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说我除蜂太辛苦,贴心地在防护服上剪了个洞让我“凉快凉快”。
我被她亲手送来的马蜂活活蜇死。
重生回惨死前一天,我看着她和竹马在蜂场外指指点点。
这次我特意准备了一个更大的蜂巢。
既然这么心疼我,那就一起凉快凉快吧。
我是陈默,一个养蜂人。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我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隔着厚厚的防护面罩,视线还是有点模糊。七月的成都郊区,太阳毒得像要把人烤化。面前这棵老槐树上,挂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马蜂窝,黑压压的马蜂进进出出,嗡嗡声隔着防护都能听见。
村里王大爷早上急匆匆找来,说这窝蜂蜇了他孙子,小孩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二话没说就来了。
干这行十年,我清楚这些东西的厉害。不是公园里那种采蜜的蜜蜂,这是正儿八经的马蜂,毒性大,性子烈。一着不慎,就不是起个包那么简单。
我小心调整着手里长杆捕蜂网的角度,尽量不惊动它们。先得把巢整个端下来,移到远离人居的野地去。步骤不能错,动作要轻,要稳。呼吸喷在面罩上,泛起一片白雾。
陈默!
一个尖细的女声刺破沉闷的空气。
我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晓柔,我老婆。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没立刻转身,先把捕蜂网轻轻支稳,才慢慢扭过头。
林晓柔站在不远处的土路上,撑着一把花里胡哨的遮阳伞。她身边还站着个男人,赵明辉,她那所谓的发小。赵明辉穿着熨帖的短袖衬衫,手里拿着个小风扇对着脸吹,一副城里人下乡视察的派头。
你怎么来了?我隔着面罩,声音闷闷的。
来看看你啊!林晓柔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厚,别中暑了!
赵明辉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我身上的防护服,嘴角撇了撇。陈哥,你这架势,够唬人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搞什么生化实验呢。
我没接他的话茬,看向林晓柔。这儿危险,你们离远点。
能有什么危险?林晓柔不以为意,走到离我五六米的地方停下,皱着鼻子,你看你这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吧?黏在身上多难受啊。
工作需要。我简短地说,转回身想继续干活。
要我说啊陈默,赵明辉的声音又飘过来,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调调,你这除蜂的法子是不是太老土了?我看网上好多视频,人家拿个塑料袋一套,或者点堆烟一熏,不就解决了?你这全副武装的,费时费力。
我攥着捕蜂网杆子的手紧了紧。
林晓柔立刻附和。就是!明辉懂得可多了。他刚才在路上还说呢,现在都讲究效率。你这一套下来,得弄到什么时候去?太阳这么晒,我看着都心疼。
我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马蜂和蜜蜂不一样,烟熏效果不好,容易激怒它们。防护是必须的,安全第一。
安全安全,你就是太胆小!林晓柔嘟囔着,明辉都说了,没那么夸张。你看人家,轻轻松松就搞定了。
我猛地回头,盯着她。他懂?他养过蜂还是除过蜂?被马蜂蜇过吗?
林晓柔被我吼得一缩,随即梗起脖子。你凶什么凶!明辉也是关心你!他见多识广,不比你这天天窝在蜂场的人强?
赵明辉伸手虚虚地揽了下林晓柔的肩膀,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晓柔,别这么说。陈哥也是谨慎。他转向我,脸上挂着假笑,陈哥,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这防护服看着是挺专业,但也太捂得慌了。这大热天的,别蜂没除掉,人先热晕了。要不,你把面罩摘了透透气?我看着,这些蜂好像也没那么凶嘛。
他话音还没落,一只离巢的马蜂大概是被我们这边的动静吸引,嗡嗡地朝着他们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林晓柔啊地一声尖叫,手里的遮阳伞都扔了,猛地往赵明辉身后躲。
明辉!蜂!蜂来了!
赵明辉也吓了一跳,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小风扇。滚开!滚开!
那只马蜂绕了他们两圈,大概觉得无趣,又飞回了巢穴。
我冷冷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没那么凶?
林晓柔惊魂未定地从赵明辉背后探出头,脸涨得通红。陈默!你看见没有!多危险!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它们弄走啊!
你们离远点,就没事。我压着火气。
赵明辉整理了下被弄皱的衬衫,强作镇定。意外,纯属意外。陈哥,你这工作环境确实是……比较艰苦。他眼神又落在我厚重的防护服上,意有所指,不过,这装备是不是也该升级换代了?我看你这防护服都旧了,关节地方好像都不太灵活了。
林晓柔立刻像找到了突破口。对对对!明辉你看得真准!我就说他这衣服又厚又笨重,行动都不方便。陈默,要不你脱了吧?换个轻便点的?我看明辉这衬衫就挺好,凉快。
我简直要气笑了。脱了?换衬衫?在马蜂巢穴下面?
林晓柔,我一字一顿地说,这是马蜂,不是蚊子。被蜇一下,严重了能要命。懂吗?
她被我眼里的寒意慑住,一时没说话。
赵明辉干咳两声。晓柔也是心疼你。你看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往前走了一小步,装作打量槐树上的蜂巢,实则压低了声音,只有我们三个能听见,陈默,不是我说你。男人嘛,有时候不能太死板,得听听劝。尤其是我这种……见过世面的人的建议。你这套老农民的做法,早过时了。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无知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还有旁边林晓柔,她那眼神里,全是毫无保留地对赵明辉的信任,和对我的……嫌弃。
汗水流进嘴角,又咸又涩。
我当初怎么就娶了她?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们,要待着就站远点,别碍事。
我重新拿起捕蜂网,手臂却因为压抑的愤怒有些发僵。槐树上的马蜂似乎感应到什么,飞舞得更加躁动不安。嗡嗡声密集得让人心头发麻。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视线。
一道,充满了盲目的崇拜和依赖。
另一道,充满了恶意的嘲讽和挑衅。
还有我这身厚重的防护服,此刻感觉不是保护,而是一种讽刺。它隔绝了马蜂,却隔绝不了身边人带来的,比蜂毒更刺骨的寒意。
林晓柔的声音又细细地传过来,带着点不满的抱怨。
明辉,你看他那个倔样子!好像全世界就他懂一样。你这件衬衫料子真舒服,在哪里买的?下次也给我爸买一件。陈默那些衣服,又土又闷,看着就难受……
赵明辉低声回应着什么,我没听清。
我也不想听清了。
我盯着那个不断有马蜂进出的巢穴,黑色的蜂群在烈日下闪着不详的光。
今天这蜂,除得格外憋屈。
他们最好赶紧滚蛋。
我握紧了手里的金属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头顶,太阳依旧毒辣。
汗水,淌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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