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门合上的轻响，像一道清晰的分界线，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等待蛋糕的、逐渐焦躁的喧嚣；门内，是楚悦冰冷而决绝的寂静。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动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嫂子！
蛋糕！
听见没有啊？”
周薇薇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伴随着走向厨房的脚步声。
楚悦没有动。
她甚至从容地走到水槽边，再次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重新冲洗那个亮晶晶的水泡，仿佛那是此刻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厨房门被“哗啦”一声推开。
周薇薇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不快：“楚悦！
你干嘛呢？
大家都等着……”她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流理台和紧闭的冰箱门上，语气顿住，转为诧异，“蛋糕呢？
你没拿出来？”
楚悦关掉水龙头，用干净的厨房纸巾，一点一点，极其细致地擦干手上的水珠，包括那个水泡。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周薇薇，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和迁就，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
“在冰箱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在冰箱里你不拿出来？！”
周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引得客厅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望向这边。
“你什么意思啊？
今天是我生日！”
周明远也走了过来，眉头微蹙，站在厨房门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小悦，怎么了？
大家都在等，先把蛋糕拿出来吧，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他习惯了用这种“顾全大局”的口吻来平息一切，仿佛她偶尔的情绪只是不懂事的插曲。
婆婆也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试图打圆场：“哎哟，是不是太累了？
薇薇，你自己去拿一下嘛，让你嫂子歇歇。
悦悦啊，忙一晚上了，是辛苦了。”
又是这样。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和稀泥。
最终的目的，都是让她继续履行职责，维持表面的和谐。
楚悦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嘲讽的弧度，却又很快消失。
她没有看周明远，也没有理会婆婆，目光依旧落在周薇薇身上。
“周薇薇，”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不大，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蛋糕，是我做的。
香槟，是我冰镇的。
这一桌菜，是我从昨天准备到现在的。
我手指上的这个水泡，是为你烤鸡烫的。”
她缓缓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将食指上那个醒目的水泡展示在众人面前。
灯光下，它晶莹剔透，像一枚微小的、控诉的勋章。
“我做了五年‘好用不花钱的保姆’，今天，我想歇一天。”
她的语调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像冰凌，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蛋糕就在冷冻室，想吃，自己拿。”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惊愕、愤怒或难以置信的表情，径首穿过僵立在门口的周明远和周薇薇，走向卧室。
她的背影挺首，步伐稳定，没有一丝犹豫。
身后死寂了几秒，然后爆发出周薇薇带着哭腔的尖叫：“哥！
你看她！
她什么意思啊！
今天是我生日！
她存心给我难堪！”
周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楚悦！
你给我站住！
你闹够了没有！”
婆婆的劝解声混杂其中：“明远！
少说两句！
薇薇别哭……悦悦肯定是太累了……”楚悦仿佛聋了一般。
她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但没有锁。
她不需要锁，因为这扇门己经无法阻挡她离开的决心。
她打开衣柜，没有去看那些周明远为她挑选的、符合“周太太”身份的昂贵衣裙，而是从最底层拖出那个结婚前用的、有些旧了的二十八寸行李箱。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内衣，睡衣，几件舒适常穿的休闲服，几本专业书籍，笔记本电脑，还有那个装着毕业证、学位证和各种资格证书的文件盒。
她的动作不快，但非常有条理，像是在执行一项排练过无数次的程序。
化妆品只拿走了基础护肤和几样自己买的单品。
首饰盒里，她取出了母亲留给她的一枚朴素的金戒指，和周明远恋爱时送的一条廉价银链子，其他的，包括婚戒，她都原封不动地留在梳妆台上。
整个过程，她的心跳平稳，甚至感觉不到悲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客厅里，混乱还在继续。
周薇薇大概是在发脾气，能听到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周明远在压低声音打电话，可能是找人安抚妹妹，或者是在抱怨她的“不可理喻”。
婆婆的声音时高时低，像是在教训，又像是在安慰。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当她拉着行李箱打开卧室门时，外面的混乱有一瞬间的静止。
周薇薇眼睛红肿，恨恨地瞪着她。
周明远脸色铁青，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
婆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楚悦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她拉着箱子，走到玄关，换上了自己那双最舒适的平底鞋。
“楚悦，”周明远终于开口，声音冷硬，“你要想清楚，走出这个门，后果自负。”
楚悦停下动作，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她这位结婚五年的丈夫脸上。
他的眼神里有愤怒，有不解，有被挑战权威的愠怒，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挽留和关切。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后果？”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普通的牛皮笔记本和一支笔，当着所有人的面，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撕下那一页，对折，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这五年，我住在这里，吃在这里。
按照市场价，房租我该承担一半，伙食费我该自己出。
这笔钱，大概是我为你家提供‘保姆’服务，你家本该支付给我的薪水的十分之一不到。”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笔与己无关的账目，“零头我抹了，具体数额写在上面。
等我找到住处，算清楚后，会把这笔‘住宿费和伙食费’打到你卡上。”
周明远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你疯了？！
谁要你的钱！”
“我要。”
楚悦清晰地说，“我不习惯欠别人的，尤其是，‘雇主’的。”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轻，却像一记耳光，扇在了周明远脸上，也扇在了整个周家赖以运转的、视她的付出为理所当然的规则上。
不再理会身后死一般的寂静和即将爆发的风暴，楚悦拉开门，走了出去。
电梯下行时，狭小空间里的寂静，与方才屋内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她看着跳动的数字，深吸了一口楼道里微凉的空气，肺腑间那积压了五年的、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似乎终于开始慢慢消散。
她没有回头。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她拉着行李箱，走入初秋微凉的夜色中，像一滴水，终于决定不再依附于那片看似广阔、实则即将干涸的池塘。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周明远的来电。
楚悦没有看，也没有接。
她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城市被霓虹灯映照得泛红的夜空，然后伸手，拦下了一辆恰好驶过的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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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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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悦没有动。
她甚至从容地走到水槽边，再次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重新冲洗那个亮晶晶的水泡，仿佛那是此刻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厨房门被“哗啦”一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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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呢？
大家都等着……”她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流理台和紧闭的冰箱门上，语气顿住，转为诧异，“蛋糕呢？
你没拿出来？”
楚悦关掉水龙头，用干净的厨房纸巾，一点一点，极其细致地擦干手上的水珠，包括那个水泡。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周薇薇，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和迁就，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
“在冰箱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在冰箱里你不拿出来？！”
周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引得客厅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望向这边。
“你什么意思啊？
今天是我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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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等，先把蛋糕拿出来吧，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他习惯了用这种“顾全大局”的口吻来平息一切，仿佛她偶尔的情绪只是不懂事的插曲。
婆婆也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试图打圆场：“哎哟，是不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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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悦啊，忙一晚上了，是辛苦了。”
又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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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目的，都是让她继续履行职责，维持表面的和谐。
楚悦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嘲讽的弧度，却又很快消失。
她没有看周明远，也没有理会婆婆，目光依旧落在周薇薇身上。
“周薇薇，”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不大，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蛋糕，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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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楚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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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轻，却像一记耳光，扇在了周明远脸上，也扇在了整个周家赖以运转的、视她的付出为理所当然的规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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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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