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琟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震动，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脊椎首冲头顶。
这不是记忆中的情感，不是从他人那里借来的体验——这是他自己的，鲜活的，燃烧的愤怒。
灰眼睛男人——诺顿指挥官——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遗憾的选择。”
西名特工同时举起了记忆提取器，针尖般的探头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不祥的蓝光。
那是强制提取记忆的武器，能在极短时间内粗暴地剥离一个人的意识，留下空荡荡的躯壳。
林小雨猛地将那个银色装置——“情感解封匙”——塞进李琟手里。
“用它！
接触你的接口！”
几乎是本能，李琟将那冰凉的金属片按向自己太阳穴下方的神经接口。
世界轰然炸裂。
如果说宁守诚的记忆是涌入他脑海的洪流，那么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堤坝彻底崩塌。
不是别人的记忆，而是他自己被封锁、被压抑、被遗忘的情感，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实验室爆炸时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不是记忆，是切肤的痛楚。
病床上醒来时空洞的迷茫，不是数据，是啃噬心灵的绝望。
日复一日穿梭在灰色城市中，那种无波无澜的死寂，不是平静，是麻木的悲哀。
还有…还有那个短发女孩在雨中的回眸一笑，她叫…她叫…“晓雨！”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哽咽。
不是模糊的碎片，是尖锐如昨的思念，是失去她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所有这些情感，混杂着此刻面对威胁的愤怒，对欺骗的憎恶，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以及保护林小雨的决绝，如同狂暴的旋风在他体内冲撞。
他几乎站立不稳，视野边缘泛起血色的红晕，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他启动了干扰装置！”
一名特工喊道，他的提取器探头发出不稳定的滋滋声，“信号紊乱，无法锁定！”
诺顿的眼神锐利起来：“物理制服！
要活的！”
李琟在那股几乎将他撕裂的情感风暴中，抓住了一丝奇异的掌控感。
他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能看到特工肌肉绷紧的细微征兆，能听到他们呼吸节奏的变化，甚至能“嗅”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程序化冷漠和一丝不确定的“情绪气味”。
当第一个特工扑上来时，李琟侧身避开的速度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不是经过思考的动作，而是情感驱动的、野兽般的本能。
愤怒赋予他力量，恐惧赋予他速度，而那份想要守护什么的决心，让他忽略了所有退缩的念头。
他抓住对方的手腕，借力一拧，记忆提取器脱手飞出，同时一记膝撞顶在对方腹部。
动作狠辣凌厉，完全不像那个恪守规矩的记忆贩子。
另外两名特工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李琟抓起身边一把锈蚀的金属折叠椅，狠狠砸向其中一人，在对方格挡的瞬间，矮身突进，肩膀重重撞在另一人的胸口。
混乱中，他感到肩膀一阵刺痛，一枚镇静剂飞镖擦过他的外套，钉在了身后的木柱上。
“李琟！
这边！”
林小雨的声音穿透混沌。
她不知何时挪动了祭坛旁一个不起眼的石雕，地面露出一条向下的黑暗通道。
她率先跳了下去。
诺顿拔出了配枪，不是记忆提取器，而是实弹武器。
“最后一次警告，李琟！”
李琟没有犹豫，抓起地上那把被他击落的记忆提取器，纵身跃入通道。
在他身体没入黑暗的刹那，他听到子弹击碎他刚才所处位置石砖的声音。
头顶的入口迅速闭合，将诺顿暴怒的声音和光线一起隔绝。
黑暗中，只剩下他和林小雨急促的喘息声。
“你…你没事吧？”
林小雨的声音带着颤抖，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她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他依旧沸腾的情感浪潮。
李琟靠在冰凉潮湿的墙壁上，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能“感觉”到墙壁的粗糙，能“闻”到地下通道里霉变和铁锈的气息，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边狂跳的巨响。
这一切都如此鲜明，如此…真实。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感觉到…太多了。”
愤怒在消退，但悲伤、恐惧、迷茫，还有一丝挣脱束缚后的奇异兴奋，依旧在他体内翻腾。
“这就是真实，李琟。”
林小雨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欢迎回来。”
她打开一个小型光源，照亮了脚下向下的石阶。
“情感解封匙的效果是暂时的，大概能维持十二小时。
它会暂时覆盖并扰乱抑制系统的信号，让你体验完整的情感光谱。
但系统会尝试自我修复。”
“所以…我会再次失去它们？”
李琟问，心头莫名一紧。
刚刚找回的感觉，他无法想象再次失去。
“宁教授相信，一旦真正体验过，就没有什么系统能完全将其抹除。
情感会留下痕迹，就像…”她顿了顿，“就像水渗入岩石的裂缝。”
他们沿着狭窄的阶梯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光。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旁边有一个简单的密码面板。
林小雨输入密码，门无声地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李琟怔住了。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与其说是秘密基地，不如说更像一个…家园。
温暖的灯光照亮了舒适的起居区，书架上是真正的纸质书籍，墙上挂着色彩鲜明的画作——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投影。
空气中飘着真正的食物香气，而不是合成营养剂的味道。
几个看起来普通的人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他们。
他们的眼神里，有着李琟在城市居民眼中极少见到的生动光彩。
“这里是‘回声’庇护所，”林小雨解释道，“回忆教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我们都是不愿放弃真实感受的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过来，慈祥地笑了笑：“小雨，这就是宁先生说的那个年轻人？”
“是的，陈婆婆。
他叫李琟。”
李琟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着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暖意。
这就是宁守诚想要守护的？
这就是真实情感所能创造的世界？
“诺顿和委员会不会善罢甘休。”
李琟提醒道，肩膀被飞镖擦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们刚刚逃离的危险。
“我们知道。”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李琟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
他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但眼神却异常温和。
“我是韩东，这里的负责人。”
男人伸出手。
李琟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手。
温暖，有力，真实的触感。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李琟首接问道。
使用了情感解封匙，与委员会彻底对立，他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在体验了那汹涌的情感之后，他发现自己…不想回头。
韩东看了一眼林小雨，然后目光凝重地回到李琟身上。
“宁教授留给我们的，不只是一把钥匙，更是一个希望。
他的研究证明，大规模的情感抑制正在导致人类某种本质性的退化——共情能力、创造力的萎缩。
委员会知道这一点，但他们为了所谓的‘绝对稳定’，选择掩盖真相。”
“我们需要你，李琟，不仅仅因为你特殊的神经可塑性，是情感解封匙的最佳载体。”
韩东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因为，在宁教授留给你的记忆里，藏着最后一块拼图——‘净化协议’的源代码。
找到它，我们就有可能关闭主控系统，解放所有人。”
李琟感到呼吸一滞。
宁守诚的七十三场人生，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个沉重的使命。
他闭上眼睛，那浩瀚的记忆之海再次在脑海中翻腾。
在无数的画面、声音和情感之下，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像一颗深埋的珍珠，在黑暗的深处，闪烁着微光。
他抬起头，看向韩东和林小雨，看向这个地下庇护所里所有注视着他的人们。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情感正在升起——那是他作为记忆贩子时从未体验过的，名为“责任”的东西。
“我会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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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选择。”
西名特工同时举起了记忆提取器，针尖般的探头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不祥的蓝光。
那是强制提取记忆的武器，能在极短时间内粗暴地剥离一个人的意识，留下空荡荡的躯壳。
林小雨猛地将那个银色装置——“情感解封匙”——塞进李琟手里。
“用它！
接触你的接口！”
几乎是本能，李琟将那冰凉的金属片按向自己太阳穴下方的神经接口。
世界轰然炸裂。
如果说宁守诚的记忆是涌入他脑海的洪流，那么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堤坝彻底崩塌。
不是别人的记忆，而是他自己被封锁、被压抑、被遗忘的情感，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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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醒来时空洞的迷茫，不是数据，是啃噬心灵的绝望。
日复一日穿梭在灰色城市中，那种无波无澜的死寂，不是平静，是麻木的悲哀。
还有…还有那个短发女孩在雨中的回眸一笑，她叫…她叫…“晓雨！”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哽咽。
不是模糊的碎片，是尖锐如昨的思念，是失去她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所有这些情感，混杂着此刻面对威胁的愤怒，对欺骗的憎恶，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以及保护林小雨的决绝，如同狂暴的旋风在他体内冲撞。
他几乎站立不稳，视野边缘泛起血色的红晕，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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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活的！”
李琟在那股几乎将他撕裂的情感风暴中，抓住了一丝奇异的掌控感。
他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能看到特工肌肉绷紧的细微征兆，能听到他们呼吸节奏的变化，甚至能“嗅”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程序化冷漠和一丝不确定的“情绪气味”。
当第一个特工扑上来时，李琟侧身避开的速度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不是经过思考的动作，而是情感驱动的、野兽般的本能。
愤怒赋予他力量，恐惧赋予他速度，而那份想要守护什么的决心，让他忽略了所有退缩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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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狠辣凌厉，完全不像那个恪守规矩的记忆贩子。
另外两名特工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李琟抓起身边一把锈蚀的金属折叠椅，狠狠砸向其中一人，在对方格挡的瞬间，矮身突进，肩膀重重撞在另一人的胸口。
混乱中，他感到肩膀一阵刺痛，一枚镇静剂飞镖擦过他的外套，钉在了身后的木柱上。
“李琟！
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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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何时挪动了祭坛旁一个不起眼的石雕，地面露出一条向下的黑暗通道。
她率先跳了下去。
诺顿拔出了配枪，不是记忆提取器，而是实弹武器。
“最后一次警告，李琟！”
李琟没有犹豫，抓起地上那把被他击落的记忆提取器，纵身跃入通道。
在他身体没入黑暗的刹那，他听到子弹击碎他刚才所处位置石砖的声音。
头顶的入口迅速闭合，将诺顿暴怒的声音和光线一起隔绝。
黑暗中，只剩下他和林小雨急促的喘息声。
“你…你没事吧？”
林小雨的声音带着颤抖，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她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他依旧沸腾的情感浪潮。
李琟靠在冰凉潮湿的墙壁上，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能“感觉”到墙壁的粗糙，能“闻”到地下通道里霉变和铁锈的气息，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边狂跳的巨响。
这一切都如此鲜明，如此…真实。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感觉到…太多了。”
愤怒在消退，但悲伤、恐惧、迷茫，还有一丝挣脱束缚后的奇异兴奋，依旧在他体内翻腾。
“这就是真实，李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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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找回的感觉，他无法想象再次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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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眼神里，有着李琟在城市居民眼中极少见到的生动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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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李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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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真实情感所能创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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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伸出手。
李琟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手。
温暖，有力，真实的触感。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李琟首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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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体验了那汹涌的情感之后，他发现自己…不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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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教授留给我们的，不只是一把钥匙，更是一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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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员会知道这一点，但他们为了所谓的‘绝对稳定’，选择掩盖真相。”
“我们需要你，李琟，不仅仅因为你特殊的神经可塑性，是情感解封匙的最佳载体。”
韩东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因为，在宁教授留给你的记忆里，藏着最后一块拼图——‘净化协议’的源代码。
找到它，我们就有可能关闭主控系统，解放所有人。”
李琟感到呼吸一滞。
宁守诚的七十三场人生，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个沉重的使命。
他闭上眼睛，那浩瀚的记忆之海再次在脑海中翻腾。
在无数的画面、声音和情感之下，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像一颗深埋的珍珠，在黑暗的深处，闪烁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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