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高考后做了亲子鉴定，全家就我一个是外人周野刘琴完整版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儿子高考后做了亲子鉴定，全家就我一个是外人(周野刘琴)

1他把那份报告推到我面前客厅的空调开到二十四度，我还是出了一身汗。

儿子周野把一份白色信封推到茶几中央，指尖在牛皮纸边缘轻轻弹了一下。“爸，你看完，

再说话。”周野声音压得很低。电视里主持人还在念新闻，光线从阳台落下来，

刚好打在那一行红字上。“司法亲子鉴定报告书。”我喉咙一紧。那一刻，

我下意识以为是哪个社会新闻被他打印下来想吓我。再低头一看，封面上印着两行名字。

“被鉴定人：周野。”“假定父亲：周成。”周成，是我。

我握住信封边缘的手指用力过了头，把纸都捏出了一道褶。“你这什么玩笑？

”我抬眼看周野，“高考刚结束，你不想着填志愿，整这个干吗？”周野没躲，直直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没有往常的嬉皮笑脸，只剩下疲惫。“我没开玩笑。” “我想知道，

我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话，如果是别人家孩子说出来，

我可以坐在饭桌旁边摇头叹气，说一句“现在的小孩真矫情”。可坐在我对面的人，

是我从出生抱到现在、叫了我十八年“爸”的儿子。“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是你妈，还是你姥姥？”“没有人。”周野摇头，

“是我自己。”他手臂上还带着医院贴的那条白色腕带，没来得及剪掉，

塑料边缘磨得他皮肤一圈微红。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去看他手臂上的痕迹。瘦，白，

腕骨突出。一点跟我年轻时候的糙样子都不像。我忽然想起，高三那会儿，学校开家长会，

班主任在讲台上点我名字。“周野爸爸？”全场那么多家长，只有我一个人迟到，

夹着一摞打印材料从门口冲进去。班主任当着所有人的面笑，说：“一看就是亲爸，

步子都跟孩子一样急。”那天回家，刘琴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看着周野。“我们家这爷俩，

走路姿势都一个样。”她笑得很自然，“嘴巴也一样倔。”那时候，我根本没怀疑过什么。

一个“亲”字，被所有人当成理所当然。现在，那个“亲”字印在这份报告封面上，

却变成了需要证明的东西。我手心开始出汗。信封已经被我捏皱，纸边硌得手指生痛。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我又问，“你是听到什么？”周野没急着回答。他低下头，

伸手关掉了电视。客厅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钟表“嗒嗒”的声音。“爸，”他慢慢开口，

“高考前，后面排队打饭的阿姨说，你不是我亲爸。”我呼吸一窒。“学校门口那家小饭馆，

你总去帮忙。”周野抬眼看我，“她说，你年轻的时候跟一个女人结了婚，那女人跑了。

后来你才跟我妈结婚。”这段陈年旧事，被一个卖盖浇饭的女人嚼烂了说给孩子听。

“她还说，”周野笑了一下，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是你妈拖着你结的婚。”我下意识反驳。“我以前谈过对象怎么了？那是你妈之前，

谁没个过去？你是听一个外人几句话，就怀疑你妈，也怀疑我？”话一出口，

我自己都觉得心虚。因为“对象”那件事，并不只是“谈过”那么简单。

那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提起的一摊烂账，也是我和刘琴婚姻里，永远绕不过去的刺。

周野看着我，沉默了几秒。“我没怀疑我妈。” “我怀疑我自己。”这句话，

比刚刚那句“不是亲爸”，更像一刀。“从小到大，别人老说我像我妈。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一点都不像你。”“我以前不在意。

” “但是高三压力大，那天你又在饭馆后厨跟人吵，阿姨骂你，

说你为一个‘别人的孩子’这么拼干吗。”我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油烟味、烂了一半的菜叶、后厨狭窄的甬道。我急着去学校给周野送卷子，

那家饭馆老板非得拖着我在后门卸货，最后吵起来。门帘后面，原来一直有人听。而那些人，

不会替你守口如瓶。“我知道你养我不容易。”周野压着声音，“但如果我真不是你亲儿子，

我至少得知道真相。”“谁说你不是？”我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世上随便一个人说两句，你就拿命当真理？你妈知道你干了这事吗？”“她……不知道。

”周野别开视线，“我是不想她为难。”我被这话噎住了。高考前后这段时间，

我忙着店里的事，又在亲戚间周旋他填志愿的意见，确实忽略了他的情绪。我甚至不记得，

我们上一次好好坐下来聊天是什么时候。“所以你自己去做了鉴定？”我问。

“我妈不在家的那天。”他点头，“我去医院抽了血，又打电话让你去，说要做体检。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那天的画面被他这么一提醒，突然全都串起来。

刘琴回娘家照顾外婆。中午他给我打电话，说学校组织检查要家长陪同，

我急匆匆骑车赶过去，在医院门口见到他。白大褂拿着两张单子出来。“周野，周成，

先去抽血。”我当时骂骂咧咧，说高考完了还折腾什么体检，结果只当是学校例行项目。

原来，不是体检。是亲子鉴定。“你都做完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结果呢？

”“你拆开看看。”周野把笔递给我。信封封口处，还是刚才他写的我的名字，

“周成”两个字。他把姓名写在信封上，是怕弄错。也像是在提醒我，这一切，

跟我脱不了关系。我把封口划开。纸张被展开的瞬间，客厅的风像是一下停了。

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检测数据，直接落在结论那行黑体字上。

“经本机构采用×××基因座检测结果表明：周成与周野之间，不具有生物学父子关系。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父亲”的脸面。是这十八年来，

我以为理所当然的一切。周野看着我，喉结滚了一下。“爸，”他压着声音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2她一进门，就看见那份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野问完，

客厅像突然被掐掉了电。我喉咙发紧，舌头像打了结。“你胡说什么呢。”我下意识否认，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你去做什么检查都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都听见里面的虚。

周野没拆穿。只是把背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仰了一点。靠垫被他压出一道折痕，

他手里的笔在掌心来回滚。“那你为什么，从小就不肯带我去做血型检测？” “每次体检，

别的小孩都有血型，我那一栏永远空着。”我心里一沉。这点，他居然记得。小学那会儿，

学校发体检单，医生建议加个血型检测，说以后有用。刘琴在床头翻着单子，

随口问了句：“你不是O型吗？”“我O型。”我点头，“怎么了？”刘琴夹着那张体检单，

指尖有点抖。“那算了吧。”她把单子往一边一撂，“多花那个钱干吗，小孩用不上。

”后来每年体检，她都抢先把那一栏画掉，说项目没开。我当时只当她小气，

心里嘀咕了几句，从没往别处想。现在想起来，那些被划掉的空格，像一只只竖起来的红旗。

我张了张嘴，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刘琴的名字跳出来。我看着那两个字，竟然生出一点莫名的怨气。这十八年，

大事小情我都第一个想到刘琴。现在轮到我有事了，最不想见的人也是她。

周野瞥了一眼手机。“你接。”他低声说。我按下接听键。“喂？”“你们在家吗？

”刘琴那边很吵，像在菜市场，“我一会儿到，小区门口堵车。”“在。

”我看了看茶几上的信封，喉咙发涩，“有事回来，正好。”刘琴愣了一下。“什么事？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回来说。”我挂断电话。指尖一松，手机差点滑落。

我想把那份报告收起来。手伸出去，又停在半空。收哪儿？书房？卧室？抽屉？这些地方，

刘琴随手就能翻到。再说，就算藏住纸，也藏不住人。周野坐在旁边，眼睛还在。

他已经知道结果。我还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把信封推回茶几中央。纸张“刷”地摊开，

像一张白色的刀。“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咬着后槽牙，“我不知道结果。

”“但是……”我停了一下，“我怀疑过。”周野眼睛一下抬起来。那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像是在审判台上。“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问。“你三岁那年。”我向后靠，

沙发背硬得要命，“医生说你是AB型。”“我跟你妈，一个O型，一个B型。

”“医生走后，我问过刘琴。”那天的走廊很冷，消毒水味道熏得人头晕。

刘琴抱着发烧的周野，脸红得厉害。“医生说错了吧？”我蹲在病床边，“O和B，

怎么出AB？”刘琴当时抬头看我一眼。那眼神我记了好多年。委屈、害怕，

还有一瞬间的狠。“你以为医院的人都学过数学吗？”她冲我吼，“你儿子都烧成这样了，

你还盯着一个破字母不放？”后来，出院单子上，血型那一栏被护士用笔抹开，

说系统录错了。我那时候心软，以为真是小概率的错误。没再提。“所以你怀疑了，

就什么都不做？”周野的声音发紧，“你连问都不问？”“我问过。”我抬头，

“我问过你妈一次。”“她说，如果我再提，就当我不认你这个儿子。”话音刚落，

大门那边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门把手被按下，熟悉的“咔哒”一声。刘琴提着菜，

从门口挤进来。塑料袋里青椒和西红柿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闷响。她一抬眼，

就看见坐在客厅中间的我们父子俩。还有茶几上那份白纸。刘琴愣在门口。那一瞬间，

我看见她脸色“刷”地白了一半。菜袋子从她手里滑下来，滚出几个土豆，在地上转了一圈。

“这是什么？”刘琴声音有点抖，“周成，你们干吗？”周野站起来。“妈。”他看着刘琴，

“这是亲子鉴定。”刘琴的瞳孔明显收紧了一下。

她的视线从“司法亲子鉴定报告书”那行字，一点一点往下挪。挪到“被鉴定人：周野”。

挪到“假定父亲：周成”。她脚步虚了一下，扶住了门边的鞋柜。“谁让你们做的？

”刘琴看向我，“是你？你背着我……你怀疑什么？”她声音一下拔高。尖得刺耳。

“是我做的。”周野打断她，“跟我爸没关系。”“我想知道，我是不是你们的孩子。

”刘琴呼吸乱了。胸口起伏得厉害。她用力摇头，嘴唇发白。“你胡说什么呢，

你当然是……”“那结果呢？”周野问，“你看不看？”他把报告举起来。

纸张在空中晃了一下，落回茶几。刘琴盯着那几行字，仿佛上面长了刺。她手指伸出去，

又缩回。像是碰到滚烫的铁。“我不看。”刘琴转过头，“我不看这种东西。”“看不看，

结论都在那儿。”我盯着她，“刘琴，你看一眼。”我很少这么叫她名字。

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我一般叫“你”“喂”“孩子他妈”。今天这两个字从嘴里出来，

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刘琴抬头，对上我的视线。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错觉。

像回到十几年前，小镇公交站牌底下，她背着包，站在雨里看我。区别是，

那时候她眼里有的是笃定。现在只剩慌乱。她终于走过去，弯腰，捏起那张纸。

纸在她手里颤。视线掠过一行行数据，落在结论上。“经本机构检测，周成与周野之间，

不具有生物学父子关系。”刘琴手一松，报告掉回茶几。那一声轻响，像砸在我心口。“妈。

”周野看着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刘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从指缝间挤出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背碰到墙。鞋跟在地砖上打了个滑。下一秒，刘琴忽然顺着墙滑下去。

整个人跪在客厅地砖上。“对不起。”她哑着嗓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你对不起谁？”我问，“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他？”刘琴抬起脸，

眼眶红得吓人。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野。声音像从嗓子眼硬挤出来。“周成。

”“当年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有一件事……没敢说。

”3她说那个孩子本来不应该是我的客厅的灯开得很亮。

亮到我能看清刘琴脸上的每一道细纹。也亮到我宁愿停电。刘琴跪在地上，

膝盖抵着冰凉的瓷砖。她抬头看我，又看周野。“当年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有一件事没敢说。

”她嗓子哑得厉害。像是每一个字都带着砂纸。我死死攥着裤缝。手心全是汗。“说。

”我咬着牙。“说清楚。”周野站在一旁。整个人僵在茶几和墙之间。

他连坐下都不知道该坐哪儿。那张报告就摊在他脚边。像一条线。线这边是“家”。线那边，

是所有人的秘密。刘琴吸了口气。“周成，你记不记得，我们领证前，

你在工地上出过一次事。”我愣了一下。那是很多年前的事。钢筋从脚手架上掉下来。

差几厘米砸到我头上。最后伤到的是另一个工人。我回家以后，第二天就说要去领证。

“记得。”我点头，“你当时说人一辈子，说没就没了，让我别磨叽。

”“那不是我突然开窍。”刘琴苦笑。“那是我……已经怀孕了。”我的太阳穴狠狠一跳。

“怀孕？”我盯着她。“那时候我们连婚礼日期都还没定。”“我知道。”刘琴闭了闭眼。

“孩子，不是你的。”这一句话，把我脑子里所有的嗡鸣都摁成了静音。

茶几上的玻璃倒映出半张脸。那张脸看起来很陌生。嘴角绷得发白。眼睛死死瞪着刘琴。

像随时会扑上去。“刘琴，你再说一遍。”我声音低得发狠。“谁的？

”刘琴的手指狠狠抓住裤腿。“我那时候，有个谈了很多年的对象。”“你知道的。

”“我们分分合合，他总说再等等。”“后来我查出来怀孕。”“我妈急了，逼他上门提亲，

他不肯。”“他妈说，‘孩子可以生，婚先不结’。”“我妈当场就跟人翻脸。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那双眼睛，飘到餐桌，飘到那条旧窗帘。

像是只要不对上我的视线，就可以假装这一切不是正在发生。“吵到最后，

那个男人直接消失。”刘琴喉咙一哽。“电话不接，人跑到外地打工去了。

”“我妈怕我肚子大起来被人看笑话。”“就让我找个‘老实人’赶紧嫁了。”她抬头，

看着我。“那时候，你刚从工地回来。”“你妈托人给我带话，说你愿意娶我。

”“说你不嫌我嫁过人，只要我好好过日子。”“所以你妈来我家那次，

”我眼前浮起那天的画面，“你妈在厨房跟你妈说，‘我们家条件一般，但成子肯吃苦’。

”“她们两个在里屋说了半天。”“出来的时候，你妈眼睛红的。”“我问你发生什么，

你说只是聊彩礼。”刘琴点头。“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两个月。”“我妈跟你妈说了。

”“你妈一句话都没跟你说。”“只问我一句，‘你打算把孩子要还是不要’。”“我说要。

”“她就说，‘那就当是成子的’。”我笑了一下。笑声听起来比哭还难听。“真好。

”“随嘴一说，就给我生了个儿子。”“事先连个打招呼都不用。”周野一直沉着脸听。

听到这句，下意识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慌乱和歉疚。像他也是偷生出来的。

“后来你妈告诉我，”刘琴继续说，“她说，让我跟你结婚，让你当这个孩子的爸爸。

”“她说你从小想要个完整的家。”“她也想要个孙子。”“她说人活一辈子，

不用非得计较那个‘血缘’。”“只要你认，这就是你的孩子。

”“所以你就认定我什么都知道。”我盯着刘琴。“可是刘琴，从头到尾，

你妈跟我说过一句吗？”“没有。”“她只跟我说，你是个勤快的姑娘，会过日子。

”“她说你以前谈过对象，让我别小气。”“她问我愿不愿意娶你。”“我说愿意。

”“就这些。”刘琴的脸色越来越白。“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妈会告诉你。

”“你又从来没问过。”“我就……不敢再提。”“那血型呢？”我冷冷地问。

“你三岁那年，周野烧到四十度。”“医生说是AB型。”“我当着你的面问。

”“你怎么回的？”刘琴眼泪掉下来。“我怕你当场翻脸。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把孩子从床上扔下去。”“我就吼你，说医生写错了。

”“后来我托护士，把那一栏抹掉。”我靠在沙发背上。背上全是冷汗。“所以这十八年，

”我慢慢开口，“你一次都没打算跟我说实话？”刘琴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我……原本想，高考完就说。”“结果周野先做了鉴定。”“你们都知道了，

我还能怎么说？”周野终于开口。“那我呢？”他的声音极轻，却每一个字都往外蹦。

“我是什么？”刘琴转头看他。那眼神一下柔下去。“你是我儿子。

”“从你在我肚子里开始，就是我命。”“那我爸呢？”周野问。“我这十八年叫错人了？

”刘琴猛地摇头。“没有。”“周成是你爸。”“从第一口奶粉，到你第一辆自行车，

都是他给的。”“你小时候发烧，是他通宵抱着你。”“你高考前，那碗鸡汤也是他熬的。

”“这些，都是你亲爸才会做的事。”她话说得真诚。可这话扎在我耳朵里，

不知道算夸奖还是补刀。“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不是你亲爸？”周野问。

刘琴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怕。”“我怕一说出口，你们两个都不要我。

”“我怕你觉得我脏。”“怕你爸觉得他这一辈子活成了笑话。”“我就装傻。

”“只要你们不问，我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它当然存在。”我声音发哑。“你不说，

它就在我们家里待了十八年。”“躲在抽屉里，躲在体检单上。

”“躲在别人随口的一句闲话里。”“今天，你躲不住了。”我说着，看向周野。

“你听清楚了。”“你妈怀你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娶她的时候，以为你是我孩子。

”“你出生那天，是我在产房外面来回转了四个小时。”“医生抱出来的时候，

第一眼看的是你。”“不是看你像不像我。”“我是看你活着没有。”说到这里，

我喉咙发紧。那些我以为早就淡了的画面，一股脑往外涌。医院走廊白得晃眼。

护士说“恭喜，是个儿子”。我妈在一旁掉眼泪，说“老周家终于有根了”。我站在那儿，

整个人都是麻的。只记得把手伸过去，接过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那一刻，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这就是我的命。”“我不是不认你。”我盯着周野。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是我儿子，这是事实。”“但是有另外一个事实。

”“你身体里那一半血，不是我的。”客厅安静到连钟表的滴答都听不见。刘琴忽然抬起头。

“周成。”“你要骂就骂。”“要打，我也认。”“但是你别说这种话。

”“你要是说‘不认’，这个家就真散了。”我看着她跪在地上。这些年，

她在家里很少这么低过头。平时吵架最多往卧室一摔门。今天她膝盖碰在地砖上，

发出“咚”的一声。那不是求我。更像是在给十八年前的自己磕头。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吸了一口气。“那个男人是谁。”刘琴浑身一震。

“他在哪儿。”我盯着她。“周野的亲生父亲。”“他是谁。”“他现在，在不在这个城里。

”4那个名字，在我心里烂了十八年“他是谁。”我一字一顿。刘琴全身都绷着。

刘琴的手还撑在地上，指尖因为用力，指甲几乎要扣进瓷砖缝里。周野站在一边，

像被人钉在原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刘琴。“妈。”“我有权知道。

”刘琴咬住嘴唇。那一瞬间，我能看见她下巴在微微抖。“他已经不在我们生活里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不在？”我冷笑了一下。“如果真不在，

饭馆阿姨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她连我‘年轻时候结过一次婚’都能说出来。

”“这些话，不是从你嘴里，就是从他嘴里出去的。”刘琴身子明显晃了一下。她抬眼看我。

“你别扯上他。”“是我妈说的。”“那天她来帮我打工，跟那阿姨说了几句闲话。”“行。

”“你妈的账，回头算。”“今天先把你自己的说完。”我盯着刘琴。“名字。”“说。

”客厅里安静得出奇。连楼上小孩跑动的声音都听得见。周野握着沙发边缘，

手背青筋一条条绷出来。刘琴终于松开了嘴唇。“他姓陆。”“叫陆明。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有那么一秒，我甚至没想起这个名字是谁。下一秒，

一张脸突然和这个名字对上了。夏天的河边，篮球场边上的长凳，破旧歌厅门口的烟味。

还有我二十多岁那会儿，在工地发工资，他跑来跟我借钱，说要去外地“做生意”。陆明。

我喊过一声又一声“明哥”的那个人。曾经喝醉了躺在水泥地上，说要罩着我的那个人。

我妈悄悄跟我夸过的那个人。“成子，你看人家陆明，会说话，会做人。”“你跟着他，

好好学学。”我盯着刘琴。“你跟他谈了很多年？”刘琴点头。“从技校开始。

”“他比我大两届。”“那时候他总来我们班门口等我。”“你见过的。”我当然见过。

有很多次，我去你们学校门口送水泥账本，让财务签字。

远远看见走廊那头有个男人靠在墙边。穿着当年最流行的那种假名牌T恤。笑起来一口白牙。

你从教室里出来，他伸手帮你接书包。你还拿书拍他一下，说“别在门口晃，丢人”。

那时候我只当你谈恋爱。我站在楼梯下，抱着厚厚一摞单子，心里酸了一下就算了。

谁年轻没喜欢过别人。我从来没往“他会是我儿子亲爸”这个方向想过。

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恶心的桥段。“他现在在哪里。”我压着声音问。刘琴避开我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们很多年没联系了。”“你少在这儿跟我打太极。”我忽然有点烦躁。

“你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周野读几中。”“怎么会知道我‘在学校旁边饭馆打工’。

”“怎么会让别人跑来，在我儿子耳朵边上煽风点火。”周野猛地抬头。“他知道我？

”刘琴脸上的血色彻底退干净了。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高三那会儿，

他加过我一次微信。”“说，听说孩子要高考了。”“问你是不是也在那所中学。

”我只觉得胸口某个地方被人硬生生拧了一把。“什么时候的事。”“去年冬天。

”刘琴声音很轻。“他给我发了一句‘这孩子现在多大了’。”“我回了‘跟你没关系’。

”“就把他删了。”“删之前，你跟他说了多少。”我盯着她。“说他叫周野？

”“说我们在城西租房？”“说我在饭馆打工？”“我没说。”刘琴摇头。“他自己打听的。

”“他说他有老同学在你们那片开店。”“听说有个女人，每天晚上端着一盆盆盘子，

手都泡烂了。”“那个人一问，才知道是我。”这段话，在我耳朵里像一桶冷水浇下去。

我以前总觉得，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反正都是为了家，为了孩子。原来在别人嘴里，

这些被当成了笑话一样的谈资。谁都能拿着说两句。谁都有资格，

用一种“看戏”的语气问一句：“他为一个别人的孩子这么拼干吗。”周野突然开口。

“所以，高考前在饭馆说那些话的阿姨，是他那边的人？”刘琴抬头看他。“可能。

”“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提过一个名字。”“说什么‘陆哥说，你还活得挺卖力的’。

”我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忽然闪回很多片段。那家饭馆刚开张的时候，老板跟我说，

后厨那个女的嘴碎，让我少搭理。一次周末，我去结账，

听见后厨有人说：“她男人人挺实在的，就是傻。”“傻也好啊，傻人才愿意认别人家的崽。

”当时我以为是说别人家。没想到是在说我。“他回来过几次。”刘琴低声说。

“你晚上去工地加班的时候，他在小区门口堵过我。”“他说他混得还行了。

”“在南城那边开了个汽修厂。”“他说他有责任。”“他说要不，让孩子认他一声‘爸’。

”周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说，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男人，

也在抢这个称呼。“你怎么回的。”我盯着刘琴。刘琴用力摇头。“我骂他。”“我问他，

当年我怀孕的时候，他去哪儿了。”“我妈在医院门口跟他妈吵架的时候，

他躲在后面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看到孩子要成年了，觉得自己有面子了，

就跑出来装什么负责任。”“我不让他靠近你们。”她这几句话，说得很用力。

眼神里第一次有一点我熟悉的狠。那是这些年为了家，跟房东吵，跟供应商扯皮时候的样子。

可这种狠来得太晚。晚到连我都不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蹲在我们家门口，往里张望过。

“你不让他靠近。”我缓缓开口。“结果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他跑去外面说我笑话。

”“他说我‘替他养儿子’。”“他说我人傻。”“最后说到我儿子耳朵里。

”“你这一圈绕得，挺像回事的。”刘琴被我每一句顶得脸色越发难看。

“我没想到会传到孩子那边。”“我以为删了联系就结束了。”“我以为他就是嘴上说两句。

”“谁知道他能这么不要脸。”“所以你这么多年，见到他几次。”我问。“就那一次。

”刘琴摇头。“还有一次，是很多年前。”“那时候周野刚上初中。”“他在菜市场看见我，

远远喊了我一句。”“我拉着他就走。”“我不敢回头。”“我妈知道吗。

”我突然想到另一个人。那个已经躺在乡下老屋里，照片挂在墙上的女人。

刘琴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妈知道。”“是她当年拉我进屋，关上门，跟我说，

‘从今天起，这个孩子是我们老周家的’。”“她把她的金戒指摘下来。

”“说嫁妆可以少一点。”“孙子不能少。”我心里一阵发堵。我妈那枚金戒指，

我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她做饭前，都小心翼翼摘下来，放在床头柜。

她说那是她结婚时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后来，她突然不戴了。我问过一次。

她说“戒指小了，戴不上”。现在想来，不是戒指小了。是她手在往外掏东西。

拿她唯一值钱的东西，换了一个孙子。“你怪我可以。”刘琴抬头看我。“你骂我也可以。

”“可是妈那会儿真的是为你好。”“她怕你这辈子打光棍。

”“怕你老了没人喊你一声‘爸’。”“她说如果你知道了，肯定不要我。

”“她让我不要说。”“所以你们一个瞒着，一个装不知道。”“就这么把我架在中间。

”“当冤大头。”我笑了一下。“那现在。”“现在事情摆到台面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刘琴沉默了很久。刘琴的膝盖一直跪在地上。我能听见她呼吸里带出来的哽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离婚。”“我不想这个家散。”“周成，

我知道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很不要脸。”“可我求你。”“你别把这些年的日子，

当成一场笑话。”“妈。”周野忽然出声。他喉结滚了几下，像在拼命压住什么。

“我问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自己知道。”刘琴愣住了。

“我……”“我以为你不会做这种事。”“我以为你会相信我们。”“那你有没有想过。

”周野盯着她。“我是在别人嘴里知道的。”“不是你。”“也不是他。

”“是一个端着盘子收碗的阿姨。”“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刘琴张了张嘴，

眼泪几乎是一下涌出来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就是没早说。”“你现在说，也不算早。”我靠回沙发。喉咙里有一股血腥味。

“周野已经十八了。”“他那份报告摆在这儿。”“那边还有一个姓陆的，在南城开汽修厂。

”“他随时可以跳出来，说一句‘我是你亲爸’。”“你让我怎么跟他挡。”我说着，

忽然笑了一下。笑得自己都觉得陌生。“以前别人问我。”“‘你儿子以后想干什么’。

”“我说，随他。”“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现在想想，连‘他是不是我儿子’，

都成了问号。”刘琴抬起头。“他是。”“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周野看着我，

眼睛发红。“爸。”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喊我。声音哑得厉害。“你……还认我吗。

”5这一声“爸”，把我推下去又拎了回来“你……还认我吗。”周野喊“爸”的时候，

声音发抖。那两个字蹭在耳朵边上，像有人拿钩子一下下往肉里扣。我本能想回一句“认”。

嘴张开，喉咙像被塞了块石头。刘琴也抬头看我。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她等我开口。

好像只要我说“认”，刚才那一堆破事就能当没发生。客厅灯泡晃了一下。不是灯真在晃，

是我眼睛在抖。我盯着儿子，尽量把声音压稳。“你先别问我认不认。”“我问你。

”“你心里，把谁当你爸。”这话问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像是跟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抢什么东西。抢一个称呼。抢一块“血缘”的破布。周野愣住。

他好几秒没说话。指尖死死捏住T恤的下摆。指节发白。“从小到大，

只有一个人管我叫‘儿子’。”“只有一个人，在家长会上替我道歉，在老师面前被骂。

”“只有一个人，半夜三点还在给我煎鸡蛋面。”“那个人姓周。”“叫周成。

”“我不关心别人是什么型的血。”“我只知道，给我交学费那双手，手心全是茧。

”“那双手，把我从小抱到大。”“我不可能一纸鉴定出来，就把那个人换了。

”他说到这儿，眼睛里有水光。硬生生没掉下来。“你要是不认我。”“那我这十八年，

算什么。”刘琴在一边听着，眼泪又下来了。她伸手想拉他胳膊。“野野，你别这么说。

”“你爸一时接受不了，你给他点时间。”我忽然觉得特别烦她这句“给点时间”。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像十年前一样。那时候她跟我说，“给我点时间，

我会慢慢忘了过去”。结果她是忘了。但过去自己长了腿，绕个圈跑回来，砸在我们头上。

“你别替我说话。”我盯着刘琴。“我要是连自己儿子认不认都要你翻译，

那我这张嘴要来干吗。”刘琴被我怼得缩了一下。声音更哑了。“那你说。”“你自己说。

”客厅静了几秒。钟表“嗒”地跳到下一格。我吸了一口气。胸口像塞了团火，又闷又烫。

“周野。”我喊他的名字。“你过来。”周野走到我面前。站得笔直。

像小学挨老师批评那会儿。我朝他伸出手。他愣了一下，以为我要打他，身子下意识一抖。

我顿了顿，手掌翻过来，按在他肩上。那肩膀比我记忆里重了很多。也窄了很多。

完全没长成我那种肩宽背厚的样子。“你听好了。”我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往外挤。

“你做鉴定这事，我生气。”“你背着我们去，我也生气。”“但你有你自己的理由。

”“你被别人一句破嘴，逼到这份上。”“这是我这些年没保护好你。”“这账，记我头上。

”周野眼睛一红。“爸，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怕我不是你们的。”“你是不是我的。

”我打断他。“让我来讲。”“你是不是我的儿子，不是你手里这张纸说了算。

”“是这十八年。”“是你发烧我抱着你跑医院。”“是你上小学被人抢橡皮，

我去校门口堵那小子。”“是你叛逆期摔门，说‘你管我干吗’。”“也是你高三模考砸了，

半夜在阳台哭，我当没看见。”“这些，全算。”“都算。”我说到这儿，嗓子已经哑了。

“所以，你问我‘还认不认’。”“我现在告诉你。”“我认。”“我只认你。

”“我这一辈子就这一个儿子。”“除非有一天，是你自己不要我。”周野嘴唇抖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眼神里突然又带上了点小时候的样子。又倔又倚赖。像小学运动会摔倒以后，

站在跑道那头喊“爸”的那个小孩。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动作有点生硬，也有点急。

“我不会不要你的。”“我谁都可以不要。”“我不会不要你。”那一刻，

我心里像被人用力拎了一下。刚刚那份“被全世界当笑话”的羞耻感，往下掉了一截。还在。

但压不住这份沉甸甸的抱。刘琴在一边抹泪。一边抖着声音说：“你们愿意这样，

我就谢天谢地。”“只要你们不散。”“只要这个家还在。”我松开周野，转头看她。

“你别急着谢天。”“你先想想怎么谢人。”刘琴愣住。“谢谁？”“谢这份报告？

”“谢你自己这十八年的隐瞒。”我冷冷看着她。“你知道我最气什么吗。

”“不是你当年怀的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你妈瞒着我。”“是你在后面的这些年里。

”“看着我当傻子。”“看着别人背地里笑我。”“你一句实话都不肯说。”刘琴咬住嘴唇。

“我怕你不要我。”“怕你一怒之下把我们赶出去。”“我没勇气赌。”“那你拿谁来赌。

”我问。“拿周野。”“拿他这一辈子。”“他现在高考完，正要选路。

”“你让他一脚踩空。”“踩在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老男人身上。”“你觉得他扛得住？

”提到“老男人”三个字的时候，我有意没说名字。不想在家里空气里多挂一个姓陆的。

周野听见“高考”，低头看了一眼茶几。桌角还放着他昨天填志愿的草稿。

“北工大”“江城大学”“本地理工”。一个个圈圈叉叉。现在看起来好像都是别人的人生。

“我今天就先说到这儿。”我靠回沙发。把那份报告折起来，重新塞回信封。“我认儿子。

”“这是第一件事。”“至于这家。”“怎么过下去，是第二件事。”刘琴猛地抬头。

“你什么意思。”“你要离婚？”“我现在还没想清楚。”我诚实得很残忍。“我需要时间。

”“你不是老说‘给点时间’吗。”“那这回，你给我。”刘琴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干净了。

“周成。”“我们过了十八年。”“你说散就散？”“我没说散。”我看着她。

“但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当没发生。”“你瞒了我十八年。

”“我起码得用一点时间，想想我这十八年。”“是怎么过过来的。”周野抬头看我，

又看他妈。“如果你们要分开。”“那我跟谁？”他的问题简单得要命。

却扎得人喘不上来气。“你十八了。”我看着他。“按法律，你自己可以选。

”“你要是觉得跟你妈更自在。”“我不会拦。”“你要是愿意跟我挤小屋，我也不会赶你。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有点发凉。以前吵架，总有人拿孩子当筹码。

今天轮到我主动把这枚筹码推出去。但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选择权。别让他像我们一样，

被别人替他决定人生。“那如果我两个都不想放弃呢。”周野突然问。“我既想跟你住。

”“又不想离开我妈。”“可以吗。”刘琴也看向我。那眼神里带着一点卑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