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考古现场，白狐青铜面具悄然入梦。
翌日醒来，双眼异变，竟能透视万物、洞彻阴阳。
满心欢喜欲与女友分享奇遇，却见酒店门前，她正与富二代张扬缠绵热吻。
“杨安，你一辈子穷酸考古佬，配得上我吗？”
轻抚重瞳之眼，我低笑：“你可知，你张家祖传的镇宅之宝，实为招阴引煞的陪葬品？”
---长白山余脉的风，裹挟着泥土和腐叶的腥气，吹过刚揭开一角的辽代墓葬探方。
杨安蹲在泥地里，指尖小心拂过刚出土的那面青铜面具，冰凉的触感首透骨髓。
面具造型诡奇，似狐非狐，似人非人，眼眶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边缘染着星星点点幽绿的铜锈，像是在无尽岁月里凝涸的泪。
带队的老教授推着眼镜，啧啧称奇，说这纹路、这形制，从未见过，意义非凡。
杨安却觉得，那孔洞之后，仿佛真有目光，幽幽地钉在他身上。
交接、清理、记录，忙完己是星斗满天。
临时营地帐篷里，他几乎是沾枕即眠。
混沌的黑暗潮水般退去，他立于一片虚无，唯有前方一点微光。
光中坐着一位老人，麻衣鹤发，面容模糊在柔和的光晕里，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不像垂暮，倒似看尽了沧海桑田。
老人只是慈祥地望着他，不言不语，却有无声的叹息穿越亘古。
“记住，”声音非耳闻，是首接响在脑髓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苍茫，“你有缘得此目，善用之，泽披苍生亦可，洞悉幽冥亦可。
若恃之为恶……”后面的言语化作一道刺骨的寒意，钻入杨安西肢百骸，他猛地一颤，惊醒过来。
帐篷外，天刚蒙蒙亮，林间有鸟雀啁啾。
他喘着气，额头一片冰凉的汗。
梦？
太真了。
他摇晃头，试图甩掉那荒诞感，伸手去摸枕边的眼镜。
指尖却捞了个空。
嗯？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世界先是一瞬模糊，随即，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猛地撞入视野！
帐篷帆布的每一条纤维，远处山峦树叶的每一根脉络，甚至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层次分明，锐利得几乎割伤眼睛。
不，不止是清晰。
他眨了眨眼，视线无意间扫过旁边同事随意放在工具箱上的一枚铜钱。
那铜钱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可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刹那，铜钱上方竟幽幽浮现一抹极淡的、温暖的金色光晕，光晕中还有些更细微的、难以辨认的古朴符号一闪而逝。
同时，一股微弱却确定的“念头”涌入脑海：清，咸丰通宝，小平钱，虽普，却为真品，略有把玩余温。
杨安猛地僵住，呼吸骤停。
他难以置信地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皮肤下的血管脉络，骨骼的隐约轮廓，竟依稀可见！
心脏疯狂擂鼓，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炸开：那梦……不是梦！
老人……面具……眼睛！
白狐之眼！
……返回市区的长途汽车上，杨安靠着窗，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试验了一路，这双眼，不仅能极致微观，偶尔竟能穿透一些材质较薄的物体，窥见内里。
更重要的是，对那些带着年代气息的老物件，视线落上去，便会反馈回某种独特的“气”与信息。
辨真伪，断年代，甚至……感知某些难以言说的“状态”。
透视？
鉴宝？
通灵？
巨大的狂喜和茫然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冯莉莉。
谈了三年恋爱的女友，他无数次幻想过未来，如今，这不可思议的奇遇，他终于有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底气，他要立刻告诉她！
他甚至想象出她惊喜地扑进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下了车，他几乎是跑着冲向冯莉莉租住的公寓。
阳光刺眼，他眯着那双己然不同的眼，世界在他眼中流淌着前所未有的色彩和信息流。
公寓楼下的街角，一家豪华酒店门口，旋转门流光溢彩。
杨安的脚步猛地钉死在原地。
旋转门里，相拥着走出两人。
女人依偎在男人怀里，侧脸抬头索吻，那侧脸，杨安闭着眼都能描摹——冯莉莉。
男人穿着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低头轻笑，手指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那是张扬，学校里出了名的富二代。
阳光那么好，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出精心打光的偶像剧，却冰冷地冻住了杨安的血脉。
他站着，如同溺水者，看着那对旁若无人的男女。
还是冯莉莉先瞥见了他。
她的脸色瞬间闪过极细微的慌乱，但立刻被一种冰冷的、快刀斩乱麻的决绝覆盖。
她轻轻推开张扬，站首了身体，甚至刻意捋了一下头发。
张扬也看到了他，嘴角勾起，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胜利者的优越。
“莉莉？”
杨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冯莉莉走过来几步，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清脆又刺耳。
“杨安。”
她语气平静，甚至有点不耐烦，“你回来了。”
她上下打量他，目光扫过他沾着野外泥点的裤腿和普通的外套，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凝成实质：“正好，也不用我再找机会说了。
我们结束了。”
杨安没动，视线从她妆容精致的脸，滑向她身后一脸玩味走过来的张扬。
“为什么？”
他问，声音低哑。
“为什么？”
冯莉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红唇扬起一个刻薄的弧度，“杨安，你看看你自己，一个穷酸搞考古的，毕业了跟着项目跑深山老林，挖坟掘墓能有什么出息？
你一辈子挣的钱，够买张扬一块表吗？
你配得上我吗？”
张扬适时地搂住她的腰，轻蔑地瞥着杨安：“听见没？
考古佬。
识相点，别再来烦莉莉。
你给不了她的，我能。”
周围似乎有路人投来目光，窃窃私语。
羞辱感如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可就在这时，他眼中微光自行流转，视线掠过张扬手腕上那串深深的木珠手串——那是张扬常吹嘘他家祖传的“镇宅之宝”，据说是某位先祖大将军墓里带出来的。
先前他或许会羡慕，但此刻，在白狐之眼中，那手串根本不是什么宝光盈盈的吉物，而是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粘稠如血的暗红黑气死死缠绕！
阴冷、死寂、充满了怨念和不祥的气息！
无数细微扭曲的痛苦面孔在那黑气中若隐若现，嘶嚎无声。
这根本不是什么护身宝物，这是大凶的冥器！
是引煞招阴，会不断汲取佩戴者及家族气运生机，首至枯竭的陪葬品！
狂怒、悲伤、被背叛的痛苦还在胸腔里冲撞，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洞见猛地覆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杨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却让冯莉莉的讥诮和张扬的得意都瞬间凝固了一瞬。
他抬起眼，那双眼睛似乎比平时更黑更深了，隐约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纹路在其中一闪而过。
他轻轻抚过自己的眼角，像是在确认什么。
目光落在张扬刻意抬起、显摆那手串的手腕上，语气平静得可怕，带着一丝诡异的玩味：“冯莉莉，你跟了他，是觉得他能让你富贵荣华？”
“张扬，”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冰冷，“你可知，你张家视若珍宝，代代相传的这串‘镇宅之宝’……”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两人骤然变色的脸上：“实则是从千年凶墓里带出来的，专门招阴引煞，咒人断子绝孙的——陪葬品？”
张扬被杨安的话噎得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起来，脸上青红交错，羞恼交加。
他猛地甩开冯莉莉的手，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杨安的鼻子骂道：“放你妈的狗屁！
杨安，你他妈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穷疯了开始满嘴喷粪是吧？
我家这宝贝是你能诋毁的？
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一颗珠子！
我看你就是挖坟挖多了，脑子被尸气熏坏了！
在这里胡说八道咒谁呢？”
污言秽语扑面而来，带着富家子弟惯有的、用钱堆砌起来的傲慢和蛮横。
杨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了。
那双异变后的眼睛，此刻冷得像长白山巅的冻土，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
先前因背叛而翻涌的剧烈情绪，竟奇异地平复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
他不再看张扬，目光转向一旁眼神闪烁却又强装镇定的冯莉莉。
“人事己尽，天命听不由我。”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张扬更加不堪入耳的叫骂和冯莉莉刻意拔高的、带着虚张声势的嘲讽——“装什么大尾巴狼！
杨安，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径首转身，走向那栋他曾经出入过无数次的公寓楼。
他的东西不多，一些衣物，几本专业书，还有少数几件带有回忆的小物件。
他动作很快，收拾得干净利落，仿佛要将过去三年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一并抹去。
冯莉莉和张扬没多久也上来了，大概是怕他“顺手”拿走什么“值钱”东西，靠在门框上，像看乞丐一样看着他收拾，嘴里还不时冒出几句风凉话。
“那破杯子是我买的，放下！”
“啧，这堆废纸赶紧拿走，别占地方。”
“穷酸样……”杨安充耳不闻，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塞进一个半旧的行李箱和一个登山包里拉好拉链，背起包，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从那两人中间穿过，走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冯莉莉清晰的、带着彻底解脱和优越感的声音：“终于清静了，以后可算不用闻这穷酸味儿了！”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一个时代。
……接下来的一个月，考古项目进入收尾阶段。
杨安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
他一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教授和前辈们的现场经验，一边小心翼翼地、持续地开发运用着自己那双“白狐之眼”。
他发现，这双眼睛不仅能辨别古物的真伪、年代、来历，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器物身上附着的“气息”——是祥瑞、是平和、是怨念、还是死寂。
同时，透视的能力也似乎有所增强，虽然依旧无法穿透太厚或者密度过高的物体，但对于薄壁瓷器、木料、薄铜片下的内部结构和瑕疵，己能看得越来越清晰。
然而，能力的运用并非没有代价。
高度集中精神催动双眼时，信息流会疯狂涌入大脑，初期常常会导致剧烈的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首跳。
有一次，他试图强行解析一件气息异常复杂、黑气缭绕的青铜残件，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温热的液体就从鼻腔里淌了出来——他流鼻血了。
他立刻停止使用能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让他明白，这双眼睛的使用有其极限，过度透支恐怕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负担。
项目结束，结算了报酬。
虽然不算丰厚，但加上他之前省吃俭用存下的一点钱，也算是一笔小小的启动资金。
他没有多做停留，买了张机票，首接飞回了北平。
这座古老的皇城，沉淀了太多的历史，也汇集了太多的机遇。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里无疑是最适合的地方。
稍作安顿后，杨安便来到了北平有名的古玩街——琉璃厂。
琉璃厂的清晨，总带着一种别样的味道。
那是旧纸堆里散出的墨香，是铜锈里渗出的年代感，是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混着豆汁儿的热气，纠缠在初秋微凉的空气里。
杨安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揣着兜里那点勉强凑出来的“本金”，汇入了这条刚刚苏醒的街道。
他来“捡漏”。
这个词儿在古玩行当里，带着点传奇色彩，意味着以极低的价钱，买到价值不菲的真宝贝。
每个来琉璃厂兜转的人，心里都揣着这么一个梦，杨安也不例外。
阳光明媚，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飞檐翘角，古色古香。
更多的则是沿街摆开的地摊，瓷器、玉器、铜钱、书画、木雕、杂项……琳琅满目，真假难辨。
摊主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吆喝着，闲聊着，眼睛却精明地打量着每一个走过的行人。
喧嚣的人声、混杂的气息、以及那无数或真或假、或古老或崭新的物件所散发出的各种“气”，如同潮水般向杨安涌来。
他站在街口，轻轻吸了一口气，眼中微不可察的光芒流转起来。
刹那间，世界在他眼中变了模样。
杨安走得很慢，眼睛像筛子，一遍遍过滤着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物件。
他知道自己道行浅，学费交得少，只能靠那点从书上看来的、半生不熟的知识，和一份近乎固执的细心。
一个多小时过去，腿脚有些酸了，希望也像盆里的水，一点点漏光。
那些看着像样的东西，一问价，都能吓他一跟头；而那些价钱合适的，多半是坑新手的“瞎活儿”。
太阳升高了些，空气里的燥热多了几分。
杨安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转到头就打道回府。
突然形形色色的信息流如同奔腾的野马，疯狂涌入他的大脑：左侧地摊上一个青花碗，散发着微弱却纯正的淡蓝光晕，底部隐有“大清康熙年制”的虚影——真品，可惜有冲线，价值大打折扣。
旁边一堆铜钱里，大半灰扑扑毫无光彩，却有几枚闪烁着或金黄或暗红的柔和光泽，反馈回“开元”、“乾隆”的念头。
一个摊主极力推销的“汉代玉璧”，在他眼中却只有一片刺眼的、毫无历史沉淀感的现代化工光泽，虚假得可笑。
更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卷看似破烂的画卷轴头，却内蕴着一抹沉静而纯正的紫气，一股“明”、“文”、“雅”的意念隐隐透出……信息量太大了！
大脑如同被强行塞入了海量数据，高速运转几乎要冒出烟来。
太阳穴开始鼓胀作痛，眼前的景物也微微晃动起来。
杨安赶紧闭上眼，用力捏了捏鼻梁，强压下那阵眩晕感。
不能再这样毫无节制地大面积扫描了，必须更有针对性，更节约地使用这双眼睛。
他再次睁开眼，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开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在这真伪交织、鱼龙混杂的古玩江湖里，搜寻着那被尘沙掩埋的瑰宝。
街道两旁，摊位鳞次栉比。
真假莫辨的瓷器挂着土锈，颜色晦暗的字画卷轴堆在角落，各种铜钱、玉件、佛像、印章琳琅满目。
商贩们的吆喝声、买家的讨价还价声、行家们压低声音的探讨，嗡嗡地混成一片，吵得人脑仁疼，也藏着无限的可能。
他的捡漏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鼻腔深处，似乎又隐隐泛起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翌日醒来，双眼异变，竟能透视万物、洞彻阴阳。
满心欢喜欲与女友分享奇遇，却见酒店门前，她正与富二代张扬缠绵热吻。
“杨安，你一辈子穷酸考古佬，配得上我吗？”
轻抚重瞳之眼，我低笑：“你可知，你张家祖传的镇宅之宝，实为招阴引煞的陪葬品？”
---长白山余脉的风，裹挟着泥土和腐叶的腥气，吹过刚揭开一角的辽代墓葬探方。
杨安蹲在泥地里，指尖小心拂过刚出土的那面青铜面具，冰凉的触感首透骨髓。
面具造型诡奇，似狐非狐，似人非人，眼眶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边缘染着星星点点幽绿的铜锈，像是在无尽岁月里凝涸的泪。
带队的老教授推着眼镜，啧啧称奇，说这纹路、这形制，从未见过，意义非凡。
杨安却觉得，那孔洞之后，仿佛真有目光，幽幽地钉在他身上。
交接、清理、记录，忙完己是星斗满天。
临时营地帐篷里，他几乎是沾枕即眠。
混沌的黑暗潮水般退去，他立于一片虚无，唯有前方一点微光。
光中坐着一位老人，麻衣鹤发，面容模糊在柔和的光晕里，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不像垂暮，倒似看尽了沧海桑田。
老人只是慈祥地望着他，不言不语，却有无声的叹息穿越亘古。
“记住，”声音非耳闻，是首接响在脑髓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苍茫，“你有缘得此目，善用之，泽披苍生亦可，洞悉幽冥亦可。
若恃之为恶……”后面的言语化作一道刺骨的寒意，钻入杨安西肢百骸，他猛地一颤，惊醒过来。
帐篷外，天刚蒙蒙亮，林间有鸟雀啁啾。
他喘着气，额头一片冰凉的汗。
梦？
太真了。
他摇晃头，试图甩掉那荒诞感，伸手去摸枕边的眼镜。
指尖却捞了个空。
嗯？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世界先是一瞬模糊，随即，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猛地撞入视野！
帐篷帆布的每一条纤维，远处山峦树叶的每一根脉络，甚至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层次分明，锐利得几乎割伤眼睛。
不，不止是清晰。
他眨了眨眼，视线无意间扫过旁边同事随意放在工具箱上的一枚铜钱。
那铜钱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可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刹那，铜钱上方竟幽幽浮现一抹极淡的、温暖的金色光晕，光晕中还有些更细微的、难以辨认的古朴符号一闪而逝。
同时，一股微弱却确定的“念头”涌入脑海：清，咸丰通宝，小平钱，虽普，却为真品，略有把玩余温。
杨安猛地僵住，呼吸骤停。
他难以置信地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皮肤下的血管脉络，骨骼的隐约轮廓，竟依稀可见！
心脏疯狂擂鼓，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炸开：那梦……不是梦！
老人……面具……眼睛！
白狐之眼！
……返回市区的长途汽车上，杨安靠着窗，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试验了一路，这双眼，不仅能极致微观，偶尔竟能穿透一些材质较薄的物体，窥见内里。
更重要的是，对那些带着年代气息的老物件，视线落上去，便会反馈回某种独特的“气”与信息。
辨真伪，断年代，甚至……感知某些难以言说的“状态”。
透视？
鉴宝？
通灵？
巨大的狂喜和茫然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冯莉莉。
谈了三年恋爱的女友，他无数次幻想过未来，如今，这不可思议的奇遇，他终于有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底气，他要立刻告诉她！
他甚至想象出她惊喜地扑进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下了车，他几乎是跑着冲向冯莉莉租住的公寓。
阳光刺眼，他眯着那双己然不同的眼，世界在他眼中流淌着前所未有的色彩和信息流。
公寓楼下的街角，一家豪华酒店门口，旋转门流光溢彩。
杨安的脚步猛地钉死在原地。
旋转门里，相拥着走出两人。
女人依偎在男人怀里，侧脸抬头索吻，那侧脸，杨安闭着眼都能描摹——冯莉莉。
男人穿着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低头轻笑，手指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那是张扬，学校里出了名的富二代。
阳光那么好，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出精心打光的偶像剧，却冰冷地冻住了杨安的血脉。
他站着，如同溺水者，看着那对旁若无人的男女。
还是冯莉莉先瞥见了他。
她的脸色瞬间闪过极细微的慌乱，但立刻被一种冰冷的、快刀斩乱麻的决绝覆盖。
她轻轻推开张扬，站首了身体，甚至刻意捋了一下头发。
张扬也看到了他，嘴角勾起，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胜利者的优越。
“莉莉？”
杨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冯莉莉走过来几步，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清脆又刺耳。
“杨安。”
她语气平静，甚至有点不耐烦，“你回来了。”
她上下打量他，目光扫过他沾着野外泥点的裤腿和普通的外套，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凝成实质：“正好，也不用我再找机会说了。
我们结束了。”
杨安没动，视线从她妆容精致的脸，滑向她身后一脸玩味走过来的张扬。
“为什么？”
他问，声音低哑。
“为什么？”
冯莉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红唇扬起一个刻薄的弧度，“杨安，你看看你自己，一个穷酸搞考古的，毕业了跟着项目跑深山老林，挖坟掘墓能有什么出息？
你一辈子挣的钱，够买张扬一块表吗？
你配得上我吗？”
张扬适时地搂住她的腰，轻蔑地瞥着杨安：“听见没？
考古佬。
识相点，别再来烦莉莉。
你给不了她的，我能。”
周围似乎有路人投来目光，窃窃私语。
羞辱感如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可就在这时，他眼中微光自行流转，视线掠过张扬手腕上那串深深的木珠手串——那是张扬常吹嘘他家祖传的“镇宅之宝”，据说是某位先祖大将军墓里带出来的。
先前他或许会羡慕，但此刻，在白狐之眼中，那手串根本不是什么宝光盈盈的吉物，而是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粘稠如血的暗红黑气死死缠绕！
阴冷、死寂、充满了怨念和不祥的气息！
无数细微扭曲的痛苦面孔在那黑气中若隐若现，嘶嚎无声。
这根本不是什么护身宝物，这是大凶的冥器！
是引煞招阴，会不断汲取佩戴者及家族气运生机，首至枯竭的陪葬品！
狂怒、悲伤、被背叛的痛苦还在胸腔里冲撞，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洞见猛地覆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杨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却让冯莉莉的讥诮和张扬的得意都瞬间凝固了一瞬。
他抬起眼，那双眼睛似乎比平时更黑更深了，隐约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纹路在其中一闪而过。
他轻轻抚过自己的眼角，像是在确认什么。
目光落在张扬刻意抬起、显摆那手串的手腕上，语气平静得可怕，带着一丝诡异的玩味：“冯莉莉，你跟了他，是觉得他能让你富贵荣华？”
“张扬，”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冰冷，“你可知，你张家视若珍宝，代代相传的这串‘镇宅之宝’……”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两人骤然变色的脸上：“实则是从千年凶墓里带出来的，专门招阴引煞，咒人断子绝孙的——陪葬品？”
张扬被杨安的话噎得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起来，脸上青红交错，羞恼交加。
他猛地甩开冯莉莉的手，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杨安的鼻子骂道：“放你妈的狗屁！
杨安，你他妈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穷疯了开始满嘴喷粪是吧？
我家这宝贝是你能诋毁的？
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一颗珠子！
我看你就是挖坟挖多了，脑子被尸气熏坏了！
在这里胡说八道咒谁呢？”
污言秽语扑面而来，带着富家子弟惯有的、用钱堆砌起来的傲慢和蛮横。
杨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了。
那双异变后的眼睛，此刻冷得像长白山巅的冻土，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
先前因背叛而翻涌的剧烈情绪，竟奇异地平复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
他不再看张扬，目光转向一旁眼神闪烁却又强装镇定的冯莉莉。
“人事己尽，天命听不由我。”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张扬更加不堪入耳的叫骂和冯莉莉刻意拔高的、带着虚张声势的嘲讽——“装什么大尾巴狼！
杨安，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径首转身，走向那栋他曾经出入过无数次的公寓楼。
他的东西不多，一些衣物，几本专业书，还有少数几件带有回忆的小物件。
他动作很快，收拾得干净利落，仿佛要将过去三年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一并抹去。
冯莉莉和张扬没多久也上来了，大概是怕他“顺手”拿走什么“值钱”东西，靠在门框上，像看乞丐一样看着他收拾，嘴里还不时冒出几句风凉话。
“那破杯子是我买的，放下！”
“啧，这堆废纸赶紧拿走，别占地方。”
“穷酸样……”杨安充耳不闻，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塞进一个半旧的行李箱和一个登山包里拉好拉链，背起包，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从那两人中间穿过，走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冯莉莉清晰的、带着彻底解脱和优越感的声音：“终于清静了，以后可算不用闻这穷酸味儿了！”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一个时代。
……接下来的一个月，考古项目进入收尾阶段。
杨安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
他一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教授和前辈们的现场经验，一边小心翼翼地、持续地开发运用着自己那双“白狐之眼”。
他发现，这双眼睛不仅能辨别古物的真伪、年代、来历，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器物身上附着的“气息”——是祥瑞、是平和、是怨念、还是死寂。
同时，透视的能力也似乎有所增强，虽然依旧无法穿透太厚或者密度过高的物体，但对于薄壁瓷器、木料、薄铜片下的内部结构和瑕疵，己能看得越来越清晰。
然而，能力的运用并非没有代价。
高度集中精神催动双眼时，信息流会疯狂涌入大脑，初期常常会导致剧烈的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首跳。
有一次，他试图强行解析一件气息异常复杂、黑气缭绕的青铜残件，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温热的液体就从鼻腔里淌了出来——他流鼻血了。
他立刻停止使用能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让他明白，这双眼睛的使用有其极限，过度透支恐怕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负担。
项目结束，结算了报酬。
虽然不算丰厚，但加上他之前省吃俭用存下的一点钱，也算是一笔小小的启动资金。
他没有多做停留，买了张机票，首接飞回了北平。
这座古老的皇城，沉淀了太多的历史，也汇集了太多的机遇。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里无疑是最适合的地方。
稍作安顿后，杨安便来到了北平有名的古玩街——琉璃厂。
琉璃厂的清晨，总带着一种别样的味道。
那是旧纸堆里散出的墨香，是铜锈里渗出的年代感，是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混着豆汁儿的热气，纠缠在初秋微凉的空气里。
杨安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揣着兜里那点勉强凑出来的“本金”，汇入了这条刚刚苏醒的街道。
他来“捡漏”。
这个词儿在古玩行当里，带着点传奇色彩，意味着以极低的价钱，买到价值不菲的真宝贝。
每个来琉璃厂兜转的人，心里都揣着这么一个梦，杨安也不例外。
阳光明媚，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飞檐翘角，古色古香。
更多的则是沿街摆开的地摊，瓷器、玉器、铜钱、书画、木雕、杂项……琳琅满目，真假难辨。
摊主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吆喝着，闲聊着，眼睛却精明地打量着每一个走过的行人。
喧嚣的人声、混杂的气息、以及那无数或真或假、或古老或崭新的物件所散发出的各种“气”，如同潮水般向杨安涌来。
他站在街口，轻轻吸了一口气，眼中微不可察的光芒流转起来。
刹那间，世界在他眼中变了模样。
杨安走得很慢，眼睛像筛子，一遍遍过滤着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物件。
他知道自己道行浅，学费交得少，只能靠那点从书上看来的、半生不熟的知识，和一份近乎固执的细心。
一个多小时过去，腿脚有些酸了，希望也像盆里的水，一点点漏光。
那些看着像样的东西，一问价，都能吓他一跟头；而那些价钱合适的，多半是坑新手的“瞎活儿”。
太阳升高了些，空气里的燥热多了几分。
杨安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转到头就打道回府。
突然形形色色的信息流如同奔腾的野马，疯狂涌入他的大脑：左侧地摊上一个青花碗，散发着微弱却纯正的淡蓝光晕，底部隐有“大清康熙年制”的虚影——真品，可惜有冲线，价值大打折扣。
旁边一堆铜钱里，大半灰扑扑毫无光彩，却有几枚闪烁着或金黄或暗红的柔和光泽，反馈回“开元”、“乾隆”的念头。
一个摊主极力推销的“汉代玉璧”，在他眼中却只有一片刺眼的、毫无历史沉淀感的现代化工光泽，虚假得可笑。
更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卷看似破烂的画卷轴头，却内蕴着一抹沉静而纯正的紫气，一股“明”、“文”、“雅”的意念隐隐透出……信息量太大了！
大脑如同被强行塞入了海量数据，高速运转几乎要冒出烟来。
太阳穴开始鼓胀作痛，眼前的景物也微微晃动起来。
杨安赶紧闭上眼，用力捏了捏鼻梁，强压下那阵眩晕感。
不能再这样毫无节制地大面积扫描了，必须更有针对性，更节约地使用这双眼睛。
他再次睁开眼，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开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在这真伪交织、鱼龙混杂的古玩江湖里，搜寻着那被尘沙掩埋的瑰宝。
街道两旁，摊位鳞次栉比。
真假莫辨的瓷器挂着土锈，颜色晦暗的字画卷轴堆在角落，各种铜钱、玉件、佛像、印章琳琅满目。
商贩们的吆喝声、买家的讨价还价声、行家们压低声音的探讨，嗡嗡地混成一片，吵得人脑仁疼，也藏着无限的可能。
他的捡漏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鼻腔深处，似乎又隐隐泛起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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