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混合着汗水、止痛喷雾和一种名为“失望”的苦涩气味。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解开绷带的窸窣声，以及冰袋摩擦肌肉时发出的冰冷声响。
林枫第一个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没有看任何人，径首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一把摘下护腕，摔进柜子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拧开一瓶水，仰头猛灌，水流顺着他的下颌线流淌，分不清是水还是不甘的汗。
队员们鱼贯而入，各自沉默地占据着一个角落，像一座座孤岛。
赵宇飞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没事，兄弟们，下次干回来！
今晚我请客，撸串去……”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并且迅速被更深的沉默所吞噬，连个回声都没有。
陈宇正用毛巾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光头，仿佛要把某种情绪也一并搓掉，对赵宇飞的话置若罔闻。
高燃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一震。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粗暴地拆卸脚上的绷带和胶布。
“最后那个球，为什么不分出来？”
一个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伪装的平静。
是陈宇。
他没有抬头，依旧对着自己的储物柜说话，但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
高燃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分出来？
分给谁？
分给被防到连接球都困难的赵宇飞，还是分给在篮下要位都要不到的你？”
这句话像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了充满瓦斯的房间。
“你他妈说什么！”
陈宇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出一片阴影，他怒视着高燃，“我那里己经空了！
你眼里就只有篮筐！
我们打的是团队篮球，不是你高燃的个人秀！”
“团队？”
高燃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因失败而燃起的怒火，“如果不是我上半场一个人拿下的20分，我们他妈早就花了！
还撑得到最后？
你们倒是得分别哑火啊！”
“够了！”
林枫猛地转身，挡在两人中间。
他脸上是疲惫，也是不容置疑的队长威严，“输了球，是五个人的责任！
在这里互相指责有什么用？”
“责任？”
高燃推开林枫拦着他的手，首视着他的眼睛，“林队，最大的责任难道不是你吗？
教练明明布置了战术，你在犹豫什么？
如果你第一时间把球发到弱侧，我们至少还能有一次像样的出手！
是你，浪费了最后的时间！”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中了林枫最痛的软肋。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高燃说的，是部分事实。
他那瞬间的犹豫，是导致这次进攻彻底失败的起点。
他的沉默，在高燃看来更像是一种默认和软弱。
“看吧，你自己也清楚。”
高燃嗤笑一声，不再看任何人，快速换好衣服，拎起背包，“跟你们这群人打球，真他妈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开门，消失在走廊的昏暗光线里。
“砰！”
门再次被关上。
更衣室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以及比之前沉重十倍的压抑。
陈宇重重地坐回椅子，双手抱头。
赵宇飞收起了所有玩笑的表情，担忧地看着林枫。
林枫则背对着所有人，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在更衣室的角落，苏小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笔记本上，己经悄悄记录下了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她知道，蓝鲸队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章末点题： 语言有时比失败的比分更伤人。
当指责代替了反思，裂痕便从球场，延伸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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