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那天，陛下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给我和沈惊鸿赐了婚。谁能想到，
几个月前我因为听到他要成亲，哭着跑到了乡下别院。婚后第二天，
我抓着他大哥问当时的缘由。哪知他突然出现，端着杯茶悠悠的说道：“叫夫君，就告诉你！
”1.永安四年上元节的雪，落得比往年绵密些。我蹲在八仙桌旁，
盯着那只总往左侧倾斜的青瓷碗。方才丫鬟来报，说沈惊鸿去前院陪镇国将军会客，
要半炷香后才回来。我本想趁这空隙偷尝一碗他特意让人做的芝麻元宵，
没成想桌脚竟是歪的，连碗糖水都端不稳。目光扫过桌角，
忽然停在那枚泛着冷光的玄铁兵符上。那是沈惊鸿的宝贝。
去年他凭战功从陛下手里接过这枚兵符时，整个京城的权贵都去道贺，
连太后都赏了三匹云锦。京中谁不知道，这枚兵符在手，就等于握着京城一半的兵权，
沈惊鸿平日里都贴身带着，连睡觉都压在枕下。我左右张望了一眼，确认没人，
飞快地伸出手，将兵符塞进桌脚，原本倾斜的桌子瞬间稳了。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元宵，刚要送进嘴里，后颈突然窜来一阵凉意，
带着点戏谑的低笑：“苏清鸢，你可知私动兵符，按律当斩？”我手一抖，
元宵“扑通”一声滚回碗里，溅了满手糖汁。沈惊鸿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坏笑着站在门口。
这模样我太熟了。小时候在巷口，我攥着亲手扎的兔子灯显摆。
灯架是我攒了半个月的碎银买的，灯面是我跟着母亲学了三天才绣好的并蒂莲。
他冲过来一把夺过，故意掐灭灯芯，说“世家小姐的手这么笨，扎的灯还不如街边货”。
我气得哭了一下午。及笄那年的马球会，我练了三个月骑术，就是想赢他一次。
那天我骑着“流云”，拼尽全力把马球打进他的球门，满场贵女都在为我鼓掌。
他却骑马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苏小姐骑术粗鄙，全靠马快，若换匹普通的马，
怕是连球都碰不到”。我气得当场掀了马球杆。就连上个月，
我父亲托他给边关的兄长带封信，顺便送两包兄长最爱的云雾茶。他却故意刁难，
说“苏小姐若能赢我一局棋，我便帮你跑这趟腿。若输了，就得给我磨一个月的墨”。
我知道自己棋艺不如他，却还是硬着头皮应了。结果连输三局，我气鼓鼓地回了家。
我蹭掉手上的糖汁，伸手把兵符从桌底抽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故意装作不在意：“多大点事？不就是块破铁吗？我让我爹送你十块玄铁，找最好的工匠，
给你打十枚新的，比这个还好看！”“破铁？”他走过来，鞋尖轻轻踢了踢我的裙摆，
动作带着点刻意的轻佻。“这兵符能调三万铁骑，能守千里边关，苏小姐打算拿什么赔？
拿你苏家书房里那本孤本《孙子兵法》，还是拿你刚驯服的‘流云’马？”我仰头瞪他，
他却突然伸手，指尖轻轻勾住我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有点痒。“不如这样，我们赌一局。
”他的语气沉了些，桃花眼里的笑意淡了，多了点认真。“三日后的马球会，你若赢我，
我便把兵符借你玩三天，你想垫桌脚还是当镇纸，都随你。你若输了，就……”“就怎样？
”我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指尖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低头，唇离我耳边只剩一寸。
“嫁给我。”我猛地推开他，后退时没注意身后的凳子，差点撞翻元宵碗。“沈惊鸿你疯了？
”上个月宫宴，太后还特意拉着我的手说，“清鸢啊，你跟惊鸿从小一起长大，
以后他娶了诗韵，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多亲近”。王诗韵是太后的远亲，家世显赫，
模样也周正。京中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直起身，眼底的笑意淡了些，
却没生气，只是弯腰拿起兵符，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仔细擦着兵符边缘。
那帕子似乎有些眼熟。“开玩笑的，元宵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把兵符揣回腰间，
玄色锦袍的带子系得紧实，兵符藏在里面，看不见踪影。转身时，
他又补了句：“马球会我等你，别怯场。”我捏着发烫的耳垂，疑惑着他今日反常的举止。
2.马球会当天，阳光正好。我骑着“流云”立在场上，手心攥着马球杆，不自觉地握紧。
对面的沈惊鸿骑着“踏雪”，那是匹乌云踏雪马，通体乌黑，只有四蹄是白色的，
是先帝赏给镇国将军的，后来将军转赠给了他。沈惊鸿穿着银色的骑射服，腰束玉带，
手持马球杆，姿态从容，一看就是胸有成竹。周围的贵女们都在小声议论，
说“沈小将军今日肯定能赢”“苏小姐这次怕是又要输得难看了”。我心里本身就没底。
他的骑术在京中可是无人能及。开场锣声响了。沈惊鸿率先冲了出去，
马球在他的杆下灵活地滚动，眼看就要射门，他却突然放慢了速度。我趁机冲过去，
想截下马球，没成想他竟轻轻一挑，把马球直接传到了我面前。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
马球已经滚到了我的杆下，周围传来一阵惊呼。我正看着欢呼的人群，
余光不经意瞟到了王家小姐，专心致志地盯着另一边正襟危坐的沈家大公子，沈砚之。
专心点！沈惊鸿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下意识铲球，竟直勾勾地飞向了王诗韵。
好在沈砚之及时拉开了王诗韵，球擦身而过。“对不住，王家小姐。”我赶紧道歉，
沈砚之皱起了眉头正想说什么，王诗韵对他摇了摇头:“我无碍，你们继续”“大哥，
清鸢不是故意的！”沈惊鸿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已经冰冷到极点。最后一局，
我趁他“失误”，挥杆把马球打进了球门。场边顿时响起一阵欢呼，连我父亲都笑着点头。
我勒住马，刚想得意地朝沈惊鸿挑眉。“赢了。”他看着我，“兵符你要借几天？
三天够不够？”我抬头看向他，“你故意让我的？”他没否认，
只是伸手帮我把乱了的缰绳理好，接着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大哥有心仪之人。
”我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到他和王家小姐的婚约，
我又硬起心肠：“谁要你让我的？这兵符我不要了！”说完，我拨转马头就走，
没看见他伸到半空又收回的手。3.接下来的日子，沈惊鸿越来越反常。我去书院读书，
他就骑马跟在书院墙外。他从不进来打扰，手里提着食盒，里面是我爱吃的玫瑰酥。
我去马场练马，他就站在围栏边，手里拿着护具。甚至有一次，我跟母亲在花园里赏花。
随口说了句“京西的梅花该开了，去年去看的时候，满山坡都是红的，好看得很”。
隔天一早，就见他带着几枝开得正好的红梅来我家，说“路过京西，顺手折的，
给苏夫人解闷”。我终于没忍住，开口质问他:“你到底要干嘛？你可是有婚约的人！
”说完，就有些后悔。刚想说些什么缓和现在的尴尬，就听到他说:“我知道了。
”自那以后，沈惊鸿就跟消失了一样，而我看着手里往常最爱的吃食，竟毫无食欲。
母亲看出了端倪，拉着我的手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却没心思做活。“清鸢，
你跟惊鸿从小一起长大，他对你的心思，可能只有你不知道了。”“他只会欺负我！
娘亲你肯定看错了！”我连忙摆摆手，一脸不可置信。母亲拿出了一封信，
是边关兄长的回信。前部分大概就是对家里的嘘寒问暖，后面说是要感谢沈惊鸿。
原来沈惊鸿那天连夜派了亲兵把信和茶送了过去，还特意叮嘱亲兵，让兄长多注意保暖，
若是缺了什么，直接给他写信。我嘴硬得说道:“那我还给他磨了一个月的墨呢！
”虽然那一个月，我比他还像沈家的主人。“你哟！”母亲无奈地摇摇头，戳了戳我的脑袋。
“你好好想想吧！”4.还没等我理清心绪，
就传来太后把他和王家小姐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的消息。就在下个月的十五，
春暖花开的时候。当晚，我心里堵的发慌，瞒着父母，偷偷去了城外的酒楼。
点了一坛女儿红，还点了几碟小菜，却一口都没吃，只是不停地喝酒。酒液辛辣，
呛得我眼泪直流。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带着几分试探的力道。
我以为是店小二来催我结账，心头烦闷，没好气地挥开那只手，哑着嗓子道：“别烦我！
”“清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温润，像极了沈惊鸿的声线。“沈惊鸿，
恭喜你，要娶新娘子了！”说罢，我便想撑着桌子站起来，要给他敬杯“喜酒”，
可脚下虚浮，竟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裙摆，身体一歪，慌乱中胡乱抓住了对面人的衣袖。
我正想抬头发作，骂他为何站在这里不动，可抬眼看清来人时，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砚之哥，是你啊。”我干笑两声，手还僵在他的衣袖上，脸颊发烫。沈家这两兄弟，
长相其实并不相像。沈惊鸿偏英气，沈砚之则更温和。可不知为何，声音却格外相似，
方才竟让我错认了。身后传来一道更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你们在干嘛！
”沈惊鸿挡在了我和沈砚之的中间，形成了一堵墙。“谁准你喝那么多酒的？”我别过脸，
不想看他，心里的委屈又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沈砚之看着眼前的情形，
神色平静，只是对着沈惊鸿道：“既然人找到了，我便先走了。惊鸿，记住你答应的事。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上了停在楼外的马车。“哎，
砚之哥……”“闭嘴！”我下意识想叫住他，想问清楚他们到底约定了什么，可话刚出口，
就被沈惊鸿厉声打断。他皱着眉，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语气带着点急：“喝了多少？
脸都红了，哭了？”我猛地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带着酒意，
开始胡言乱语：“沈惊鸿！你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从小就欺负我！现在还要骗我！
”他看着我，眼底满是无奈，伸手擦我的眼泪。“我哪里从小就欺负你！
”“你把我的小兔子灯掐了灯芯，还说它丑！”“我不是把它修好了，还挂在你房门外了吗？
我是怕灯架不牢固，蜡烛烧到布料，把你烫伤。”他叹了口气，耐心地跟我解释道。
看着他这样，我更加变本加厉质问。“你还说我的马术烂，就靠马好！”“那是气话。
”他的脸微微红了，但对于已经醉了的我来说，毫无察觉。“你要成亲了！”“清鸢，
我不会娶她。”我愣住了，酒意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我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哭泣，
也忘记了挣扎。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相信我，再等我几日！”5.三天后，
母亲拿着一封刚从宫里递来的懿旨，急匆匆地找到我，脸上满是焦急。“清鸢，你快看看，
这……”我接过懿旨，指尖颤抖着展开。“北疆战事吃紧，军心浮动，为安定朝局，
特将沈、王二家婚期提前，定于三日后举行。即刻完婚，不得有误。”三日后。
提前了整整一个月。骗子！我攥着懿旨，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刺骨。从那日起，
我便断了所有念想，不想再和沈惊鸿有任何牵扯。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近来心绪不宁，
想找个清净地方静养，便收拾了行囊，去了乡下的别院。那别院在江南水乡深处，
远离京城的纷扰，平日里只有几个老仆打理。我以为，躲到这里，便能避开那些伤心事。
我在别院住了半月，一日，老仆从镇上买东西回来，闲聊时说起了京城的消息。他说，
三日前沈家办了喜事，场面盛大，连太后都赏了不少东西。我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
茶水洒了出来，烫得我指尖发红，却浑然不觉。我强装镇定，
问道：“沈将军与王小姐的婚事，果然热闹。”老仆却愣了一下，
随即笑道：“姑娘说的是沈大公子吧？娶的是王家小姐。沈二公子听说婚礼前一日，
他便去了北疆。”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碎成了几片。成婚的是沈砚之？不是沈惊鸿？6.第二日，我便收拾了行囊回京城。
等我策马赶到苏府门前时，已是黄昏。守在门口的老管家见了我，先是一愣，
随即喜出望外地喊起来：“小姐回来了！夫人，小姐回来了！”娘亲将我领进我的闺房，
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素色的小布包，递到我手里：“喏，就是这个。他走得急，
说是怕你生气，特意嘱咐了又嘱咐，让你一定要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我指尖微微颤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