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公寓里待了将近三个小时。
他们带走了程屹的书桌抽屉里所有文件，电脑主机（尽管知道大概率是空的），以及他的几本私人笔记和通讯录。
那面藏着照片墙的抽象画，李警官最终只是又多看了两眼，用手电筒照了照画框与墙壁的缝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放弃了。
临走前，李警官递给林晚一张名片，上面的电话号码被用力描粗过。
“林女士，有任何情况，无论多细微，或者想起什么，随时打我电话。”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沉重的理解，却又透着职业性的审视，“我们会在你家门口安排人值守，确保你的安全。
另外，近期请不要离开本市。”
林晚捏着那张硬质纸片，指尖冰凉，点了点头。
门被关上，隔绝了警察的身影，也似乎暂时隔绝了外界的风暴。
公寓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程屹留下的气息。
不，不是气息。
是痕迹。
是谎言精心粉饰后，剥落下来的，冰冷的、狰狞的碎片。
她没有开灯，任由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渗进来，将房间里的陈设勾勒出模糊而扭曲的轮廓。
那些她和程屹一起挑选的家具，一起布置的软装，此刻都像是舞台上的布景，虚假得令人作呕。
安全？
警察在门口，就能保证安全吗？
一个能拥有七个合法身份，能犯下连环罪行而逍遥法外，能在她和警察眼皮底下将犯罪证据完美隐藏的人，所谓的“安全”，不过是个笑话。
那声轻笑，如同附骨之疽，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宝贝，你猜我第几重身份的时候，才真正爱上你的？”
爱？
这个字眼从那个魔鬼嘴里说出来，本身就是最恶毒的亵渎。
三年婚姻，她以为的温情脉脉，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演出。
他看着她沉溺在他编织的温柔陷阱里，是不是像观察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带着残忍的趣味？
愤怒，像冰冷的火焰，开始在她胸腔里燃烧，逐渐压过了那蚀骨的恐惧。
她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等着警察按部就班地调查，不能等着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丈夫”下一次不知目的的“问候”。
她必须做点什么。
目光，再次投向那间书房。
警察没有发现那个夹层。
这意味着，秘密还在那里。
那是程屹的世界，是他真实面目的冰山一角。
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指向苏晴，指向真相的线索。
她需要再看一次。
不是仓惶惊恐的一瞥，而是冷静地、仔细地，看清楚那面墙上的每一个细节。
深吸一口气，林晚走进厨房，从刀架上抽出了一把最沉、最锋利的砍骨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握在手里，带来一丝虚幻的支撑感。
然后，她重新走向书房。
站在那幅抽象画前，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刀尖撬进画框与墙壁的缝隙。
这一次，她看得分明，画框边缘有极其细微的、新产生的划痕，证明她早上的发现并非幻觉。
有人，很可能就是程屹自己，在她离开后、警察到来前，迅速地将它恢复了原状。
“咔哒”一声轻响，画框再次被她撬开，向外翻转。
那面照片墙，赫然重现。
冰冷的，排列整齐的，如同墓碑。
林晚强迫自己睁大眼睛，逐一看过去。
不再是模糊的一瞥，而是清晰地辨认那些面孔，阅读下面的编号。
“藏品 No. 001” 一个神色惶恐的年轻男子，背景像是某个昏暗的巷口。
“藏品 No. 002”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学生的女孩。
“藏品 No. 003” ……“藏品 No. 004” ……“藏品 No. 005” 一个中年女人，眉眼间带着愁苦。
“藏品 No. 006” 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
“藏品 No. 007” 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不会超过二十岁。
然后，是“藏品 No. 008” —— 苏晴。
她最好的朋友，穿着明黄色的裙子，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
八个。
己经有八个人，成为了他的“藏品”。
苏晴是最后一个。
在她之后呢？
这个序列，会停止吗？
林晚的胃部一阵痉挛。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苏晴刺痛她心脏的笑容，转而仔细观察这面墙本身。
照片是用一种特殊的哑光材质打印的，边缘切割整齐，粘贴得极为平整。
标签纸是专业的防水不干胶贴。
程屹做这一切的时候，是何等的冷静，何等的……有条不紊。
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她的视线落在照片墙的右下角，编号“008”的下面。
那里似乎空着一小块地方，比别处颜色略深，像是曾经贴过什么东西，又被撕掉了。
是给“009”预留的位置吗？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凑近了些，几乎将脸贴到墙上，仔细检查那个空白处。
没有胶痕，很干净。
但在墙角与地板踢脚线交接的极其隐蔽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一点微小的、闪着光的的东西。
她蹲下身，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其抠了出来。
那是一枚极其细小的、水钻镶嵌的蝴蝶发夹。
款式精致，但水钻的切割面不算顶级，像是年轻女孩会喜欢的那种小饰品。
不是她的。
林晚从来不戴这种风格的饰品。
苏晴也不戴，苏晴更喜欢简洁的金属发卡。
这是谁的？
是某个“藏品”不小心遗落的？
还是在程屹搬运、处理“藏品”的过程中，从别人身上掉下来的？
它为什么会藏在这个夹层的缝隙里？
是意外，还是……某种暗示？
林晚将那枚发夹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棱角刺痛她的掌纹。
这或许是除了那面墙之外，第一个实实在在的、指向另一个未知受害者的物证。
她站起身，再次环顾这间书房。
警察己经搜查过一遍，带走了明面上可能有用的东西。
但他们没有找到这个夹层，也没有找到这枚发夹。
这里，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程屹那样一个心思缜密、喜欢掌控一切的人，不可能只满足于一面隐藏的照片墙。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被警察检查过、空空如也的抽屉上。
就是那个放着旧报纸的抽屉。
她走过去，再次拉开。
里面果然空了。
但她用手探进去，仔细摸索抽屉的内壁和底部。
木板光滑，没有夹层。
不甘心。
她索性将整个抽屉抽了出来，倒扣在地上。
“啪嗒。”
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从抽屉底板背面，一个用透明胶带临时粘住的隐秘角落里，掉了下来。
不是文件，不是U盘。
是一张火车票。
林晚捡起来。
票面略显陈旧，是从这个城市前往一个名叫“清源镇”的地方，日期是……一年前的一个周末。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周末。
程屹告诉她，他要去临市参加一个建筑行业的短期研讨会，为期两天。
她还帮他整理了行李。
他去了清源镇。
一个她从未听他提起过的地方。
他去那里做什么？
清源镇，和他的哪个身份有关？
和这些“藏品”，有没有关联？
火车票，发夹，七个身份，八张照片……线索碎片一样涌现，却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但林晚知道，她不能再待在这个被程屹的影子完全笼罩的公寓里，被动地等待了。
她回到卧室，换下睡裙，穿上简单的牛仔裤和毛衣。
将那枚发夹和那张火车票小心地放进随身钱包的夹层里。
然后，她拿起手机和钥匙。
打开公寓门，果然看到楼下穿着便衣的警察坐在车里值守。
看到她出来，对方警惕地看了一眼。
林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警察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走入秋日冰凉的空气中，林晚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肺腑里那属于公寓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喂？”
“师兄，”林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是我，林晚。
你现在方便吗？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电话那头，是她大学时代的师兄，也是苏晴曾经暗恋过很多年的人，现在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调查记者，徐晋。
徐晋沉默了几秒，声音清晰起来：“小晚？
你怎么了？
声音不对。
苏晴……有消息了吗？”
听到苏晴的名字，林晚的鼻子一酸，但她强行忍住了。
“没有。”
她顿了顿，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一字一句地说，“但我可能找到了……一些和她失踪有关的线索。
关于……程屹的。”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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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李警官递给林晚一张名片，上面的电话号码被用力描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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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关上，隔绝了警察的身影，也似乎暂时隔绝了外界的风暴。
公寓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程屹留下的气息。
不，不是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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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谎言精心粉饰后，剥落下来的，冰冷的、狰狞的碎片。
她没有开灯，任由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渗进来，将房间里的陈设勾勒出模糊而扭曲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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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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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看得分明，画框边缘有极其细微的、新产生的划痕，证明她早上的发现并非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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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品 No. 002”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学生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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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品 No. 007” 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不会超过二十岁。
然后，是“藏品 No. 008” —— 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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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
己经有八个人，成为了他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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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之后呢？
这个序列，会停止吗？
林晚的胃部一阵痉挛。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苏晴刺痛她心脏的笑容，转而仔细观察这面墙本身。
照片是用一种特殊的哑光材质打印的，边缘切割整齐，粘贴得极为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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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似乎空着一小块地方，比别处颜色略深，像是曾经贴过什么东西，又被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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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墙角与地板踢脚线交接的极其隐蔽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一点微小的、闪着光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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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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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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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被警察检查过、空空如也的抽屉上。
就是那个放着旧报纸的抽屉。
她走过去，再次拉开。
里面果然空了。
但她用手探进去，仔细摸索抽屉的内壁和底部。
木板光滑，没有夹层。
不甘心。
她索性将整个抽屉抽了出来，倒扣在地上。
“啪嗒。”
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从抽屉底板背面，一个用透明胶带临时粘住的隐秘角落里，掉了下来。
不是文件，不是U盘。
是一张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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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屹告诉她，他要去临市参加一个建筑行业的短期研讨会，为期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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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她从未听他提起过的地方。
他去那里做什么？
清源镇，和他的哪个身份有关？
和这些“藏品”，有没有关联？
火车票，发夹，七个身份，八张照片……线索碎片一样涌现，却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但林晚知道，她不能再待在这个被程屹的影子完全笼罩的公寓里，被动地等待了。
她回到卧室，换下睡裙，穿上简单的牛仔裤和毛衣。
将那枚发夹和那张火车票小心地放进随身钱包的夹层里。
然后，她拿起手机和钥匙。
打开公寓门，果然看到楼下穿着便衣的警察坐在车里值守。
看到她出来，对方警惕地看了一眼。
林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警察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走入秋日冰凉的空气中，林晚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肺腑里那属于公寓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喂？”
“师兄，”林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是我，林晚。
你现在方便吗？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电话那头，是她大学时代的师兄，也是苏晴曾经暗恋过很多年的人，现在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调查记者，徐晋。
徐晋沉默了几秒，声音清晰起来：“小晚？
你怎么了？
声音不对。
苏晴……有消息了吗？”
听到苏晴的名字，林晚的鼻子一酸，但她强行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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