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味道。林溪早已习惯,但今天,
这股味道里,似乎掺杂了一丝别的东西——铁锈般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知道,
这只是她的幻觉,是她那该死的能力带来的副作用。她站在病房门口,
看着张阿姨被家人簇拥着,脸上是重获新生的喜悦与激动。张阿姨是林溪主管的病人,
晚期癌症,本该只有不到三个月的生命。但林溪凭借着自己钻研出的全新治疗方案,
硬是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今天的复查结果堪称完美,癌细胞近乎清零,
张阿姨可以出院了。“林医生,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张阿姨紧紧握着林溪的手,
老泪纵横,“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林溪挤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姨,您别这么说,好好回家休养,定期复查就好。”然而,
她的目光却无法从张阿姨的头顶移开。在那里,
悬浮着一串只有她能看到的、鲜红得刺眼的数字——23:59:59。并且,
那最后的秒数,正在她眼前,无情地跳动着,变成了23:59:58。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能看见他人的“剩余寿命”。
这种诡异的能力不知从何而来,时灵时不灵,且每次清晰看到,都会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精神萎靡。她视其为一种诅咒,一种不该存在于世的窥探。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包括她深爱的未婚夫陈序。陈序是本市新锐医疗器械公司的CEO,年轻有为,英俊温柔,
是她疲惫生活里唯一的解药。他总是劝她别太拼命,却不知道她真正需要对抗的,
是这种洞悉生命尽头的无力感。往常,她看到的数据虽然冰冷,但至少符合逻辑。
垂死的病人,数字所剩无几;健康的同事,数字漫长而稳定。
可张阿姨头顶这精确到只剩一天的倒计时,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她的认知。
这不对劲。完全不对劲。一个刚刚“奇迹般”康复的人,怎么可能只剩下二十四小时的生命?
“林医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张阿姨的儿子关切地问。林溪猛地回过神,
强压下胃里的翻涌:“没……没事。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恭喜您出院,张阿姨,
一定要保重身体。”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门口,将那满室的欢声笑语隔绝在身后。
走廊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白大褂传来,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是能力出错了吗?
因为最近太累,所以产生了幻觉?她靠在墙上,深吸了几口气,试图驱散那串该死的数字。
但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档案室。
“帮我调出近三个月来,所有经由我主治,
诊断结果为‘临床治愈’或‘显著好转’出院的病人随访档案。”她对档案室的管理员说道,
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管理员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电子档案很快被调取出来,
屏幕上罗列着十几个名字。张阿姨的名字赫然在列。林溪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第一个。
王建国,肺癌晚期,经她创新方案治疗后病灶消失,出院一周后,死于“意外”坠楼。
李秀英,恶性淋巴瘤,同样方案治愈,出院次日,死于“急性”心肌梗死。赵明,
胰腺癌……一个,两个,三个……每点开一个档案,林溪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指尖冰凉,
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所有她经手、创造了“医学奇迹”的病人,无一例外,
都在出院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因各种“意外”或“突发性疾病”去世了!
之前她沉浸在攻克医学难题的喜悦和成就感中,加之这些病人出院后便不再由她跟进,
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恐怖的规律!她猛地靠在椅背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不是意外。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她的能力没有出错,张阿姨,
真的只剩下一天可活了。她救活了他们,然后,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在他们出院后,精准地夺走了他们剩余的全部生命。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那一个个变成灰色的名字旁边。
如果她的能力能看到更多……她集中精神,试图回溯,
看向那些死者档案上本该属于他们的、漫长的“剩余寿命”……眼前一阵发黑,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但在那意识模糊的瞬间,
她仿佛看到了一条条血红色的、代表着生命时间的丝线,从这些死者的名字上被强行抽离,
汇向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终点。不可能……林溪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电脑空白的搜索栏里,
颤抖地输入了那个她深爱着的、绝不可能与此事有关的名字——陈序。冰冷的电子屏幕光,
映照着林溪毫无血色的脸。
陈序账户里那一长串代码 stolen time被窃时间的数字,
像一条狰狞的毒蛇,盘踞在她心头,吐着猩红的信子。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
是她听了无数个日夜的、沉稳而熟悉的节奏。“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陈序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宠溺。他刚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身上是她挑选的、带着清新雪松味的沐浴露香气。曾经让她安心沉醉的味道,
此刻却像致命的毒气,让她胃里翻江倒海。林溪没有动,也没有试图关闭屏幕。她知道,
一切伪装都已失去意义。她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感受着他带着湿气的手臂,
从身后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他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那一瞬间,林溪清晰地感觉到,
环住她的手臂肌肉,有零点几秒的紧绷,随即又恢复了松弛。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里蔓延。
然后,陈序轻轻地、几乎像是叹息般地笑了。“你还是发现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惊慌,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你终于发现了”的释然。林溪猛地转过身,挣脱他的怀抱,赤红着眼睛瞪着他:“发现?
陈序,我发现我的未婚夫,我最爱最信任的人,是一个杀人犯!一个窃取他人生命的怪物!
”陈序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怜悯,有无奈,还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怪物?
”他重复着这个词,缓缓摇头,“小溪,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
”林溪几乎要笑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你用别人的命来为我?陈序,你疯了!
”“我没有疯!”陈序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感到疼痛,
“你忘了你三年前那场大病了吗?医生说你生命力透支,器官会加速衰竭,
你根本活不过四十岁!常规治疗只是在拖延时间!”林溪愣住,那是她不愿回首的过去。
“我找到了更好的办法。”陈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他指向屏幕上的数据,“你看,
这些时间,这些蓬勃的生命能量,可以弥补你缺失的活力。我们可以拥有更长的时间,
几十年,几百年,永远在一起!这难道不比那些蝼蚁般短暂的生命更有价值吗?
”他甚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注射器,“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足够让你摆脱病痛的阴影,拥有健康的、漫长的未来。
”林溪看着那管汇聚了无数亡魂的“时间药剂”,看着陈序那双盛满“爱意”的眸子,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扭曲的爱,比纯粹的恶意更令人胆寒。
她猛地打飞了注射器,蓝色的液体溅在地毯上,迅速挥发消失。“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也别用‘爱’来粉饰你的罪恶!”陈序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如同面具剥落,
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失望。“你还是不懂。”他叹了口气,
“你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他强行将林溪拖离书房,不顾她的挣扎,
将她锁进了主卧隔壁的隔音客房。“想清楚,小溪。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坚守可笑的道德,
还是选择和我,和永恒的未来站在一起。”房门“咔哒”一声落锁,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林溪瘫坐在地上,巨大的愤怒和悲伤过后,是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为了她?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尖叫:不是这样的!她挣扎着爬起来,
开始疯狂搜寻这个房间。这里曾是陈序偶尔办公的地方,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
在一个锁着的抽屉里,她用发卡艰难撬开,发现了一些旧物——几本纸张发黄的笔记本,
还有一张黑白合影。照片是一张数十年前的班级毕业照。
穿着老旧款式校服的少年少女们笑容青涩。
而站在最后一排角落的那个少年……林溪的呼吸骤然停止。那张脸,眉眼清晰,
赫然是少年时期的陈序!与现在相比,除了稚嫩,几乎一模一样!她颤抖着翻开那些笔记本,
里面是些晦涩的公式和观察记录,笔迹与陈序如出一辙,但纸页的泛黄程度和墨水的褪色,
都昭示着它们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认知上。
他不是和她一样的年轻人,他是一个依靠窃取时间,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
“为她续命”的谎言,在此刻不攻自破。他需要时间,是为了他自己!那自己呢?
自己在这盘棋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她那时灵时不灵,
被视为诅咒的“时间感知”能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全部精神。
被囚禁的恐惧和发现的真相,像是一种残酷的催化剂,
她感觉那模糊的能力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她不再仅仅是“看”向外界,而是尝试将那种感知,
向内延伸,追溯自身!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有根钢针在搅动她的脑髓。
但在那一片混乱的、闪烁的画面中,她“看”到了!几年前,
在她大病初愈、意识模糊的那段时期,
秘的、布满精密仪器的房间……冰冷的针头刺入她的后颈……一些闪烁着幽光的纳米级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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