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凌晨时分停了。
沈司寒站在二楼主卧的落地窗前，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将城市轮廓勾勒成深浅不一的剪影。
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楼下庭院里。
那里，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蹲在花园的一角，用一把小巧的花剪，仔细地修剪着一丛白玫瑰。
是温晚。
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侧脸在熹微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专注。
这个画面，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安静待在客厅角落，或是厨房灶台前的影子，微妙地重叠，又似乎有些不同。
他记得这栋房子里有园丁定期打理，却不知道她也会做这些。
指尖的烟转了转，终究没有点燃。
他转身，走向浴室。
冷水冲刷过面部，试图驱散宿醉带来的隐约钝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那幅宁静画面而产生的细微扰动。
七点整，沈司寒步下楼梯。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色西装，恢复了往日一丝不苟的商界精英模样，仿佛昨夜那个带着疲惫与酒意归来的男人只是错觉。
餐厅里，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咖啡的香气。
长长的餐桌上，靠近他常坐的主位，摆放着一套精致的骨瓷餐具，旁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以及一份整理好的财经日报。
温晚己经坐在了她的位置上，面前是一杯清水和一小份水果沙拉。
她微微低着头，小口吃着，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与他短暂相接，随即轻轻垂下，像受惊的蝶翼。
“早上好。”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
“嗯。”
沈司寒应了一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以及他翻阅报纸的沙沙声。
这种安静并不全然舒适，更像是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彼此默认的隔膜。
他的视线扫过报纸的金融版块，无意间落在那杯黑咖啡上。
浓烈，苦涩，提神，符合他一贯的需求。
只是今天，看着那深褐色的液体，他莫名想起了昨夜那个纯白色的保温杯，以及指尖触及杯壁时，那一点突兀的、与这栋房子的清冷格格不入的温热。
那个杯子……他抬起眼，状似无意地扫过中岛台，以及厨房的料理台。
那里整洁如新，空无一物。
“张姨来了？”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张姨是定期来打扫的保洁。
温晚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和：“没有。
我顺手收拾了。”
他指的是那个保温杯。
沈司寒的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她收拾了，意味着那个杯子己经被清洗干净，放回了原处。
也意味着，那里面的汤……“昨晚的汤，”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味道还可以。”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生硬。
他从不评价这些细枝末节。
温晚握着叉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松开。
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弧度的微笑：“那就好。”
那笑容很标准，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其下的情绪。
没有惊喜，没有期待被认可的雀跃，仿佛他只是评价了一下今天的天气。
沈司寒不再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报纸上。
只是那金融数据与市场分析，似乎比平时更难进入大脑。
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上楼，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温晚站在厨房的水槽前，看着那碗她耗费心神、小心翼翼熬煮的汤，静静地呆了片刻。
然后，她伸出手，拧开了水龙头。
水流冲刷而下，将那深色的、散发着复杂香气的液体，连同那些被去核的红枣、去芯的莲子，一起卷入了下水道，无声无息。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些东西被彻底冲走，然后开始清洗砂锅和保温杯，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日常的、无需投入感情的任务。
那些他或许“可以”接受的汤，最终的去处，和她过去三年里煮过的许多次一样。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沈司寒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
助理周屿己经准时等在了玄关，低声汇报着今天的行程。
温晚也站了起来，却没有靠近，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像一个礼貌的、尽职的、却又无比疏离的女主人。
在他换好鞋，准备出门的那一刻，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今天下午，我需要用一下书房靠窗的那个书桌，可以吗？”
沈司寒脚步一顿，回过头。
阳光透过玄关的玻璃门照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微微仰着脸，眼神清亮而平静，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坦然的请求。
书房是他的绝对领地，尤其是那张靠窗的红木书桌，他偶尔会在家处理紧急公务时使用。
她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
三年了，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除了知道她叫温晚，是温家的女儿，性情温顺，不喜交际之外，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她看金融专著，她会修剪玫瑰，她煮得一手好醒酒汤，而现在，她需要借用他的书桌。
“可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应允，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别动上面的文件。”
“谢谢。”
温晚微微颔首，“我会注意。”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沈司寒坐进等候在门口的黑色宾利后座，周屿递上平板，开始详细汇报。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在皮质座椅上轻敲着。
靠窗的书桌……她用那里做什么？
而公寓内，温晚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脸上那层柔和的、近乎顺从的光晕便悄然褪去。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她转身，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先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与主卧分居走廊两端，同样宽敞，却更具生活气息，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以经济、金融和历史为主。
她从床头柜的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手机。
开机，输入密码。
屏幕上跳出几条新消息提示。
她快速浏览，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了几条。
神色专注，与平日里那个温婉安静的沈太太判若两人。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放回原处，目光落在窗外明媚的晨光上。
雨过天晴，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她，也需要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那张靠窗的书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
她并不知道，这个简单的请求，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己经在某个人的心底，漾开了一圈极轻、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冰山之下，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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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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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以及他翻阅报纸的沙沙声。
这种安静并不全然舒适，更像是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彼此默认的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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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苦涩，提神，符合他一贯的需求。
只是今天，看着那深褐色的液体，他莫名想起了昨夜那个纯白色的保温杯，以及指尖触及杯壁时，那一点突兀的、与这栋房子的清冷格格不入的温热。
那个杯子……他抬起眼，状似无意地扫过中岛台，以及厨房的料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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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和：“没有。
我顺手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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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拾了，意味着那个杯子己经被清洗干净，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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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金融数据与市场分析，似乎比平时更难进入大脑。
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上楼，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温晚站在厨房的水槽前，看着那碗她耗费心神、小心翼翼熬煮的汤，静静地呆了片刻。
然后，她伸出手，拧开了水龙头。
水流冲刷而下，将那深色的、散发着复杂香气的液体，连同那些被去核的红枣、去芯的莲子，一起卷入了下水道，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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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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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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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在皮质座椅上轻敲着。
靠窗的书桌……她用那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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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她转身，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先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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