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洞爬出的灭门孤,如今三凤捧印送我进宫

狗洞爬出的灭门孤,如今三凤捧印送我进宫

作者: 岁岁若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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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爬出的灭门如今三凤捧印送我进宫》男女主角陆沧冰是小说写手岁岁若昭所精彩内容:主要角色是冰冷,陆沧,陆昭的男频衍生,爽文小说《狗洞爬出的灭门如今三凤捧印送我进宫由网络红人“岁岁若昭”创故事精彩纷本站纯净无广欢迎阅读!本书共计399371章更新日期为2025-11-01 01:47:12。该作品目前在本完小说详情介绍:狗洞爬出的灭门如今三凤捧印送我进宫

2025-11-01 05:01:52

我娶了仇人的女儿。喜烛未熄,我抽出缝在喜袍里的薄刃,抵住了她的脖子。她没躲,

反而攥住我手腕,泪砸在我手背上:“我知道你是谁……可我从未骗过你。”那晚,

我本该杀了她。可我,却掀开了她的盖头。1马厩角落那个粪坑,是我唯一能钻进去的地方。

冰冷的粪水裹着我,一直淹到下巴,那股子恶臭直往鼻子里钻,熏得人脑仁疼。

我把自己死死地缩在坑底最深的阴影里,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死死地捂在自己嘴上,骨头缝里都透着僵硬的疼。牙齿深深陷进舌尖,

一股子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在嘴里漫开,又腥又咸,

硬是把喉咙里那声要冲出来的呜咽给堵了回去。粪坑外面,祖宗祠堂的方向,火光冲天,

把半边天都映成了血红色。哭喊声、叫骂声不绝,还有刀剑砍进骨头里的闷响不断传过来。

“沈庄主,黄泉路上,记得回头看看你沈家的列祖列宗!”陆沧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

紧接着,是“噗嗤”一声,沉重又粘腻。那是刀锋砍断颈骨的声音。我爹的头颅砸在地上,

骨碌碌地滚动,最后“咚”地一下,撞在了祠堂门口那个巨大的铜香炉脚上,停住了。

火光跳跃着,映出香炉上溅开的、新鲜的血点子。“当家的——!

”我娘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炸开。我能听到她扑过去的脚步声,那么急,那么绝望。“找死!

”陆沧冷哼。“噗!噗!噗!”三声沉闷的的穿透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是倒钩枪头狠狠扎进血肉,又穿透骨头的声音。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透过粪坑边缘木板那狭窄的缝隙,我看到了祠堂门板上,

一个巨大的、漆成暗红色的“沈”字,在火光下狰狞地凸现着。三杆乌黑的长枪,

带着狰狞的倒钩,从娘背后凶狠地贯穿出来,枪尖深深钉进了厚重的门板里,

把她整个人死死地钉在那个“沈”字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衣衫,

沿着门板上“沈”字的木纹,一股股地往下淌。血滴砸在门槛下的石板上,

“啪嗒…啪嗒…”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我心口。“留她一夜,

”陆沧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让血流干。明日,焚庄。”脚步声杂乱地远去,

祠堂那边的哭喊和打斗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火焰吞噬木头发出的“噼啪”爆响,

还有……那血滴砸在石板上,永无止境般的“啪嗒”声。我蜷在冰冷的粪水里,

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透过那条窄缝,盯着门板上那个被钉住的身影。视线模糊了,

我就用力眨掉,再死死盯住。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那双穿着旧布鞋的脚,无力地垂着,

火光在她脚边跳跃,投下晃动的影子。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那双脚,终于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颤抖。2粪坑里的恶臭和冰冷几乎让我麻木,

只有舌尖被咬破的地方,那尖锐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还在提醒我活着。天快亮的时候,

外面又有了动静。沉重的脚步声,拖拽重物的摩擦声,还有低低的、不耐烦的交谈。

“动作麻利点!割了耳朵扔竹筒里计数!妈的,这味儿……”“师兄,这马厩要不要搜?

听说沈家那小子……”“搜个屁!这粪坑臭气熏天,鬼才往里钻!拿枪捅两下得了,

赶紧弄完去前院,那边火快烧过来了!”话音落下,几杆长枪的枪尖就带着风声,

“噗嗤噗嗤”地捅进了我头顶的粪坑里!粘稠的粪水被搅动,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噜声。

冰冷的枪杆几乎擦着我的头皮、肩膀捅下去,又猛地拔出来。我屏住呼吸,

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枪尖在我周围搅动了几下,终于收了回去。“操!真他妈恶心!

走走走,前院集合了!”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了。我依旧不敢动,

直到听见前院传来更大的喧哗,火把的光亮也猛地炽烈起来,焚烧尸体的焦臭味开始弥漫。

机会!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悄无声息地从粪坑边缘滑了出来。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湿透的身体,冻得我牙齿打颤。我趴在地上,

手脚并用地爬向祠堂门口那片狼藉的空地。尸体堆叠着,大多已经烧得焦黑蜷缩,面目全非。

浓烟滚滚,刺得人眼睛生疼流泪。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焦尸。

一个蜷缩在尸堆最底层的家仆,身上的衣衫还没完全烧毁。就是他了!我扑过去,

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拼命撕扯他身上那件还算完整的外衫。布料被烧得发脆,

一扯就裂开大片。我胡乱地把那件带着皮肉焦糊味的衣衫裹在自己身上,

又抓了几把地上冰冷的、混着血水和灰烬的烂泥,狠狠抹在自己脸上、脖子上,

抹得厚厚一层,掩盖住原本的肤色。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我知道,

这是那三天时效的哑药开始发作了。三天,够了。我混在被驱赶着、哭嚎着的流民队伍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玄岳派的山门,就在前面不远了。队伍乱糟糟的,

像一群被驱赶的羊。我低着头,努力把背佝偻得厉害,让那件破褂子显得更宽大,

遮住我原本挺拔的身形。“都他妈给老子站好!”一声粗野的暴喝在前头炸开。

人群一阵骚动,停了下来。我微微抬眼,从乱糟糟的头发缝隙里看过去。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壮硕的乞丐,堵在通往山门的小路口。他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人群。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样凶神恶煞的乞丐,

手里都拎着胳膊粗的木棍。刀疤脸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流民的脸,最后在我身上,停住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一直走到我面前,

那股子混合着汗臭和劣酒的味道直冲我鼻子。他粗糙的手指猛地伸过来,

一把揪住我额前脏得打绺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迫使我不得不仰起脸。刀疤脸那双浑浊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我的眉眼,

脸上那道疤随着他咧开的嘴角扭曲着,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浓重嘲讽的冷笑。“嗬,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怪笑,声音压得很低,“沈少爷?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啊……这驼背,

这哑巴样儿,啧啧,差点把老子都骗过去了。”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认识我!

他怎么会认识我?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沈家庄那些仆役的脸……3“可惜啊,

”刀疤脸的手指更加用力,指甲几乎抠进我的头皮,他另一只手猛地伸过来,

粗鲁地拨开我左耳后脏兮兮、沾着泥巴的头发,粗糙的指腹狠狠擦过那块皮肤,

“你左耳后面这颗痣……嘿嘿,当年给你爹送酒,老子可没少瞧见!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那颗痣!我竟然忘了这颗该死的痣!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完了吗?就这样完了吗?

爹娘的血……沈家六十三条人命……刀疤脸得意地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那笑容更加狰狞,

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他凑得更近,嘴里喷出的恶臭气息几乎喷到我脸上:“沈少爷,

落到老子手里,算你倒霉!下辈子投胎,记得把痣长屁股上!”他猛地松开揪着我头发的手,

顺势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他转过身,对着他那些手下,

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意的宣告:“兄弟们!这个驼子,打断他两条腿!

扔到十里外的乱葬岗喂……”他后面的话,被周围乞丐们兴奋的呼喝声淹没了。

几根粗大的木棍已经高高举起,带着风声朝我的腿砸来!我猛地低下头,

把脸更深地埋进衣领里,整个人蜷缩着,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这狼狈不堪的样子似乎取悦了那些乞丐,他们哄笑着,棍子没有立刻砸下来。

刀疤脸满意地看着我的“丑态”,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转身准备去指挥手下驱赶其他流民。

就是现在!我猛地停止了颤抖,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骤然弹起!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刀疤脸吸引的瞬间,

我朝着旁边一条堆满杂物和垃圾的、更阴暗狭窄的小巷子猛冲过去!“妈的!想跑?!

”刀疤脸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拔腿就追。他身后的乞丐们也乱哄哄地叫骂着追了上来。

我头也不回,拼命地跑。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我慌不择路,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烂菜叶子上。

“跑啊!小杂种!再给老子跑啊!”刀疤脸喘着粗气,庞大的身影堵住了巷口,

挡住了外面微弱的光线。他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锈迹斑斑、但刃口磨得发亮的柴刀。他身后的乞丐们也围了上来,

堵死了退路。我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恐惧而剧烈起伏,

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完了吗?真的完了吗?

爹……娘……4刀疤脸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柴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沈少爷,上路吧!”他狞笑着,手臂肌肉贲张,柴刀带着风声狠狠劈下!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我头顶的刹那,我蜷缩的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滚!

柴刀“哐”地一声砍在我刚才趴着的烂木板上,深深嵌了进去。刀疤脸一愣,

显然没料到我这“垂死挣扎”还能躲开。就在他拔刀的瞬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

猛地从地上弹起,一头狠狠撞向他的小腹!“呃!”刀疤脸猝不及防,被我撞得闷哼一声,

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巷子湿滑的砖墙上。机会!我根本不等他站稳,

疯了一样的扑上去,双手死死抓住他握着柴刀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

我的身体死死抵住他,牙齿狠狠咬在他粗壮的手臂上!腥咸的血味瞬间充满了口腔。

“啊——!小畜生!松口!”刀疤脸吃痛,怒吼着,另一只手握成拳头,

狠狠砸向我的太阳穴!剧痛传来,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我死也不松口,

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他持刀的手腕,八爪鱼似的缠住他,用头、用肩膀、用膝盖,

不顾一切地撞击、顶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必须杀了他!否则死的就是我!

混乱中,

我的手指猛地摸到了旁边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半截埋在垃圾里的、锈迹斑斑的铁钎!

一头还带着点尖锐!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恨意瞬间爆发!我猛地松开咬着他手臂的嘴,

在他拳头再次砸向我面门的瞬间,身体向下一缩,同时,握着那半截冰冷铁钎的手,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向上捅去!“噗嗤!”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穿透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刀疤脸砸向我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他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眼睛猛地瞪大,

凸了出来,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剧痛。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

看向自己的咽喉。那半截锈迹斑斑的铁钎,正深深地、精准地插在他的喉结下方。

暗红色的血,顺着铁钎的锈迹,汩汩地涌出来,瞬间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襟。

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轰然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湿滑的砖地上,

溅起一片污水和垃圾。巷子外的乞丐们全都吓傻了,呆若木鸡,

惊恐地看着地上抽搐的刀疤脸,

又看看满身血污、手里还握着半截滴血铁钎、像恶鬼一样站在那里的我。我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扫过那些呆立的乞丐。他们接触到我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

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恐惧。我蹲下身,伸出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

在刀疤脸那件同样肮脏的破衣服里摸索着。很快,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带着体温的东西。

我把它掏了出来。那是一块黑沉沉的、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牌子边缘被磨得光滑,

正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狠劲的“丐”字。这就是“乞丐令”。我转过身,

面对着那群噤若寒蝉的乞丐,举起了手中那块染血的木牌。那群乞丐被我吓得浑身一哆嗦,

有几个甚至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他们惊恐地看着我,看着地上刀疤脸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又看看我手里那块染血的“乞丐令”。短暂的死寂后,一个年纪稍大的乞丐最先反应过来,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颤抖:“拜……拜见新老大的!

”“拜见新老大!” “听新老大的!” 其他乞丐如梦初醒,纷纷跪倒一片,

声音杂乱却充满了恐惧和臣服。我攥紧了那块冰冷的木牌,佝偻着背,走到了巷子口。

我抬起沾满血污和污泥的脸,远处山上,玄岳派那巨大的石牌坊,在清晨微弱的曦光中,

投下长长的、沉重的阴影。陆沧……玄岳派……我来了。5我猛地抬起手,

指向那高耸的山门,动作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身后的乞丐们互相看了看,

脸上还残留着惊惧,但更多的是对新“规矩”的服从。他们默默地爬起来,互相推搡着,

在我身后排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队伍。我迈开脚步,带着身后这支沉默而肮脏的队伍,

朝着玄岳派那巨大的、敞开的山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山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和乞丐,

还有一些穿着粗布短打的穷苦少年。几个穿着玄岳派灰色弟子服的人站在高处,

眼神冷漠地扫视着下面乱糟糟的人群,像在挑选牲口。

我们这支突然出现、还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队伍,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灰衣弟子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我无视那些目光,径直走到最前面,在距离那些灰衣弟子几丈远的地方停下。

身后的乞丐队伍也停了下来,不安地骚动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灰衣弟子皱了皱眉,

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哪来的?报上名!”我喉咙动了动,

那火烧火燎的剧痛让我几乎发不出声音。我艰难地抬起手,

将那块染血的“乞丐令”高高举起,木牌上的“丐”字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我张开嘴,

用尽全身力气挤压着声带,嘶哑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带……他们……报……名……”那灰衣弟子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没听清,

或者根本不屑于听清。他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弟子嗤笑一声:“老大,是个哑巴驼子!

还带着一群臭要饭的!”灰衣头目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一边等着去!别挡道!

”他显然没把我这个“哑巴驼子”放在眼里,目光已经转向了别处。就在这时,

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一种金属般冰冷质感的声音,如同闷雷般从山门内滚滚传来:“慢着。

”这声音并不大,却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嘈杂。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连呼吸都放轻了。那几个灰衣弟子更是脸色一肃,立刻挺直了腰板,垂手肃立,

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山门内。一个身影,

缓缓从巨大的山门阴影里踱步而出。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玄黑色的锦袍,

袍角用银线绣着云纹,在晨光下隐隐流动。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方正,

下颌线条刚硬,一双眼睛尤其慑人,眼窝深陷,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场中众人,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漠然。陆沧!我佝偻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点刺痛勉强压住了心头翻涌的、几乎要冲垮理智的滔天恨意。我死死地低着头,

牙齿狠狠咬住口腔内壁,用这剧痛提醒自己:忍!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

6陆沧走到山门前的高台上,负手而立,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入我玄岳门墙,

首重胆魄。”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无胆鼠辈,不配习我玄岳神功。”话音未落,他右手随意地一抬,动作看似轻描淡写。

一道刺目的寒光骤然从他宽大的袍袖中激射而出!“锵——!”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山门!

一柄连鞘的长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划破空气,

精准无比地插在了我面前不到三尺远的青石地面上!剑身入石三寸,剑柄兀自嗡嗡震颤,

发出低沉的鸣响。冰冷的剑鞘上,玄岳派特有的云纹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人群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掷惊得后退了一步,

看向那柄剑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恐惧。陆沧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锐利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玩味。“你,

”他抬手指向我,“够胆,就扑上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这个佝偻着背、满身血污的“哑巴驼子”身上。

那几个灰衣弟子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身后的乞丐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有几个甚至悄悄往后缩了缩。扑上去?扑向那柄剑?

扑向陆沧?我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体内疯狂奔涌的恨意几乎要冲破束缚!但祠堂门口那冰冷的命令,

母亲被钉在门板上流尽鲜血的脚尖,父亲滚落的头颅……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浇灭了我几乎失控的怒火。不能!现在扑上去,正中他下怀!他就是要看人送死!

我早有耳闻,过去三年,七个扑上去的,都死了!这是陷阱!我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陆沧,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哀求,

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冰冷的、属于野兽的饥饿和疯狂——像一头饿极了、盯住猎物的狼!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点嘲弄的目光注视下,我动了。我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

不顾一切地、用最快的速度扑向那柄剑。我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嘶吼,

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然后,才猛地发力,以一种并不算迅捷、甚至有些踉跄的姿态,

朝着那柄插在地上的剑,朝着剑后负手而立的陆沧,扑了过去!我的目标,赫然是陆沧!

“找死!”旁边一个灰衣弟子厉声喝道,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然而,

就在我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陆沧那玄黑色锦袍的瞬间——一只大手,如同铁钳,

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扼住了我的咽喉!“呃!

”窒息感瞬间传来,眼前猛地一黑。我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被狠狠地掼倒在地!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但我没有挣扎,没有求饶,甚至连一丝恐惧的呜咽都没有发出。就在身体被砸向地面的瞬间,

我猛地再次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窒息而充血,红得吓人。我的目光,

穿过扼住我咽喉的那只手臂,穿过陆沧垂下的玄黑色袍袖,

死死地钉在陆沧那张冷漠、方正的脸上!那眼神,

带着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带着刻骨恨意的专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扼住我咽喉的那只大手,力量依旧恐怖,但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陆沧那双锐利的眼睛,

正一瞬不瞬地俯视着我。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冷漠和威严,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然后,他嘴角的肌肉,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扼住我咽喉的手,毫无征兆地松开了。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喉咙,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我依旧死死地抬着头,

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沧。陆沧缓缓收回手,负在身后。“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低沉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里面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满意?他看着我,

眼神锐利依旧,却多了一种发现璞玉般的欣赏,或者说,是发现了一头合格凶兽的满意。

“我要的,”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就是这头不叫的狼!”他猛地一挥手,

指向山门内云雾缭绕的山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他进去!从今日起,

入外院杂役房!”7玄岳派外院的杂役房,紧挨着后山的牲口棚。低矮的土坯房,

大通铺上铺着发黑发硬的草席。当我走进这间弥漫着劣质烟草和脚臭味的屋子,

里面几个正在磨刀、或者抠着脚丫闲聊的灰衣弟子,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哟,新来的?

”一个脸上长着几颗麻子的弟子,把手里磨了一半的柴刀往地上一丢,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站起身,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我佝偻的背和满身的污垢,嘴角撇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还是个哑巴驼子?陆师伯真是越来越不挑了,什么破烂都往院里收。”旁边一个瘦高个,

正用一把小锉刀修着指甲,闻言嗤笑一声:“麻子,少说两句,

这可是师伯亲口夸过的‘不叫的狼’呢!小心半夜咬你一口!

” 他故意把“狼”字拖长了音,引得另外几个弟子哄笑起来。我低着头,

默默走向通铺最角落、靠近门口那个最冷、最潮湿的位置。“站住!”麻子脸一步跨过来,

挡在我面前,一股浓重的汗味扑面而来。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子上,

“懂不懂规矩?新来的,先去把茅房刷了!还有后山那条石阶,落叶扫干净!天黑前干不完,

晚饭就别想了!”我停下脚步,依旧低着头,肩膀因为佝偻显得更塌了。

喉咙里“嗬嗬”了两声,算是回应。然后,我默默地转身,

拿起靠在墙边那把豁了口的破扫帚和一个掉光了毛的硬板刷。“嗤,哑巴就是省心。

”麻子脸在我身后得意地笑。日子就在这种无声的劳作和无处不在的轻蔑中一天天过去。

寅时,牲口棚里的鸡刚打第一遍鸣,我就得爬起来。冰冷刺骨的井水泼在脸上,

冻得人一个激灵。先扫外院那片巨大的青石坪,落叶、尘土、鸟粪。

然后是藏经阁外围那条长长的、通往山顶的石阶。冬天最是难熬,石阶上结着厚厚的冰壳,

又硬又滑。我穿着单薄的、打着补丁的灰布衣,赤着脚,用一把沉重的铁铲,

一下一下地凿着冰面。脚底板冻得麻木,很快又传来针扎似的刺痛,那是冻裂的口子。

手也裂开了,血混着冰碴子,染红了铲柄和冰冷的石阶。“喂,哑驼!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我正佝偻着背,费力地把一捆柴禾往背上扛。柴枝粗糙,

硌得肩膀生疼。听到声音,我动作顿住,慢慢抬起头。陆昭站在几步开外的石阶上。

她穿着鹅黄色的锦缎袄裙,外面罩着雪白的狐裘披风,衬得小脸莹白如玉。

她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陆昭手里拿着一个青瓷小瓶,眉头微蹙地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点……怜悯?或者只是大小姐对下人的一点施舍?“给你的。

”她把小瓶往前递了递,“冻疮药。我爹说你干活实在,赏你的。”我点头应了一声。然后,

我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弯下本就佝偻的腰,把背上沉重的柴捆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接着,

我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石阶上。

额头重重地磕在粗糙的石面上,“咚”的一声闷响。一下。两下。三下。

额头的皮肉瞬间被磨破,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流下来,糊住了眼睛,带来一片黏腻的猩红视野。

我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满是冻疮血口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向上伸出,掌心朝上,

去接那个小瓶。陆昭似乎被我这一连串的动作惊住了,拿着药瓶的手僵在半空。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把药瓶放在我摊开的、肮脏的手心里。

“你……好自为之吧。”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我依旧跪伏着,直到那鹅黄色的裙角和雪白的狐裘消失在石阶拐角。

冰冷的石阶透过单薄的裤子,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我攥紧了手里那个冰凉光滑的小瓷瓶,

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我重新佝偻起背,用尽力气,把那捆沉重的柴禾再次扛上肩膀,

一步一挪,继续往山上走去。8一天夜里,风刮得像鬼哭。外院杂役房的人都睡死了,

鼾声此起彼伏。突然,“哗啦——!”一大桶冰冷刺骨的井水,兜头盖脸地泼在我身上!

“啊!”旁边一个睡着的杂役被溅到,惊叫一声跳起来。我猛地一个激灵,身体瞬间绷紧,

冰冷的水顺着头发、脖子灌进衣服里,冻得我牙齿咯咯打颤,几乎要本能地叫出声。

但我死死咬住了牙关,喉咙里只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被呛水般的“嗬嗬”声,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蜷缩得更紧。“哈哈哈!哑驼醒了!”是麻子脸的声音,

带着恶意的快活。他和瘦高个,还有另一个叫“黑皮”的弟子,提着空桶站在我铺位前,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谑。“装!接着装!”瘦高个一步上前,

猛地揪住我湿透的、紧贴在身上的破衣领子,用力一撕!“刺啦——!

”本就破烂的衣领被彻底撕开,露出我左边肩膀和一小片后背。冰冷的空气瞬间贴上皮肤,

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瘦高个和麻子脸凑近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仔细地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搜寻着。“疤呢?不是说沈家那小子背上有一道刀疤吗?

”麻子脸疑惑地嘟囔,手指粗鲁地在我肩胛骨附近扒拉着。“妈的,皮糙肉厚的,

冻疮倒是不少!”瘦高个没找到预想中的东西,有些恼羞成怒,狠狠推了我一把,“说!

你到底是谁?混进玄岳派想干什么?哪有乞丐手这么干净?指甲缝里连点泥都没有!

”我被他推得向后一仰,后脑勺“咚”的一声重重磕在土坯墙上。我喘着粗气,

像是被吓坏了,身体抖得像筛糠,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护住自己被撕开的衣襟,

眼神惊恐又茫然地看着他们。“说话呀!哼!装疯卖傻!”黑皮啐了一口,“麻子哥,

我看这小子绝对有问题!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刑堂禀报!让刑堂的师兄们好好‘招待’他!

看他还装不装了!”“对!禀报刑堂!”麻子脸恶狠狠地瞪着我,“哑驼,你等着!

明天有你好看的!”三人丢下狠话,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铺位去了,杂役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我蜷缩在冰冷的、湿透的草席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额头上磕破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

后脑勺也肿起一个大包。黑暗中,我睁着眼睛,直到确定所有人的呼吸重新变得沉重而均匀。

9我轻轻的掀开身上那床又薄又硬、散发着霉味的破被子,赤着脚,

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杂役房。我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而无声地移动着。

目标很明确——外院弟子居住的东厢房。麻子脸、瘦高个、黑皮,他们三个住同一间。

门是简陋的木板门。我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磨得极其锋利的竹签顺着门缝插进去,

轻轻拨动里面那根粗糙的木门闩。动作极其轻微,

只有竹签与木头摩擦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咔哒。”一声轻响,

门闩被拨开了。我屏住呼吸,侧身,滑进了屋内。屋里比外面更黑,

只有窗户纸透进一点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三张并排土炕的轮廓。鼾声此起彼伏,

带着浓重的酒气。麻子脸睡在最外面,张着嘴,呼噜打得最响。瘦高个在中间,黑皮靠墙。

我走到麻子脸的炕边,俯下身,左手闪电般伸出,死死捂住了麻子脸的口鼻!“唔——!

”麻子脸猛地惊醒,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双腿乱蹬,双手拼命去抓捂在他脸上的手!

但我的动作更快!更狠!握着碎瓷片的右手,带着一股决绝的、精准的力道,

猛地划过他的咽喉!“嗤——!”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我一手臂,黏腻滚烫。

麻子脸的挣扎瞬间僵住,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下去。我没有丝毫停顿,

迅速移动到中间的土炕边。瘦高个似乎被旁边轻微的动静惊扰,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在他翻身面朝上的瞬间,我的左手再次如铁钳般捂住了他的口鼻!

右手的碎瓷片带着死亡的寒光,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再次划过!“嗤——!”同样的声音,

同样的温热喷溅。瘦高个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即软了下去。最后是黑皮。他睡在最里面,

靠着墙,似乎睡得最沉。就在我俯身,左手即将捂下去的刹那——黑皮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或许是血腥味,或许是杀气的刺激,他在最后一刻惊醒!他看到了我!

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嘴巴大张,就要发出惊叫!“救——!

”声音只冲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我的左手已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捂了下去,

将他的惨叫死死堵在喉咙里!同时,右手的碎瓷片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破开一切的狠厉,

第三次划出!“嗤——!”黑皮的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很快也归于沉寂。

房间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我把三具尸体迅速摆正,

拉过旁边的被子,仔细地盖到他们下巴的位置,遮住了咽喉上那道致命的裂口。

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洗掉身上的血污后,回到了杂役房冰冷的角落,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10天刚蒙蒙亮,

外院起床的钟声“铛——铛——铛——”地敲响了,沉闷而悠长。

杂役房里的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我第一个冲出房门,

拿起靠在墙边那把破扫帚,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扫了一会儿,

我停下动作,拄着扫帚,佝偻着背,望向东厢房的方向,

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担忧。然后,我拖着那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东厢房门口,

犹豫了一下,抬起手,用扫帚柄不太重地敲了敲门板。里面毫无动静。我又敲了敲,

声音大了些。依旧死寂。我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转过身,

对着院子里几个刚起来的杂役和路过的外院弟子,指着东厢房紧闭的门,

地、费力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师……兄……没……醒……”管事弟子不耐烦地推开我,

走到门前,用力拍打:“麻子!瘦猴!黑皮!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给老子滚起来!

”里面依旧毫无声息。管事弟子脸色变了变,猛地抬脚,

“砰”地一声踹开了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了出来!“啊——!

”几个凑近看热闹的杂役吓得尖叫起来,连连后退。管事弟子脸色煞白,强忍着恶心,

快步走到土炕边——麻子脸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嘴巴大张着,

嘴角淌出带着泡沫的白沫,眼睛瞪得溜圆,早已没了气息。脖子被被子遮着,

但被子上那大片深褐色的血渍触目惊心。瘦高个和黑皮也是一模一样的死状,青紫的脸,

嘴角的白沫,瞪大的眼睛。“这……这是……”管事弟子声音都变了调。很快,

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负责外院弟子健康的执事被请来了。他皱着眉头,屏住呼吸,

走到炕边,挨个翻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又捏开他们的嘴巴看了看舌苔,

最后搭上麻子脸冰冷的手腕,装模作样地号了号脉。屋子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看着执事。执事收回手,掏出一块白布擦了擦,眉头皱得更紧,

脸上露出凝重和一丝……困惑?“脉象……散乱无根,气机逆冲……”他沉吟着,

像是在努力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面色青紫,

口吐涎沫……此乃……此乃强行修炼《玄岳心经》上卷,急于求成,导致内息岔乱,

走火入魔之相!”他环视一圈惊疑不定的众人,下了结论:“三人同室而居,

想必是私下切磋印证,妄动真气,互相干扰,最终……唉,同遭此劫!可惜,可叹!

”摇摇头,一脸惋惜:“抬出去吧,按门规,走火入魔而亡者,葬于后山乱石岗。

”几个胆大的杂役战战兢兢地上前,用破草席裹住三具冰冷的尸体,抬了出去。

没有人再看角落里那个佝偻着背、一脸“茫然”的哑巴驼子一眼。

日子依旧在无声的劳作中流淌。扫院子,铲冰,背柴,

清理藏经阁外围的落叶灰尘……我像一头沉默的骡子,不知疲倦。陆昭偶尔还会来,

有时是送点伤药,有时是几本最基础的、外院弟子人手一本的《玄岳吐纳入门》。每次,

我都跪接,磕头,眼神低垂,从不与她对视。一次大雪封山,山路滑得站不住脚。

我背着一捆沉重的柴禾,佝偻着背,一步一滑地往山上挪。脚下一个趔趄,

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柴捆滚落,散了一地。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那条伤腿似乎扭到了,

疼得钻心,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脊背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在冰冷的雪地里徒劳地拱动着。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石阶上方。玄黑色的锦袍,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格外沉凝。

是陆沧。他带着几个心腹弟子,正从山顶下来,似乎要去巡视什么。他停下了脚步,

看着我在雪地里挣扎,看着那散落一地的柴禾,

看着我佝偻着背、一次次试图爬起又一次次失败的样子。我挣扎着,不顾腿上的剧痛,

一点点挪动着身体,去够那些散落的柴枝,试图重新捆好。陆沧看了很久,

久到风雪几乎要把我埋住。终于,他低沉的声音穿透风雪传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此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忠厚。

”11半年后,一个燥热的夏夜。藏经阁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的火光!浓烟滚滚,

瞬间染红了半边夜空!“走水了!藏经阁走水了!”尖锐的呼救声划破寂静。

整个玄岳派瞬间炸开了锅!锣声、喊叫声、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无数弟子提着水桶,

惊慌失措地冲向藏经阁。我正睡在杂役房冰冷的角落。火光映红了窗户纸,

也映亮了我骤然睁开的眼睛。里面没有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机会!

我猛地从草席上弹起,甚至顾不上佝偻伪装,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门,

朝着火光冲天的藏经阁狂奔而去!藏经阁外围已经乱成一团。

火舌从一楼的窗户里疯狂舔舐出来,几个灰衣弟子试图靠近泼水,却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

我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浓烟之中!“喂!哑驼!你找死啊!”有人在我身后惊呼。

灼热的气浪瞬间包裹全身,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眼睛被熏得泪水直流,视线一片模糊。

但我不管不顾,凭着记忆,朝着藏经阁一楼存放典籍的区域猛冲!火焰在身边跳跃,

发出“噼啪”的爆响。燃烧的木梁带着火星砸落下来,擦着我的肩膀落下,烫焦了一片衣服。

浓烟中,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存放《玄岳剑谱》基础卷的铁皮柜子!柜门已经被烧得变形!

我脱下身上的破褂子,裹在手上,不顾滚烫,死死抓住柜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拽!

“嘎吱——!”柜门被硬生生拽开!里面,三卷用油布包裹的《玄岳剑谱》基础卷,

静静地躺在那里,暂时还未被火焰吞噬。我一把抓起那三卷书,紧紧抱在怀里!

转身就往外冲!一根燃烧的横梁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砸下!我猛地向旁边一扑!

横梁擦着我的后背砸落在地,火星四溅!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布料瞬间焦糊,

皮肉被燎伤了一大片!我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抱着书卷,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火海!

“出来了!哑驼出来了!”外面响起一片惊呼。冲出藏经阁大门后,我踉跄几步,

便重重地摔倒在了青石地上。怀里的三卷书被我死死护在身下。后背的灼伤火辣辣地疼,

浓烟呛得我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哑驼!

你……”一个灰衣弟子冲过来,想扶我。我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全是烟灰和汗水混合的污迹,

只有一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我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

把怀里紧紧护着的三卷《玄岳剑谱》,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递向闻讯赶来的陆沧。

陆沧看着我递出的、完好无损的三卷剑谱,又看看我焦黑的手臂和后背,目光闪动了一下。

“爹!”陆昭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冲过来,看着我的惨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他伤得好重!”陆沧沉默了片刻,缓缓伸出手,

接过了那三卷带着我体温和血迹的剑谱。他看着我,声音低沉:“忠、勤、忍……三德俱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在陆昭满是泪痕的脸上,点了点头。

“可入内门。”12只一年,我就成了玄岳派内门的记名弟子。虽然只是记名,

干的活也只是整理藏经阁外围那些堆积如山、落满灰尘的旧典籍,但身份已然不同。

我换上了内门弟子统一的青色布袍,虽然依旧是最低等的料子。我搬离了臭气熏天的杂役房,

住进了藏经阁旁边一间狭小、但还算干净的单人小屋。最重要的是,藏经阁外围的书库,

与陆沧处理门派事务的书房,只隔着一堵厚厚的、刷着白灰的墙。每天,我佝偻着背,

在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灰尘味道的书库里,沉默地整理着那些发黄发脆的书卷。动作缓慢,

小心翼翼,最是老实本分的模样。耳朵,却捕捉着墙壁另一边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陆沧的脚步声很沉,落地无声,但当他心情烦躁时,手指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发出“笃、笃、笃”的轻响。他训斥弟子时,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

他翻阅卷宗时,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偶尔,会有心腹弟子进去,汇报一些门派事务,

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书库,隔着一堵墙,

——“盐道”、“漕运”、“内库”、“清剿余孽”——还是断断续续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时间在灰尘和纸张的翻动中流逝。陆昭来的次数渐渐多了。

她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送新抄录的典籍目录,询问某本古籍的下落,

或者干脆就是“路过”。“哑师弟,”她站在书库门口,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本《南华经注疏》……我爹说可能在旧书堆里,你能帮我找找吗?

”我喉咙里“嗬”了一声,算是回应。默默走向那堆得小山似的旧书堆,

开始一本一本地翻找。动作迟缓,但很仔细。陆昭跟了进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她看着我佝偻的背影,看着我布满冻疮和老茧、小心翼翼翻动书页的手,眼神复杂。

“你……其实不必总是这样,”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入了内门,就是同门了。我爹……他其实很看重你的。”我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像是被灰尘呛到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哑,

”陆昭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也知道……你的背……或许没那么驼。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那天藏经阁大火……你冲进去的样子……很不一样。”我依旧沉默地翻找着,

手指拂过一本发霉的《水经注》,动作没有丝毫变化。后背的佝偻似乎更明显了些。

陆昭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直到我找到那本《南华经注疏》,递给她。“谢谢。

”她接过书,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我的手。她的手温软细腻,我的手粗糙冰冷,

布满裂口和老茧。她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地缩回手,脸颊微微泛红。“我……我走了。

”她抱着书,匆匆转身离开。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昏暗的光线下,

我缓缓抬起刚才被她碰触过的那只手,盯着手背上那道丑陋的、被火燎伤的疤痕。

13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昭的试探越来越明显。有时是送一碗熬得浓稠的药膳,

说是对筋骨好。有时是“不小心”遗落一方绣着兰花的素帕。有时是深夜,

“偶遇”正在清扫落叶的我,然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今晚的月色,或者山下的灯会。

“哑师弟,”一个微凉的秋夜,她又“偶遇”了我。月光如水,洒在满是桂花香的小径上。

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混合着羞涩和勇气的光,“我爹,

他说……该给我……寻一门亲事了。”我握着扫帚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依旧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扫帚划过石板,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我……”陆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

“我……我不想嫁给那些……我不认识的人。”她向前走了一小步,离我更近了些,

“我……我觉得……你很好。虽然你不说话,背也……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你……你愿不愿意……”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我停下了扫地的动作。胸腔里,恨意如同岩浆般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喷发出来!

娶仇人之女?认贼作父?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

强行压下了那几乎焚毁理智的怒火。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陆昭。

那眼神里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般的平静。

“我……这……条……命……”声音干涩得可怕,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的……”“你……说……怎……样……就……怎……样……”陆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羞涩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去跟我爹说!

”她转身跑开了,鹅黄色的裙角在月光下跳跃。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我握着扫帚的手,才缓缓松开。然后,继续一下,一下,机械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内心深处,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无声地咆哮,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决绝:“成亲之日……便是你爹丧钟敲响之时。

”大婚的日子定在腊月十六。玄岳派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我穿着大红喜袍,

像个被精心装扮的木偶,被众人簇拥着。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陆昭穿着同样大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身姿窈窕,

我能感觉到她透过盖头传来的、带着喜悦和紧张的视线。我被灌了不少酒,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麻痹着神经。我始终低着头,佝偻着背,

扮演着一个沉默、卑微、甚至有些畏缩的新郎官。终于,喧嚣散去。

我被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弟子半扶半推地送进了布置一新的洞房。洞房里红烛高烧,

映得满室生辉。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熏香和酒气。陆昭安静地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边,

红盖头依旧遮着脸。我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喧闹。洞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我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过去。

身体依旧习惯性地佝偻着,我缓缓抬起头,透过额前凌乱的发丝,看向床边那个红色的身影。

陆昭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我我走到她面前,停下。

没有去掀盖头,也没有说话。沉默在红烛的光晕里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夫……夫君?”陆昭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带着一丝疑惑,“你……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伸向她的盖头,而是伸向自己胸前。

14手指摸索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我把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柄薄如柳叶、寒光凛冽的短刃。我向前一步,动作快如鬼魅,冰冷的刃尖,

精准无比地抵在了陆昭那被大红盖头遮掩着的、白皙脆弱的咽喉上!隔着薄薄的红绸,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颈部动脉的剧烈搏动,以及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颤抖。她没有尖叫,

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躲避那冰冷的刀锋。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微微俯下身,

凑近那顶红盖头,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冰冷和压迫感,一字一顿地,

挤了出来:“你……可……知……我……是……谁?”盖头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她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压抑的呼吸声。几息之后,

一个带着浓重鼻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

终于从盖头下传了出来:“我……我知道……”声音很轻,却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知道……你恨我爹……”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巨大的悲伤和……一种奇异的释然,

“可……可我……从未骗你……”话音未落,大颗大颗温热的液体,

滴落在她大红的嫁衣前襟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是眼泪。那滚烫的泪水,仿佛透过红绸,

灼伤了我抵在她咽喉的刀尖。陆昭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

狠狠捅进了我心里最混乱、最不愿触碰的角落。恨?当然恨!恨入骨髓!可这恨意之下,

翻涌的却是更复杂、更令人窒息的东西。这半年多,她送来的药,她“遗落”的帕子,

她在月光下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笨拙的关心,像细密的蛛网,

缠绕上来。她不知道我是谁?还是……她一直都知道?刀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喉咙里再次发出嘶哑的低吼,像是受伤野兽的悲鸣,握着刀的手更加用力,

刀锋似乎要刺破那层薄薄的红绸。就在这时,陆昭动了。她没有后退,

没有躲避那致命的刀锋。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伸向自己的头顶。纤细的手指,

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抓住了那顶大红盖头的边缘,猛地向上一掀!红绸滑落。

烛光毫无遮拦地映照在她脸上。那是一张清丽的脸,此刻却布满了泪痕。眼睛红肿,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地清澈、坦荡,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她就那样仰着脸,

泪眼婆娑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着我这双充满了刻骨恨意和挣扎的眼睛。15“我知道,

”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颤抖,却带着坚定,

“从你第一天进外院……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乞丐。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滚落,

“你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太冷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止住眼泪,

…那么快……背……那么直……根本不像一个驼子……”她的目光落在我依旧佝偻着的背上,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说……有些驼背……是能治的……用秘法……很疼……但能正过来……”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果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我的伪装!那她接近我……是陆沧的授意?是监视?是试探?

还是……另一种更残忍的报复?这个念头让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

抵在她咽喉的刀尖往前送了半分!陆昭感觉到了那冰冷的压迫,身体微微一颤,

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我的目光,泪水流得更凶了,

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痛苦:“我没有告诉我爹!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说!”她用力摇着头,

泪水飞溅,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心里……一定藏着很多苦……很多……很多恨……”她抬起手,

不是去推开刀锋,而是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我佝偻的后背。指尖的冰凉触感,

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厚重的伪装和沸腾的恨意。

“我知道你恨他……”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可……可我真的……从未骗过你……我……我只是……只是……”她说不下去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她大红的嫁衣上,也砸在我握着刀的手上。洞房里死寂一片。

只有红烛燃烧的“噼啪”声,和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冰冷的刀锋依旧抵在她温热的咽喉上,那脆弱的搏动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指尖。她仰着脸,

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坦荡,

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等待。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恨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像一头被囚禁的凶兽,咆哮着要撕碎眼前的一切。可那双流泪的眼睛,那指尖冰凉的触感,

那句“从未骗你”,却像无形的锁链,死死地缠住了那凶兽的利爪。我死死地盯着她,

挣扎、暴戾、痛苦、茫然……种种情绪如同风暴般肆虐。握着刀的手,

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当啷!”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打破了死寂。

那柄薄如柳叶的短刃,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身体晃了一下,后退半步,靠在了冰冷的雕花木门上。佝偻的背脊抵着门板,带来一阵钝痛。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16陆昭依旧站在原地,

保持着仰头看我的姿势。泪水无声地流淌,在她苍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沉默在红烛的光晕里沉重地弥漫。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了一直佝偻着的身体。动作很慢,

仿佛每一节脊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着脊背的挺直,那件并不合身的喜袍,

肩线被骤然撑开,腰身也显露出原本的轮廓。虽然依旧瘦削,但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如松,

再也不是那个畏缩的驼子。烛光跳跃着,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脸。额前凌乱的发丝下,

是一双不再刻意低垂、异常锐利的眼睛。眉骨清晰,鼻梁挺直,下颌线条紧绷。

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有些苍白,但五官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清晰和……陌生。

陆昭怔怔地看着我,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却又似乎早已在她预料之中的男人。

她眼中的泪水似乎都忘记了流淌,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一丝了然。她早猜到了,

但亲眼所见,冲击依旧巨大。我看着她震惊的脸,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喻,

恨意、疲惫、茫然、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看穿后的狼狈?最终,

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深沉的死寂。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前一步,伸出双臂,

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颤抖的、冰凉的身体,揽入了怀中。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软了下来。额头抵在我的胸口,

压抑的啜泣声终于变成了放声的痛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我胸前的衣襟。我抱着她,下巴抵在她散发着桂花香气的发顶。

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又仿佛只是需要一个支撑。洞房花烛,红泪滴落。

一夜无言,却已道尽千言万语。天刚蒙蒙亮,玄岳派练武场上已是呼喝声一片。

弟子们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正在晨练,拳脚带风,刀剑铿锵。当我一脚踏入练武场时,

所有的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掐断。几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依旧穿着内门弟子的青色布袍,但此刻,那身衣服穿在我身上,却显得截然不同。

背脊挺直如青松,肩线平直宽阔,腰身劲瘦有力。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在晨光下白的发光,

眉骨清晰,鼻梁挺直,下颌线条紧绷,一双眼睛没有了往日的浑浊和畏缩,

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沉静和锐利。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

麻子脸他们死后新来的外院弟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那些曾经嘲笑过“哑巴驼子”的内门弟子,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连几个正在指导弟子的教习,也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着我。

17“他……他是谁?”一个年轻弟子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着问旁边的人。“哑……哑驼?

”另一个弟子不确定地喃喃,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能!哑驼是个驼子!是个哑巴!

你看他……”议论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迅速扩散开来,嗡嗡作响,

充满了惊疑、困惑和一丝莫名的恐惧。我没有理会任何目光和议论。走到角落,站定。

晨风吹动我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沉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

如同闷雷般从练武场边缘的高台上传来:“肃静!”是陆沧。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高台上,

玄黑色的锦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他负手而立,深陷的眼窝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正一瞬不瞬地、远远地凝视着我。练武场上瞬间噤若寒蝉。所有弟子都垂手肃立,

目光却忍不住在我和陆沧之间来回逡巡。陆沧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那目光锐利依旧,

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骨子里的每一丝变化。他看着我挺拔的身姿,

看着我沉静的眼神,恍惚间,他似乎透过晨光,

看到了另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曾经名动江南、温润如玉的沈家少主。

他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重负,

清晰地传入了离他最近的几个心腹弟子耳中。“此子……”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练武场上令人窒息的寂静,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忍辱负重……”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定在我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无尽感慨的喟叹:“非常人也。”藏经阁外围的书库,

我动作利落地整理着书架上的典籍。手指拂过那些发黄的书脊,动作沉稳,眼神专注,

仿佛昨夜洞房里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墙壁的另一边,陆沧的书房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似乎在吩咐着什么。我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密室……需每日查看……不可懈怠……”陆沧的声音断断续续。密室!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我的神经上!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强行平复。

我继续整理着书卷,将一本《山河志》归入“地理”类,动作平稳如常。机会,终于来了。

夜,深沉如墨。玄岳派陷入沉睡,只有巡夜弟子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道上回荡,

很快又远去。我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小屋。没有走门,

而是推开那扇对着后山的高窗,如狸猫般轻盈地翻了出去,落地无声。

夜行衣完美地融入黑暗。绕过几道明哨暗岗,我来到藏经阁后墙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

这里紧邻着后山的陡坡,平时少有人至。我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墙砖上仔细摸索着。

很快,指尖触碰到一块微微松动的青砖。用力一按!“咔哒。”伴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墙砖,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

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铁锈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密道!18我毫不犹豫,闪身钻了进去。

身后的墙砖无声地合拢,将最后一丝微光隔绝在外。密道内伸手不见五指,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放大。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瞳孔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极致的黑暗。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力和对危险的直觉,

我在狭窄、曲折、向下倾斜的密道中无声潜行。每一步都踩在记忆中的安全点上,

避开那些致命的陷阱。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密道尽头,

是一扇厚重的、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铁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中央位置,

刻着一个极其繁复、线条扭曲、仿佛由无数细小血管交织而成的诡异图案——血纹锁。

图案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凹槽。这就是最后一道屏障。我走到门前,伸出手指,

毫不犹豫地在指腹上一划!锋利的指甲划破皮肤,一滴殷红的血珠涌出。

我将手指按向血纹锁中央那个小小的凹槽。血珠滴落。“滋——!

”一声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血纹锁上那繁复诡异的图案,

瞬间由暗红变成了浓墨般的漆黑!紧接着,一股带着刺鼻腥甜味的灰黑色烟雾,

猛地从锁面四周细密的孔洞里喷涌而出!烟雾带着灼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有毒!

我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过思维,猛地向后急退!同时屏住呼吸,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

但依旧有少许毒烟钻入鼻腔,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和眩晕感!我退到墙角,

背脊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冷汗瞬间浸透了夜行衣。失败了!我的血打不开!

这锁……这锁只认陆氏血脉!怎么办?强闯?这毒烟沾之即死!退回去?

下次再想找到机会潜入,难如登天!陆沧已经开始警惕了!绝望瞬间将我淹没。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不!绝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几乎被我遗忘的细节,

如同闪电般劈开脑海!大婚夜,陆昭为我包扎手臂上火燎的旧伤时,

曾用银簪刺破了自己的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我的伤口上,验看伤口愈合的情况……那根簪子!

我一直藏在暗袋里!求生的本能和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狂喜瞬间爆发!我猛地伸手探入怀中,

从贴身暗袋里掏出了那根素银簪子!簪身简洁,簪头是一朵小小的、含苞的玉兰。

在簪尖的位置,一点暗红色的、已干涸凝固的血迹,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

在黑暗中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毫不犹豫,将簪尖插入血纹锁中央那个小小的凹槽!

并用力地、反复地摩擦着。“咔哒……”血纹锁上那浓墨般的黑色,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重新变回了暗红色!喷涌的毒烟戛然而止!紧接着,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齿轮转动声响起。厚重的铁门,

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陈腐、带着浓重墨香和铁锈味的空气,

从门缝里涌了出来!成了!19我强压下心头的狂跳和眩晕感,没有丝毫犹豫,

侧身闪进了门内!密室不大,四壁都是冰冷的青石,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中央一张石桌上,

放着一盏长明不灭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古怪油灯,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灯光摇曳,

在石壁上投下我扭曲晃动的影子。密室里空空荡荡,只有石桌中央,

孤零零地放着一卷……黄绢?我快步上前,一把抓起那卷黄绢。入手冰凉柔韧。

我迫不及待地展开。借着幽绿的灯光,黄绢上的字迹清晰地映入眼帘:“沈氏盐铁,

着玄岳清剿,事成归内库。”字迹工整,透着一股冰冷的官气。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黄绢的末尾。那里,盖着一方鲜红的朱印。印文清晰无比:“内廷行走”。

轰——!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不是江湖仇杀!不是私人恩怨!是朝廷!

是那个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为了沈家掌控江南命脉的盐铁之利!为了充盈他那贪婪的内库!

一道密旨!一场屠杀!六十三条人命!我沈家满门!不过只是一笔肮脏的生意!

是砧板上待宰的肥羊!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几乎要崩裂!握着黄绢的手,

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恨意而剧烈地颤抖,几乎要将那冰冷的绢帛生生攥碎!

冰冷的恨意瞬间冻结了血液,而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陆沧?

原来他不过是一条听命咬人的恶犬!真正的仇人,是那紫禁城深处,端坐龙椅,

视人命如草芥的九五之尊!我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幽灵,

迅速退出密室,反手关上铁门。沿着来时的密道,用最快的速度返回。

当我悄无声息地翻回藏经阁书库,将那块松动的墙砖恢复原状时,窗外,

天色已经透出了一丝灰白。新的一天,玄岳派依旧平静。但我知道,这平静之下,

暗流已经汹涌到了爆发的边缘。这天下午,我正在书库角落整理一堆散乱的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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