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有许多传说,传说他身世凄惨,无父无母;传说他从小练武,
武艺高强;传说他尝过天下所有的酒,
死了西北所有强盗;传说他身边那个男孩是他的孩子;传说那个男孩的母亲就是被马贼杀了。
一牛棚里,老黄牛正躺在地上,牛嘴一动一动的,耳朵和尾巴不停地摆弄,
好赶走那些令人生厌的蝇虫。老黄牛的牛脑子实在不清楚小主人为什么这时候来牛棚,
但肌肉的记忆告诉它站起来。可是小主人只是从牛棚路过,一路奔向后门,
并没有过来解开它的绳子,于是刚刚费力站起的前腿又跪了下去。它的牛嘴还是一动一动的,
眼睛呆呆地盯着虚无的一处。侠客慌张地跑进土屋,他知道,这时家里没有一个人。
衣服、干粮、还有什么?对了,一顶破斗笠,可以遮住他的脸。他的腹部在打结,
浑身的肌肉都在抽动。他冲进里屋,又冲进灶房,再次走出后门时,他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老黄牛呆呆地看着这个“陌生人”,思考着,那是不是老主人的斗笠?他太老了,
这个问题显然让牛脑负荷运转,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问题。天越来越闷了,
它不耐烦地摆了摆尾巴,在它模糊的视野里,“陌生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逐渐与渐渐暗下去的背景融为一体。那一天,天微暗,侠客走得义无反顾,只是临走的时候,
回了好几次头。二“二哥!”四子冲正在锄地的青年喊道。青年停下手里的活,
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他一边松松垮垮地倚在锄头上,一边打量着四子,
那个白嫩圆润的脸上有几处伤痕,很是显眼。
青年眼睛里带着些许的笑意问道:“哪个打你了?”“小河汪的汪蛤蟆打的,
还把我书抢走了!他妈个痹!”四子低声怒吼着,他的脸瞬间因怒气变红,
脸上的红紫的伤痕也变得不那么显眼。他嘴里的那本书,是《水浒》,
四子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将它挂在嘴边。“你怎么弄他了?”青年一边说一边走向田边的柳树,
在烈日下交谈实在是个折磨,而且看来这场怒骂还要很久。“我他妈弄他?!
那天他自己过来…”四子一边慷慨激昂地骂着,一边同青年走到柳树阴影处。
在一串串的骂句中,青年摸索出事情的经过:汪蛤蟆那天经过,四子正看《水浒》,
不巧翻到翻到青面兽杨志的一段: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
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漏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
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恰逢汪蛤蟆走过,四子不由得多看了汪蛤蟆几眼,
被汪蛤蟆逮个正着。汪蛤蟆便大声嚷道:“看什么看!”四子这几天正上火,
便不客气地回应:“看你怎么了!你脸上有金子吗!看一眼还能偷走了?!
”这一句话正戳到汪蛤蟆的痛脚,气得他火冒三丈。汪蛤蟆本名叫汪牛,
生下来右脸有一块青色胎记,从眼睑处延伸到颧骨。汪蛤蟆十分在意这块胎记,
别人多看几眼他就要起心思,见着一个打一个,同龄或怕事的孩子都躲得远远的。
因为他长得丑,又喜欢在田里捉牛蛙去卖,于是背地里就得个“汪蛤蟆”的绰号。
四子虽然长得胖但是很不中用,汪蛤蟆把他打了一顿,还拿走那本《水浒》。“哥,
这事你可得帮我出口气!”四子恶狠狠地说。“我帮你出气?谁叫你没事看他?
”青年不在意地拿起一旁的水壶,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哥,锄强扶弱啊!
你不是老说你以后要当大侠吗?那个汪蛤蟆欺负人,你这个大侠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
”四子又想了想,语气里带着点谄媚地说:“二哥,大侠,你要是把他弄一顿,
让他给我认个错,那本《水浒》就归你,可中?”“真的?”青年用一块湿布擦了擦脸,
擦完就看向四子。“真的!反悔我就是狗!”说完,四子开始有些后悔,
他有些懊恼地咬了咬下唇,虽然他家算富裕的,但是他娘一向不准他买些糟七乱八的书,
那本《水浒》还是他磨了好久才给买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必须得教训一下那个汪蛤蟆!
他的内心又坚定起来。“好,那可说定了。”青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本《水浒》他眼馋了很久,四子从不让他碰,只是让他远远地看一眼,说什么怕被弄坏。
哼,每每想到四子的那个举动,他内心都是冷笑一下。他家穷,只念了一两年书就停了学,
吃饱饭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买什么《水浒》了。这次他可得了个大便宜,
四子这个打挨得挺值。“四子~四子~吃饭咯~”四子娘的大嗓门在附近传开。
“我吃饭去了,哥,不要忘了啊!”四子慌忙地朝家跑去。柳树下只剩青年一个人坐着。
三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双带着些脏污的手伸向路边的梨树。
在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里,白嫩嫩、滚圆圆的梨子很是显眼,他摘了几个梨子放进包裹里。
又伸手摘了一个,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随后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好像那只老黄牛,只是在无意义地咀嚼着。拿梨子的手吃得黏糊糊,他舔了舔手指,
还是黏糊糊的,又往身上揩了揩,却怎么也揩不干净。这一路上都是小路,没人看见他,
没人认出他,也没人来抓他。他很害怕,内心的恐惧却驱使他一往直前。
他不能睡觉、不能休息,他要逃,也只能逃。侠客回忆起十岁时同伙伴打赌,
赌他敢不敢去村子附近的鬼屋。其实那只是一个破败的土屋,里面阴森森的,
在炎热的夏季里,一阵阵阴风吹了出来,透着点邪气。在伙伴的注视下,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鬼屋,他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回去?还是继续?有时候,
做出选择的过程是艰难的,而一旦做出选择后,事情好像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好像命运早已做出安排,只等你做出选择罢了。“你就是汪蛤蟆?”侠客轻蔑地喊着。
“你是哪个?”汪蛤蟆有点恼怒,他停下手里的活。虽然他知道这个绰号,
但是亲耳听到这三个字时还是很不舒服。他的脸因怒气而变得通红,
与那块青色胎记相互映照着,不知道显得脸更红还是那块胎记更青。“我是四子的二哥。
”侠客直勾勾地盯着汪蛤蟆的眼睛。“四子?”汪蛤蟆努力思索着这个人名。
“就是你前几天在坡上何打的那个人。”侠客提醒道。“哦,那个胖子。怎么了,
你要过来逞好汉吗?”汪蛤蟆不屑地望了回去。“对,今天我还就当一把好汉了!
”侠客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着。压抑的气氛在闷热的空气里不断焦灼,两人在无言地对抗。
他们都是十几岁的青年,身强体壮,干农活是一把好手,打架亦是如此。
四青年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滴落到金黄的麦杆上,虽然已入秋,但秋天依旧保持着炎夏的热情。
疲惫的工作让他体力透支,肌肉叫嚣着酸痛二字,但他不肯停歇。为了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活,是的,为了活。夜晚,虫鸣声伴着周遭麦客的呼噜声不绝于耳,
自身的汗臭味同别人汗臭味融为一体,在屋内不断流窜。身体告诉他,你该睡了,
可他从没有睡熟。在过去一年里,每个夜晚,他总是处在半清醒的状态。
每一次的熟睡都会带来一场噩梦,一场做了无数次的噩梦,梦里,
他总是做着一件事——杀人。梦里的主角只有两个人:他和汪蛤蟆。有时候是他杀了汪蛤蟆,
有时候是汪蛤蟆杀了他。“行啊,好汉,我们到那里去比划比划。”一边说,
汪蛤蟆一边指向一处偏僻的院子。“那走吧。”侠客的心在扑通扑通跳着,
但是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打架,靠的不仅仅是力量和技巧,有时候,决心格外重要。
他们走进院子里。汪蛤蟆选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第一,这里是他的东道场,他熟;第二,
给自己老娘看见自己打架可不是好玩的。力量的角逐开始了,先是双手,再后来是双脚,
再后来,就是一块石头,一块尖锐的石头,它只是躺在那里,无意碰触到一个人的脑袋。
再后来就是血,一汩汩的血不停地从汪蛤蟆的脑袋里流出。侠客有些疲惫,
但是战斗的胜利使他精神抖擞,他一面拍着身上的灰尘,
一面冲倒地不起的人喊道:“你输了,那本《水浒》你得还给四子,还有,你还要给他认错,
可晓得了?”地上人的一动不动,侠客以为是他在耍花招,他用脚踹了踹汪蛤蟆,
汪蛤蟆还是一动不动。一种焦虑瞬间压制了侠客的喜悦,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汪蛤蟆,
汪蛤蟆…”侠客的声音有些颤抖,声音也越来越小。他慢慢蹲下,甚至期待这是一个花招,
最好给他来一下子。他推了两下汪蛤蟆的肩头,没有任何动静,
侠客又缓缓将颤抖的手指放在汪蛤蟆的鼻下。没有呼吸!怎么没有呼吸?怎么没有呼吸!
才流了这么点血,怎么会没了呼吸?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逃!只有逃!
没人看见他来这里,他可以回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四子知道,
四子知道他今天去找汪蛤蟆打架,官府的人一定会找到他!死!只有死!他会死!
四子不会死,四子家有钱,他没有。这场架四子没有打,是他打的,他把汪蛤蟆打死了!
他打死人了!逃!逃!逃!这样不会牵扯到家里人,他也不会死。是的,跑,赶紧跑!
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要跑得远远的!五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侠客躲进了一个破庙。
火堆被升了起来。他坐在一堆干草上,丝毫不在意淋湿的衣服。火焰不遗余力地温暖着他。
他忽的站起身来,走到屋檐下,将一只手伸向屋外。一滴清澈的雨水跌进干燥温热的手心里,
然后炸开,更小的水滴向四处蹦去,只留下一小部分残留在他的手心。他长大了,
手变得很大,手心的茧子也变得更厚,整个身体都大了一圈。自己走了多久呢?三年?四年?
五年?有些记忆已经模糊,只剩那场梦,依旧不停地重复。他不敢看人的眼睛,
不敢被人多看几眼,他杀了汪蛤蟆,却变成了汪蛤蟆。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看见官差会心慌,看见有胎记的人会不停地做那个梦。
他隐藏得太好;或许四子根本不记得他要去打汪蛤蟆;或许官府已经放弃捉拿他了;又或许,
汪蛤蟆还没死?不,不可能!汪蛤蟆已经没有呼吸了。他想过回家,可是在梦里,
他一回到家,就被杀了。有时候被汪蛤蟆杀了,有时候被官府杀了,有时被四子杀了,
有时被哥哥杀了。他做过各种离奇古怪的梦,什么样的结局都有,
这一个一个的杀人梦将他推向更远的地方。不过,他还未被人起疑过,
他只是安稳地靠做短工度日。雨点一滴一滴的落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坑,
潮湿的雨水味充斥在鼻腔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个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人活着,
是为了什么呢?他在很小的时候,渴望成为一名大侠,幻想打败凶恶的盗贼,
想象自己流芳百世,被人写成话本,供人传唱。为了什么呢?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谁知道,
他只知道熬着,慢慢地熬着,如同那头老黄牛。终于,他走入庙内…一座寂静的大山里,
一座寂静的山神庙里,一朵朵寂静的雪花不停地飞舞,然后又一朵朵坠落。侠客病了,
病得很重,这病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侠客很冷,冷得直打哆嗦。那卷破铺盖不暖和,
那堆火不暖和,他的额头很烫,他的心也很烫。他在做梦,梦见在吃东西,
吃的是娘做的醪糟鸡蛋,热乎乎的醪糟汤里有两个鸡蛋,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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