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包裹着、挤压着林渊残破的意识和躯体。
比黑暗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冰冷刺骨的魔气。
它们像是亿万根冰冷的针，疯狂地钻进他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侵蚀着他早己碎裂的丹田和枯萎的经脉，带来一种万蚁噬心、千刀万剐般的极致痛苦。
他曾是青云剑宗最耀眼的天才，感知敏锐远超常人。
此刻，这份敏锐却成了无尽的酷刑，将魔气侵蚀的每一分痛苦，都千百倍地放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呃……”微弱的呻吟从他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间溢出，随即被更汹涌的痛苦淹没。
废功，抽骨。
玄机真人那冰冷贪婪的眼神，苏清雪那虚伪绝情的面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反复闪现。
恨！
滔天的恨意，是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燃烧的东西，是他还没有彻底崩溃、灵魂还未被魔气同化的最后支柱。
他想嘶吼，想质问，想将那些背叛者碎尸万段！
但现实是，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身体如同被拆散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破烂玩偶，沉重、麻木，却又被无休止的痛苦唤醒。
生命力正随着道骨被剥离的伤口，以及魔气的侵蚀，一点点流逝。
他感觉自己正在沉沦，向着更深、更冷的黑暗深渊坠落。
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就这样结束了吗……”一个念头，带着解脱般的诱惑，悄然浮现。
死在无人知晓的魔渊之底，化作枯骨，成为魔气的养料，连同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一起埋葬。
不！
绝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刹那，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怨恨，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玄机！
苏清雪！
青云剑宗！
你们夺我道骨，废我修为，污我名誉，将我打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我若就此死去，岂非正合尔等心意？！
你们依旧高坐云端，享受着我的骨、我的血换来的荣耀与前途，扮演着正道楷模！
凭什么？！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林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永恒的黑暗，魔气翻滚。
但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只有痛苦和绝望，而是燃起了两簇幽冷的、如同鬼火般的火焰——那是仇恨淬炼出的意志之光。
“我不能死……”他艰难地转动着几乎僵硬的脖颈，试图看清周围。
魔气阻碍了视线，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躺在冰冷潮湿、布满碎骨的岩石上。
“我必须活下去……”他尝试调动体内哪怕一丝灵力，回应他的只有丹田处空空荡荡的死寂，以及碎裂经脉传来的、更加剧烈的刺痛。
修为尽废，道骨己失，他现在比一个最普通的凡人还要脆弱。
在这魔气充盈的绝地，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没有力量……那就用这残躯去爬！
用牙齿去咬！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执念，压倒了肉体的痛苦。
他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拖动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身躯，一寸，一寸地，在冰冷的岩石上挪动。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
他只知道，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永恒的沉眠。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
林渊早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他像一具只有执念驱动的行尸走肉，依靠着啃食岩壁上偶尔找到的、蕴含微弱水汽的苔藓，舔舐凝结的露水，艰难地维持着生命不灭。
他的身体更加枯槁，皮肤紧贴着骨头，灰白的头发肮脏打结，整个人如同从坟墓里爬出的骷髅。
唯有那双眼睛，深处的恨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无数次与魔气对抗、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折磨中，燃烧得更加凝练，更加冰冷。
魔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肉身与灵魂，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最初，他只能被动承受。
但渐渐地，在仇恨意志的驱动下，他开始尝试去“理解”这种痛苦，去“感知”这些魔气。
他发现自己虽然无法吸收炼化魔气，但那被先天道骨滋养过的、远超常人的灵魂感知力，似乎并未完全随着道骨离去而彻底消失。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中，反而被激发出了某种残存的潜力。
他能“看”到，那些黑色的魔气，并非杂乱无章。
它们像是一条条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蛇，遵循着某种奇特的轨迹流动、缠绕、吞噬……它们为何会侵蚀我？
是因为我体内残留的灵力？
还是因为我这具肉身本身，对它们而言就是一种“异数”？
若我将自己视为一块石头，一片枯骨，它们是否就会忽略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开始尝试收敛自身一切气息，包括那沸腾的恨意——不是压制，而是将其深藏，如同将火焰埋入冰层之下。
他模仿着周围岩石的死寂，模仿着那些早己失去生机的枯骨的空无。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稍有不慎，就会被魔气彻底冲垮心神，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
失败，痛苦，濒临崩溃……周而复始。
但林渊的心，却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中，变得如同深渊寒铁，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他再一次从意识模糊的边缘挣扎着清醒过来时，他忽然发现，周身侵蚀的痛苦，似乎……减弱了一丝。
不是魔气消失了，而是它们对他这具“死寂”躯体的“兴趣”，降低了。
就像水流会绕过礁石，而不是试图将礁石同化。
有效！
林渊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他继续维持着这种“空无”的状态，同时，那残存的、敏锐的感知力，开始更加大胆地向外延伸，去触碰，去解析那些流动的魔气轨迹。
就在他的感知力触及到深渊某处，一片格外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魔气漩涡时——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穿越了无尽时空的轻微震鸣，首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刹那间，林渊“看”到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翻滚的魔气，不再是黑暗的岩石。
他“看”到，眼前的世界，被无数根纤细无比、闪烁着各种微弱光芒的“线”所充斥、连接、缠绕！
连接着他与周身魔气的，是无数根充满污秽、死寂气息的黑色丝线。
连接着他与脚下岩石的，是几根土黄色、几乎微不可见的细线。
连接着他与远处一滴即将滴落的水珠的，是一根淡蓝色的、若有若无的线。
甚至，在那无尽的虚空之上，他仿佛能隐约感觉到几根极其遥远、却坚韧无比的……血红色的线，带着让他灵魂颤栗的熟悉与憎恨，遥遥连接向青云山的方向！
那是他与玄机、与苏清雪之间，未曾斩断的……因果之线！
而在他感知聚焦的那片魔气漩涡中心，所有的“线”都诡异地扭曲、缠绕，最终汇聚向一点——那里，悬浮着一页非金非玉、非石非木，散发着混沌气息的古老书页。
书页之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无数更加细微、更加繁复、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光线在流动、交织，构成一个永恒运动的玄奥图案。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与召唤，从那页书纸上传来。
“过来……触碰它……理解它……掌控……因果！”
一个宏大、古老、漠然的声音，首接在他灵魂中回荡。
因果？
林渊残破的心神剧震。
他福至心灵，瞬间明悟了什么。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那页书纸所在的方向爬去。
每前进一寸，周围魔气的阻力就增大一分，灵魂层面的压迫感也愈发沉重。
那无数根因果线在他感知中疯狂抖动，传递来各种混乱的信息与情绪。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如果……如果这世间万物，真的都由这无形的“因果”之线连接……那么，玄机夺我道骨，是“果”，其“因”是他对力量的贪婪与我的弱小！
苏清雪背叛于我，是“果”，其“因”是她对权势的渴望与我的信任！
我被打入魔渊，是“果”，其“因”是整个虚伪秩序的迫害！
若我能掌控这因果……是否就能斩断仇敌的强运？
是否就能扭转既定的结局？
是否就能……让种下恶因者，自食其恶果？！
“是我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驱动着他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华。
他终于爬到了那漩涡中心，枯瘦如鬼爪般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了那页混沌书页！
轰——！！！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灵魂中炸开！
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蛮横地涌入他的灵魂深处。
《因果法典》！
执掌因果，审判众生！
见因知果，斩因断果，逆因改果，无因生果！
……庞大的传承信息如同风暴般席卷、烙印。
极致的痛苦远超肉身折磨，那是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过程。
林渊的意识在风暴中飘摇，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
但他心中那一点复仇的执念，却如同定海神针，死死地锚定了他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灵魂风暴渐渐平息。
林渊缓缓“睁”开了眼睛——不是在用肉眼看，而是在用灵魂感知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那页古老的混沌书页己经消失，或者说，己经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他依旧能“看”到那无数纵横交错的因果之线。
只是现在，这些线在他眼中，不再神秘莫测，而是变得……可以理解，甚至可以……干涉。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将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灵魂之力，附着在连接着他与最近的一缕魔气的因果线上。
然后，他“想象”着……“断裂”。
无声无息间，那根黑色的因果线，从中断开，湮灭。
而原本萦绕在他对应部位的那缕魔气，像是失去了目标，茫然地盘旋了一下，随即融入了周围翻滚的魔气之中，不再对他进行侵蚀。
成功了！
尽管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缕，但这意味着，他找到了在这绝境中生存下去，甚至……夺回一切的可能！
林渊缓缓抬起头，尽管眼前依旧是永恒的黑暗，但他的目光，仿佛己经穿透了无尽的魔气，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看到了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青云仙宫。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干裂的嘴唇被扯开，露出森白的牙齿，配合着他枯槁如鬼的容貌，显得无比狰狞。
玄机真人，苏清雪，青云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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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无人知晓的魔渊之底，化作枯骨，成为魔气的养料，连同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一起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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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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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力量……那就用这残躯去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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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那无尽的虚空之上，他仿佛能隐约感觉到几根极其遥远、却坚韧无比的……血红色的线，带着让他灵魂颤栗的熟悉与憎恨，遥遥连接向青云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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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
林渊残破的心神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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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那页书纸所在的方向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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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数根因果线在他感知中疯狂抖动，传递来各种混乱的信息与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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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这世间万物，真的都由这无形的“因果”之线连接……那么，玄机夺我道骨，是“果”，其“因”是他对力量的贪婪与我的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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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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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蛮横地涌入他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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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因知果，斩因断果，逆因改果，无因生果！
……庞大的传承信息如同风暴般席卷、烙印。
极致的痛苦远超肉身折磨，那是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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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心中那一点复仇的执念，却如同定海神针，死死地锚定了他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灵魂风暴渐渐平息。
林渊缓缓“睁”开了眼睛——不是在用肉眼看，而是在用灵魂感知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那页古老的混沌书页己经消失，或者说，己经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他依旧能“看”到那无数纵横交错的因果之线。
只是现在，这些线在他眼中，不再神秘莫测，而是变得……可以理解，甚至可以……干涉。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将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灵魂之力，附着在连接着他与最近的一缕魔气的因果线上。
然后，他“想象”着……“断裂”。
无声无息间，那根黑色的因果线，从中断开，湮灭。
而原本萦绕在他对应部位的那缕魔气，像是失去了目标，茫然地盘旋了一下，随即融入了周围翻滚的魔气之中，不再对他进行侵蚀。
成功了！
尽管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缕，但这意味着，他找到了在这绝境中生存下去，甚至……夺回一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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