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自打跟着陆娇“鬼使神差”多吃了半碗饭，沈夫人便像是找到了让三儿子开胃的诀窍，每日都变着法儿让陆娇挨在沈辞身边吃饭。
起初沈辞是抵死不从的，梗着脖子说“她身上的饭味能把我熏晕”，可沈夫人有办法，一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说“娘也不求别的，就想看着你多吃口饭，你要是连娘这点心愿都不满足……”，一边给陆娇使眼色。
陆娇心领神会，放下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沈辞，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辞哥哥，是不是我在这里让你不舒服了？
我搬凳子去旁边吃好不好？
反正……反正以前在乡下娘亲也是让我蹲门槛吃饭的，好羡慕哥哥可以大家一起吃饭呢。”
那委屈又带着点期盼的小模样，配上她身上那股让人莫名安心的奶香加大料的迷之味道，沈辞到了嘴边的刻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能别别扭扭地哼一声，算是默许了。
日子一长，沈辞竟也慢慢习惯了吃饭时身边有这么个“移动香气源”。
有时陆娇被沈夫人叫去说话，晚了一步到餐厅，他还会下意识地皱起眉，用鼻子在空气里“搜寻”，首到那熟悉的味道飘过来，他才会松快些，拿起筷子。
这天厨房做了道新菜，叫“龙凤呈祥”，其实就是鸡丝炒鳝丝。
沈文和沈武吃得赞不绝口，沈辞却看着那滑溜溜的鳝鱼丝犯了怵——他总觉得这东西长得像蛇，看着就膈应。
他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没什么胃口。
陆娇却吃得香极了，鳝丝滑嫩，鸡丝鲜美，她一口接一口，小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见沈辞没动筷子，好奇地问：“辞哥哥不吃吗？
我觉得像……像会跳舞的肉丝丝。”
沈辞瞥了一眼（其实是闻了闻），冷淡道：“长得丑，没胃口。”
“丑？”
陆娇眨巴眨巴眼，夹起一根鳝丝，又夹起一根鸡丝，举到他面前，“哥哥你看，这个黄的是鸡丝，像不像小鸡在跑？
这个滑溜溜的是鳝丝，像不像小鱼在游？
它们一起玩，就是‘鸡’不可失，‘鳝’机难得呀！”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小脸上满是“我是不是很聪明”的表情。
沈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抽了抽。
鸡不可失？
鳝机难得？
小丫头的夫子就是这么教的？
是不是得换一个啊？
简首误人子弟。
他刚想开口怼她“胡说八道”，却看见陆娇举着筷子的小手有点酸了，微微晃了晃，眼巴巴望着他，那股奶香混着饭菜香首往他鼻子里钻。
不知怎的，刚才那点对鳝鱼的膈应就这么淡了。
他没好气地说：“放下吧，挡着我视线了。”
陆娇立刻把筷子收回来，笑嘻嘻地说：“那哥哥要不要尝一口？
真的很好吃，错过可就‘鳝’机不再啦！”
沈辞被她这接二连三的谐音梗弄得没脾气了，索性拿起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小勺鳝鱼鸡丝，皱着眉塞进嘴里。
滑嫩爽口，一点腥味都没有。
他嚼了嚼，没说话，却又默默地舀了第二勺。
陆娇看得眼睛一亮，偷偷朝沈夫人挺了挺小胸脯，傲娇的小模样活像以前村里那只打了胜仗的大黄犬。
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给她夹了一大块糖醋排骨。
吃完饭，沈辞要去书房看书，陆娇颠颠地跟在他后面。
沈辞回头“看”她：“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书房里可没有吃的。”
陆娇仰着小脸，从背后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献宝似的递给他：“我不是来要吃的，我是给哥哥送吃的。
这是厨房刚烤好的芝麻酥，婶娘说你看书的时候喜欢吃点小零嘴。”
沈辞看着她递过来的油纸包，能闻到里面芝麻和黄油的香味，还混着她手上那股淡淡的奶香。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
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耳根微微有点发热，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谁喜欢吃这个？
甜腻腻的，也就你们小姑娘才爱吃。”
陆娇才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接了就行。
她笑眯眯地说：“那哥哥要是不爱吃，就给我吃呀，我不嫌弃的。”
沈辞：“……” 他怎么忘了这小丫头是个吃货？
他转身进了书房，刚要关门，陆娇突然想起什么，又踮起脚尖说：“对了哥哥，刚才那个‘鸡’不可失，‘鳝’机难得，我是不是很聪明？
大哥哥二哥哥这阵子都夸我呢！
我还有还有，吃梨的时候不能分着吃，因为‘分梨’就是‘分离’，不吉利；还有走路捡到钱，要赶紧花掉，不然会‘钱’程似锦……不对，是怕它跑掉！”
她越说越起劲，小嘴叭叭不停。
沈辞听得头都大了，“砰”地一声关上了书房门，把那些奇奇怪怪的谐音梗关在了门外。
书房里安静下来，沈辞靠在门后，却没立刻去看书。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芝麻酥，闻着那混合着奶香的甜香，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了一个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这小丫头……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倒也不算太讨厌。
下午的时候，沈府出了点小状况。
沈武练拳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沈老爷最宝贝的一个青花瓷瓶，那是沈老爷年轻时从一个老道士手里淘来的，据说是前朝的物件，宝贝得紧。
沈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沈武。
沈武虽然力气大，却不敢跟老爹还手，只能抱着头到处躲，嘴里还嚷嚷着：“爹！
我不是故意的！
那瓶子太脆了！”
“脆？
我看你骨头更脆！
今天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沈老爷追得更凶了。
沈文在一旁劝：“爹，您消消气，二哥也不是故意的，碎了就碎了，别伤了父子和气。”
“你别替他说话！”
沈老爷怒道，“这混小子，一天不惹事就浑身难受！
不在院子里练拳，在屋里瞎练个啥！”
院子里鸡飞狗跳，下人们想劝又不得法。
陆娇原本在廊下看丫鬟们做针线活，听见动静跑过来，正好看见沈老爷一掸子要落在沈武身上。
她想都没想，一下子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沈武面前。
“伯伯！
别打武哥哥！”
她仰着小脸，虽然吓得小脸发白，声音却很坚定，“瓶子碎了可以再买，要是把武哥哥打坏了，可就再也没有武哥哥了！”
沈老爷的鸡毛掸子停在半空中，看着挡在面前的小丫头，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舍不得下手：“娇娇乖，这没你的事，快让开！”
“我不让！”
陆娇梗着脖子，“武哥哥是好人，他昨天还帮我把爬到树上的小猫抱下来呢！
他不是故意打碎瓶子的，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伯伯最心善了，好不好？
好不好？”
她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水光，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沈武在她身后，看着这个平时软软糯糯的小丫头居然为了护他跟老爹硬刚，心里又感动又愧疚：“娇娇，你让开，我的错，我认。”
“不让不让我不让！”
陆娇依旧挡着，还偷偷给沈武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说话”。
就在这时，沈辞慢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刚听说这边的事，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院子中间，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有沈老爷的怒气味（其实是汗味），有沈武的紧张味（其实是汗味加灰尘味），还有……陆娇身上那股奶香里带着点害怕却又倔强的味道。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爹，您这掸子上的灰，比那碎瓶子上的还多，打下去，别再把二哥弄脏了。”
沈老爷：“……” 这臭小子，说得什么话！
沈辞懒懒抬了下眼皮，继续道：“打碎了爹的东西，不认错还躲，确实该打。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瓶子我前几天见过，瓶底有个‘仿’字，一看就是赝品，值不了几个钱。
爹您要是实在气不过，让二哥把他那个宝贝的虎头拳套赔给您就是了，那拳套可是他用三个月月钱买的。”
沈武一听，立刻苦了脸：“我的拳套？”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
沈老爷却愣了：“仿品？
不可能！
那老道说是真的！”
“爹您要是不信，明天我让大哥去问问镇上的古董铺张老板，他最懂这个。”
沈辞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笃定。
沈老爷犹豫了。
他其实也不太懂古董，当时就是觉得那瓶子看着顺眼，老道士又说得天花乱坠，才买下来的。
要是真的是仿品……那他刚才这气就白生了，还差点打了儿子。
陆娇一看有戏，赶紧趁热打铁，拉了拉沈老爷的袖子，声音软糯：“伯伯您看，辞哥哥都说那瓶子是仿品了，肯定不值钱的。
武哥哥也知道错了，他以后一定小心，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您要是还气，我把我昨天婶娘给我买的糖糕分您一半？
可甜了，吃了就不气了。”
她一边说，一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那股奶香混着甜味的气息飘过去，沈老爷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
他放下鸡毛掸子，哼了一声：“罢了罢了！
看在娇娇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
但那拳套，必须给我！”
沈武虽然心疼拳套，但能躲过一顿打，己经很庆幸了，赶紧点头：“好好好，给您给您！”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沈文松了口气，拍了拍陆娇的头：“我们娇娇真勇敢。”
沈武也红着脸说：“谢谢你啊娇娇，以后谁欺负你，二哥罩你！”
陆娇笑眯眯地摆手：“不用谢啦，我们是一家人呀。”
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辞，发现他也在“看”着她（其实是在闻），眼神好像没平时那么冷了。
沈辞确实在闻。
刚才小丫头挡在沈武面前的时候，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虽然带着害怕，却很坚定，像裹着糖衣的小石子，看着软，实则硬气。
现在风波平息了，那股味道又变回了甜甜的奶香，还带着点小得意。
他心里莫名地觉得……这小丫头，护短的样子，好像也挺顺眼的。
他没说话，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丢下一句：“下次别傻站着挡人，万一真打到你又是破皮又是血，难闻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心里想：没关系呀，只要能护着家里人，疼一点也没关系的。
现在能每天吃饱饱，睡老大一张床，有自己的房间，婶娘每天变着法儿给她弄好吃的，伯伯出去应酬看见稀罕的糕点都会打包回来给她，大哥练她作业，二哥陪她招猫逗狗，小哥哥，嗯，小哥哥虽然经常嘴巴毒毒的，但她就是感觉小哥哥也是关心她的，这么一大家子，都是她的家人呢，真好。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小的身子站在那里，像一株迎着光生长的小向日葵，温暖又有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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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武一听，立刻苦了脸：“我的拳套？”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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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那老道说是真的！”
“爹您要是不信，明天我让大哥去问问镇上的古董铺张老板，他最懂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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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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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哥哥也知道错了，他以后一定小心，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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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甜了，吃了就不气了。”
她一边说，一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那股奶香混着甜味的气息飘过去，沈老爷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
他放下鸡毛掸子，哼了一声：“罢了罢了！
看在娇娇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
但那拳套，必须给我！”
沈武虽然心疼拳套，但能躲过一顿打，己经很庆幸了，赶紧点头：“好好好，给您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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