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金陵城又断断续续地飘了些雪珠子，砸在瓦上当啷作响，寒气像是能沁到人的骨头缝里。
沈清弦除了必要的出门，大多时间都缩在自己那间冰冷的厢房里。
那枚铜蟾蜍被她反复摩挲端详，甚至用清水细细擦洗过，背上的符号依旧模糊难辨，唯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挥之不去。
她尝试着回忆父亲生前是否提及过类似的东西，却只记起父亲书房的博古架上，似乎曾有一个放置杂物的黑漆木盒，盒盖上用螺钿嵌着类似的、扭曲的纹样。
那时她年纪小，只当是装饰，从未深究。
如今想来，那纹样与这蟾蜍背上的符号，竟有几分神似。
父亲……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翰林编修，清贫自守，为何会有这些透着古怪的东西？
心中的疑团像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将铜蟾蜍贴身藏好，不敢轻易示人。
在这深宅大院里，任何一点不寻常，都可能引来婶娘更加刻薄的审视和叔父无奈的叹息。
堂妹慧姐儿的咳疾果然更重了，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婶娘虽心疼女儿，但更心疼银子，只请了最便宜的郎中开了两副寻常的发散药剂，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
清弦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她怀里的药是托济仁堂坐堂的老大夫开的，对症下药，只是药性稍猛，需得小心煎服。
她不敢明着拿出来，只能趁夜半无人时，悄悄用自己藏在房里的小泥炉煎熬。
这夜，窗外北风呼啸，屋里炭盆早己熄灭，呵气成霜。
清弦蜷在薄被里，听着隔壁慧姐儿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夹杂着婶娘焦躁的低斥和慧姐儿委屈的呜咽，心中五味杂陈。
她摸了摸怀里冰凉的铜蟾蜍，又摸了摸那几包带着体温的药材，终于下定决心。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披上最厚的棉袄，抱着小泥炉和药包，溜到后院厨房。
厨房里还有些白日未熄尽的灶火余烬，她小心翼翼地引了火，将泥炉点上，又找出一个缺了口的陶罐，开始煎药。
橘红色的火苗舔着罐底，药汁渐渐翻滚，散发出浓郁苦涩的气味。
这气味在寒冷的冬夜里，竟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意。
清弦蹲在灶膛边，借着微弱的光，看着药罐里咕嘟咕嘟的气泡，思绪飘远。
她想起前世生病时，母亲也是这样守着小火炉为她熬药，那时总觉得药苦，如今才知，有人为你深夜熬药，本身就是一种奢求的温暖。
“吱呀——”一声极轻微的开门声传来，清弦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只见厨房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是慧姐儿身边的小丫鬟，名叫柳芽，才十一二岁，冻得瑟瑟发抖，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她。
“清……清弦小姐？”
柳芽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她……她咳得喘不上气了，夫人……夫人睡着了，叫不醒……”清弦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许多，低声道：“快，帮我看着火，别让药溢出来。”
她起身快步走向慧姐儿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病气和沉闷，慧姐儿蜷缩在床上，小小的身子因剧烈的咳嗽而痉挛，脸色己有些发紫。
婶娘和衣躺在旁边的榻上，竟是真的睡熟了，或许是白日劳累，或许是根本未将女儿的病情真正放在心上。
清弦上前，轻轻拍着慧姐儿的背，又倒了些温水，试图喂她喝下，却收效甚微。
她心急如焚，知道必须尽快用药。
她示意柳芽回去守着药炉，自己则坐在床边，用冷毛巾敷在慧姐儿滚烫的额头上，一遍遍低声安抚。
时间过得极慢，每一息都像是煎熬。
终于，柳芽端着滚烫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清弦接过，试了试温度，一点点吹凉，耐心地喂给慧姐儿。
或许是药力起了作用，或许是清弦的安抚起了效，慧姐儿的咳嗽渐渐平复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沉沉睡去。
清弦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浑身冰凉，原来是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替慧姐儿掖好被角，又吩咐柳芽仔细看护，这才端着空药罐，疲惫地退回厨房，处理药渣。
然而，就在她清理泥炉时，手指忽然触到炉底边缘一处不寻常的凹凸。
她心中一动，凑到灶膛残存的微光下仔细看去，只见那泥炉的外壁底部，靠近边缘的地方，似乎刻着几个极浅的字迹，被烟火熏得漆黑，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字迹并非汉字，而是与铜蟾蜍背上符号同源的、一种扭曲古怪的文字！
清弦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泥炉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旧物，是母亲当年的嫁妆之一！
难道这炉子，也和那铜蟾蜍一样，藏着什么秘密？
她正惊疑不定，院墙外忽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凄厉刺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瘆人。
紧接着，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家后墙外停顿了片刻。
清弦浑身汗毛倒竖，立刻吹熄了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屏息凝神，贴在厨房门后，一动也不敢动。
墙外的脚步声停顿了许久，似乎在倾听院内的动静。
寒风卷着雪沫，从门缝里钻进来，冻得她手脚冰凉。
就在她几乎要坚持不住时，那脚步声又响起了，却是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声里。
是巡夜的更夫？
还是……冲着她来的？
清弦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怀里的铜蟾蜍硌得她生疼，手边的泥炉还带着余温。
父亲的遗物，神秘的符号，深夜的脚步声……这一切，绝非巧合。
她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无声息地向她收紧。
而第一个察觉到这网存在的，或许，就是那个看似偶然出现在书市的“书铺老板”——朱靖渊。
天，快亮了。
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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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尝试着回忆父亲生前是否提及过类似的东西，却只记起父亲书房的博古架上，似乎曾有一个放置杂物的黑漆木盒，盒盖上用螺钿嵌着类似的、扭曲的纹样。
那时她年纪小，只当是装饰，从未深究。
如今想来，那纹样与这蟾蜍背上的符号，竟有几分神似。
父亲……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翰林编修，清贫自守，为何会有这些透着古怪的东西？
心中的疑团像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将铜蟾蜍贴身藏好，不敢轻易示人。
在这深宅大院里，任何一点不寻常，都可能引来婶娘更加刻薄的审视和叔父无奈的叹息。
堂妹慧姐儿的咳疾果然更重了，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婶娘虽心疼女儿，但更心疼银子，只请了最便宜的郎中开了两副寻常的发散药剂，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
清弦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她怀里的药是托济仁堂坐堂的老大夫开的，对症下药，只是药性稍猛，需得小心煎服。
她不敢明着拿出来，只能趁夜半无人时，悄悄用自己藏在房里的小泥炉煎熬。
这夜，窗外北风呼啸，屋里炭盆早己熄灭，呵气成霜。
清弦蜷在薄被里，听着隔壁慧姐儿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夹杂着婶娘焦躁的低斥和慧姐儿委屈的呜咽，心中五味杂陈。
她摸了摸怀里冰凉的铜蟾蜍，又摸了摸那几包带着体温的药材，终于下定决心。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披上最厚的棉袄，抱着小泥炉和药包，溜到后院厨房。
厨房里还有些白日未熄尽的灶火余烬，她小心翼翼地引了火，将泥炉点上，又找出一个缺了口的陶罐，开始煎药。
橘红色的火苗舔着罐底，药汁渐渐翻滚，散发出浓郁苦涩的气味。
这气味在寒冷的冬夜里，竟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意。
清弦蹲在灶膛边，借着微弱的光，看着药罐里咕嘟咕嘟的气泡，思绪飘远。
她想起前世生病时，母亲也是这样守着小火炉为她熬药，那时总觉得药苦，如今才知，有人为你深夜熬药，本身就是一种奢求的温暖。
“吱呀——”一声极轻微的开门声传来，清弦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只见厨房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是慧姐儿身边的小丫鬟，名叫柳芽，才十一二岁，冻得瑟瑟发抖，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她。
“清……清弦小姐？”
柳芽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她……她咳得喘不上气了，夫人……夫人睡着了，叫不醒……”清弦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许多，低声道：“快，帮我看着火，别让药溢出来。”
她起身快步走向慧姐儿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病气和沉闷，慧姐儿蜷缩在床上，小小的身子因剧烈的咳嗽而痉挛，脸色己有些发紫。
婶娘和衣躺在旁边的榻上，竟是真的睡熟了，或许是白日劳累，或许是根本未将女儿的病情真正放在心上。
清弦上前，轻轻拍着慧姐儿的背，又倒了些温水，试图喂她喝下，却收效甚微。
她心急如焚，知道必须尽快用药。
她示意柳芽回去守着药炉，自己则坐在床边，用冷毛巾敷在慧姐儿滚烫的额头上，一遍遍低声安抚。
时间过得极慢，每一息都像是煎熬。
终于，柳芽端着滚烫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清弦接过，试了试温度，一点点吹凉，耐心地喂给慧姐儿。
或许是药力起了作用，或许是清弦的安抚起了效，慧姐儿的咳嗽渐渐平复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沉沉睡去。
清弦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浑身冰凉，原来是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替慧姐儿掖好被角，又吩咐柳芽仔细看护，这才端着空药罐，疲惫地退回厨房，处理药渣。
然而，就在她清理泥炉时，手指忽然触到炉底边缘一处不寻常的凹凸。
她心中一动，凑到灶膛残存的微光下仔细看去，只见那泥炉的外壁底部，靠近边缘的地方，似乎刻着几个极浅的字迹，被烟火熏得漆黑，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字迹并非汉字，而是与铜蟾蜍背上符号同源的、一种扭曲古怪的文字！
清弦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泥炉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旧物，是母亲当年的嫁妆之一！
难道这炉子，也和那铜蟾蜍一样，藏着什么秘密？
她正惊疑不定，院墙外忽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凄厉刺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瘆人。
紧接着，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家后墙外停顿了片刻。
清弦浑身汗毛倒竖，立刻吹熄了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屏息凝神，贴在厨房门后，一动也不敢动。
墙外的脚步声停顿了许久，似乎在倾听院内的动静。
寒风卷着雪沫，从门缝里钻进来，冻得她手脚冰凉。
就在她几乎要坚持不住时，那脚步声又响起了，却是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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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冲着她来的？
清弦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怀里的铜蟾蜍硌得她生疼，手边的泥炉还带着余温。
父亲的遗物，神秘的符号，深夜的脚步声……这一切，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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