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龙。因为一个誓言,我在凡间陪了他十五年。帮他荣登大统,帮他群臣俯首。
帮他风调雨顺,帮他国泰民安。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不愿意放手了,
在他新婚前夜拎了一壶酒,踏月而至。酒里下了迷魂药,我昏倒后,他封了我的法力,
束缚我在深宫屋脊之上。后来啊,我又遇到一个小孩,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1、一道稚嫩声音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我。“你是真滴龙吗?你看看你,乌漆嘛黑滴,
还没有角,一点也不像龙!”声音嗲嗲的,语气稚嫩,生命活泼,一点也不属于这深宫冷院。
小娃娃自顾自的蹲在我的面前,歪着小脑袋,头上的小发髻松垮的绑着几绺小黄毛。
我抬眼瞅了一眼这个胖乎乎的小肉丸子,内心十分好奇,
他凭着那圆润的身体是如何爬上房顶的。或许你可能好奇我这样称呼会不会不礼貌,
但当你看到他时,就会发现他是真的符合“小肉丸子”的形象。他目测有个五六岁,
小小的一只。黄色袍子被他撑得圆滚滚的,雪白的兔毛领上顶着一个小脑袋瓜子。
他圆圆的脸蛋透着粉,肥嘟嘟的脸颊配合着小嘴一撅,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
他还有一双黑的透亮的眼睛,虽然不大,眼珠转动更显很水灵。
这小肉丸子的模样总让我想起一个故人。二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孩子来过这里。
与这个小肉丸子截然不同,那个孩子是个八九岁的少年,身材干瘪,衣服沾着泥水。
他的指甲缝里藏着泥垢和血,嘴角还挂着新鲜渗血的伤,
眼睛里黯淡无光拥有藏不住的戾气……小团子开口打断我的回忆。
“龙不应该和我身上这只一样吗?有一对布灵布灵的龙角,和亮闪闪的龙麟,翻云覆雨,
法力无边。”小肉团子说着兴奋地举起双手,在空中上下挥动胳膊,仿佛自己也有法力。
我看了看他华丽棉服上的图案。那是一只金丝勾勒的四爪金蟒。
我刹那间明白了这小团子的身份,是那人的儿子,也是当今的小太子殿下。“我当然是龙。
”我轻蔑道。“龙有很多种,自然也有我这种黯淡无光的。但你身上那只畜生可不是龙。
”我的声音沙哑低沉,听上去混着一口咳不出的老痰。每说一句话我的嗓子就撕裂般的痛,
还能尝到一丝腥甜。其实我的真身是一条黑螭。我是自由的化身,栖息在云里,畅游在风中。
擅长呼风唤雨,是龙王的最疼爱的小儿子我告诉小肉团子:“五爪为龙,四爪为蟒。
”我忍不住干涩的咳了几声,我的嗓子受了点伤,现在每说一句话,都会混着咽下一口血沫。
小团子听完后低着头,很认真的数衣裳上的爪子,每一条都认认真真数完四个爪子,
然后抬起头,一脸天真,笑得灿烂说:“真的只有四个爪子呢!”听着他奶呼呼的声音,
还有掩饰不住的开心,显得他整个人呆呆的,傻傻的。果然是幼稚的人类幼崽啊。
哥哥们曾经多次告诫我,人类是一群狡诈的生物群体,让我离他们远些。他们很邪恶,狡诈,
坏事做尽,尤其擅长伪装成弱者再对放松警惕的你发起攻击。哥哥们是对的,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哥哥口中的“狡诈”是什么模样。我应该早点明白的。可惜年少轻狂,
我见识过天宫繁华的琼宫玉宇,也见识过地府的刀山火海,自以为无所畏惧,
便自作主张勇闯凡间,最终在人类面前栽了跟头。现在的我被困在这宫脊之上,
没有了少年意气,只剩穷困潦倒。此刻我的脊背上插着一把赤金古剑。
这剑正正得插在我的龙脊骨上,剑身上的一连串的符咒封印了我的法力。
我的龙身被迫与这个国家的龙脉相连,不断吸取我的生命来护佑这个国家残破的气运。
我挣扎过,反抗过,却换来新旧交替的伤痕。每当我试图挣脱,这个阵法便会引天雷滚滚。
法力被封印,我就好似那砧板上不停剁砍的鱼肉其实我享受过几年短暂时光的自由。
遵守契约,当时的我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逃离。我出于对他的信任,
结果换来的却是又一次的封印…这些不好的记忆回忆起来依旧痛苦。“小团子,
我们做一个契约如何?”“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我像一个恶魔一样,
诱惑孩童。我不该欺骗小孩子的纯真,可当初那个孩子也利用我的良善,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什么愿望都可以…那我可不可以把愿望让给父皇。”“父皇最近很不开心,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让父皇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小团子口中的父皇正是戏耍我的孩子。我被他骗得好惨。“见他一面,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要先把我放开。”如果可以,我永生不想再见他一面的。我和他之间的恩怨,
是化不开的。我被一把法器封印在这里,只要剑被拔出,我就自由了。小团子爬上我的脊背,
跨坐在龙骨上,颤巍巍的把那柄和他一样高的剑一点点拔出来。痛,撕心裂肺的痛。
当初和那个死道士打的一架,我被这柄剑砍了十几刀都没有现在这样折磨人。
我年少时结识了一个小道士,也算是少年同游,纵马飙歌,逍遥快活。
可是那道士察觉出我的身份,没有丝毫犹豫,将我封印在这个地方,换取他的荣华富贵。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人类的“狡诈”。这剑柄处已经生锈,
可是嵌入我身体的剑身依旧泛着光泽。在小团子的努力下,铁剑一点点脱离我的身体。
古剑划破小孩子的手掌,血液顺着剑刃向下滚落。我感觉到被封印法力逐渐恢复,
就好似久旱逢甘霖,滋润了我每一条筋脉。天空阴暗下来,远方传来雷声滚滚,我仰天长啸,
一道雷光劈下,我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迎来了新的重生。我恢复了人形,
依旧是那个英姿飒爽的黑袍先生。我怀抱着小团子,独立高楼,答应他的事自然是要办到的。
刚刚那个动静太大,周围的房瓦都烧的焦黑了,院里半人高的的枯木杂草还有火苗燃烧着。
这个小团子倒是在我怀里护的安然。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宫人来这里探查。五年前,
那个骗子把我封印在这里,便将这里设为禁地,任何人不得前往。孙悟空被压五百年,
还有人送桃子吃,而我只能喝北风。“小团子,你指路。”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像公鸭嗓,
看来嗓子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了。还是回家后,去向哥哥们要些丹药灵宝比较合适。
2、我和他父皇的故事要从十几年前说起。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才八九岁了。
他说他是最不起眼的皇子。皇帝病重,太子未定,哥哥们狼子野心,想先拿他开刀。
他遇到我时,浑身是伤。他不怕死,只想报复整个国家。他知道国运和我相连,
他来到这荒院和我交易,甚至决定献上自己的灵魂。人类真奇怪,皇帝有什么好的啊!
为了一个位子,手足相残,更是愚蠢!想当初,我从龙宫偷跑出来,
就是不想被困在封地当龙王,那些琐事留给哥哥们处理挺好的。他说他不想当皇帝,
更不在乎这个国家的安危,他只想把曾经害他、伤他的人折磨致死。他的语气充满愤恨。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事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心中只有恨意。于是我和他达成契约。他许我自由,
我助他登基。人类真的好渺小啊!简简单单的一个小法术就吓个半死,
他们看到我的原型直接拜跪倒地上,不停叩首。但神仙有神仙的规矩,我不能伤害人类,
否则会招天谴的。所以那些皇子公主们都是他处理的。我没有干涉,也不想了解。
只听说当时皇宫地板都浸成红色,御花园的花比往年出奇的艳丽。清扫过程很顺利。五天后,
他继位成新皇,改国号为“龙和”,命我为国师。呵。
当初那个封印我的道士好像就是这个国家第一个国师来着。像献宝一样,
用我的自由换来他的国师之位。我奉那孩子的命令,调理四季,风调雨顺。
愚昧的百姓很开心,好像他们的皇帝真的是“天子”一样。我本不想当国师的。我本性自由,
我想回家,父王与哥哥好久没见我会担心的。几百年前,我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龙宫。
年少轻狂,识人不清,不料却被那道师封印在这里,镇守龙脉。现在我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谁都拦不住我了。可我还是心软了。当他摆出一个小孩子姿态向我可怜兮兮的求助时,
我根本狠不下心来。他很擅长演戏的。外有乱党,内有奸臣,我答应他,我会帮助他掌权。
待到国家昌盛的时候,我就会退身。国师真的很累,很累。他年纪幼小,却心思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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