世在宫里，她靠着永琪的宠爱、皇上的赏赐，看似风光，却始终像无根的浮萍；可这一世，她靠自己的手，靠一本本抄写的典籍，靠“燕语斋”的烟火气，反而扎下了根，赢得了别人的尊重。
接下来的日子，小燕子更忙了。
白天她要照看铺子，晚上就挑着油灯抄写典籍，王编修还时常派人送来一些宫里的典籍抄本，帮她核对内容。
有时候抄到深夜，指尖酸得握不住笔，她就揉一揉手指，看着窗外的星星，想起前世在藏书阁摔落孩子的那天——那时的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握不住，可如今，她不仅能掌握自己的人生，还能让更多人读到好书，这样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一个月后，文渊书坊送来消息，第一批《西库全书》选录己经刊印完成，共三千册，将在三日后于文渊书坊和“燕语斋”同步发售。
小燕子特意请木匠做了个新的木牌，上面写着“《西库全书》选录首发”，挂在“燕语斋”门口，还在铺子里摆了几张小桌，准备了茶水，供来买书的人歇脚。
发售那天，天还没亮，“燕语斋”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有附近的街坊，有国子监的学生，还有些特意从城外赶来的文人。
小燕子穿着新做的素布衣裙，忙着给大家递书、收钱，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正午时分，纪晓岚和李坊主、王编修一同来了。
看着铺子里挤满了人，纪晓岚笑着对小燕子说：“燕姑娘，你看，好东西总能被人看见。”
小燕子点点头，眼里闪着光：“多谢纪大人，若不是您，我这些典籍也走不出‘燕语斋’。”
“是你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值得被看见。”
纪晓岚说，“我听说你还想把剩下的《西库全书》都整理出来？”
“是。”
小燕子坚定地说，“我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些典籍里藏着多少好东西，也想让那些没机会进宫看书的人，都能读到。”
李坊主笑着接话：“那我文渊书坊，就陪燕姑娘一起做这件事！
以后你的典籍，我们包了刊印，还要卖到江南去，让更多人看到！”
王编修也点头：“翰林院的典籍，你随时可查，有任何疑问，我都帮你解答。”
小燕子看着眼前的几人，又看了看铺子里热闹的景象——孩子们捧着书认真阅读，文人们互相讨论着典籍里的内容，街坊们笑着说“燕姑娘出息了”，心里忽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想起前世在皇宫里，永琪曾问她：“小燕子，你想要什么？”
那时她答不上来，只觉得皇宫里的一切都该是她的。
可如今她才明白，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金丝笼里的富贵，而是这样的自由——靠自己的手吃饭，靠自己的努力赢得尊重，守着一家小铺子，看着书里的故事，听着窗外的烟火声，过着踏实安稳的日子。
夕阳西下，“燕语斋”的客人渐渐散去，案几上还留着淡淡的墨香和茶水的热气。
小燕子收拾好铺子，锁上门，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风拂过，带着后院野菊的香气，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这一世的“辞宫路”，不仅走对了，还走出了比她想象中更光明的未来。
而她知道，只要她继续走下去，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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