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二十三年，他用一套房换我净身出户都说，中年婚姻是艘搁浅的船。
我和张卫国在这艘船上做了二十三年的乘客，从挤单位宿舍到住进高层公寓。
女儿去了国外读书，我们成了外人眼里圆满的代名词。我以为，人生下半场的图景，
大抵就是这样。直到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饭，他却拿出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推到了我面前。1.签了吧。张卫国的声音，和我面前这杯牛奶一样，不带一丝温度。
白纸黑字，离婚协议书。他的签名龙飞凤舞，带着他一贯的意气风发。我端着盘子的手，
僵在半空。卫国，今天不是愚人节。他从文件里抬起头，那张我看了二十三年的脸，
此刻陌生地让我心慌。苏晚，我没开玩笑。为什么？我的声音在抖。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没有为什么，感情淡了，不想过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的家居服，补充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跟个保姆有什么区别？我需要的是一个灵魂伴侣，不是一个只会做饭的女人。灵魂伴侣。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我这二十几年没上过一天班，
你签了字，我给你二十万，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二十万。买断我二十三年的青春。
从二十二岁嫁给他，我陪着他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今天人人敬称的张教授。
我为他放弃了保研名额，放弃了注册会计师的大好前途，洗手作羹汤。他说，晚晚，
你在家就好，我养你。这句话，我信了一辈子。到头来，只值二十万。
2.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张卫国，我们还有一个女儿。
我试图用女儿思嘉来唤醒他最后一点温情。他却笑了，那笑意里满是嘲讽。
思嘉已经成年了，她会理解我的。她理解你什么？
理解你抛弃为这个家付出一切的妻子？付出？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晚，
你搞搞清楚，这个家是我撑起来的。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你不过是做了点家务，带了个孩子，就以为自己劳苦功高了？他的每一句话，
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头顶。张卫国，
你混蛋！我扬手，想给他一巴掌。他却轻易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苏晚，别给脸不要脸。他眼神冰冷，你离了我，
连活下去都难。痛快点签字，别逼我用别的手段。3.他甩开我的手，起身，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走到玄关换鞋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
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悦悦，别急，我马上就到。嗯，早餐吃了吗？
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那家小笼包。好，等我。悦悦。叫得如此亲昵。我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原来，不是感情淡了，是他的感情，给了别人。我的灵魂伴侣，
他的灵魂伴侣。多么讽刺。我忽然想起，三年前我生了场大病，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张卫国那时正在评职称的关键时期，忙得脚不沾地。他每天只在深夜过来一趟，
放下保温桶就走。有一次，他走得急，忘了拿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短信：卫国哥，
别太累了，你的胃不好，记得按时吃饭。——林悦那时我只当是他关心学生，并未多想。
现在想来，那些我独自熬过的孤单长夜里，他正陪着另一个女人，享受着她的关心和崇拜。
4.张卫国摔门而去。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栋楼都仿佛晃了晃。我瘫坐在冰冷的餐椅上，
看着一桌子渐渐变凉的饭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吐到最后，
只剩下酸涩的胆汁。我扶着墙，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蜡黄，眼角爬上细纹的女人。
这真的是我吗？那个曾经在大学里，明媚张扬，被誉为财会系之花的苏晚？
二十三年的婚姻，把我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中年妇女。我打开水龙头，
用冷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脸。冰冷的触感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就把我像一件旧家具一样扔掉。
5.我给女儿张思嘉打了个视频电话。跨越半个地球的信号有些延迟，屏幕上，
女儿青春洋溢的脸庞带着一丝不耐。妈，我这正上课呢，有什么事快说。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思嘉，你爸……他要跟我离婚。思嘉愣了一下，
随即皱起了眉。妈，你又跟爸吵架了？爸评职称压力那么大，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吗？
我心口一窒。不是吵架，他给了我离婚协议，他外面有人了。不可能！
思嘉想也不想地反驳，妈，你别胡思乱想。爸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他二十多年夫妻，
我能不知道吗？那个女人叫林悦，是你爸的学生。屏幕那头的思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犹豫着开口：林悦学姐……我知道她。她人很好，经常帮我修改论文，
还给我寄了很多这边的参考书。我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原来，
他们早就渗透到了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傻子。6.妈，
思嘉的声音软了下来，爸都跟我说了。他说你们之间早就没感情了，在一起是互相折磨。
林学姐很优秀，也很懂爸。你就成全他们吧，爸辛苦了一辈子，也该有自己的幸福了。
成全他们。自己的幸福。我唯一的女儿，竟然在劝我，成全她父亲的出轨。
我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妈，爸说会给你一笔钱，
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你就别闹了，闹得太难看，对大家都不好。
我看着屏幕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笑了。我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愚蠢。
我挂断了电话。再多说一个字，都是自取其辱。这个家，早已不是我的家了。他们父女，
连同那个叫林悦的女人，才是一家人。7.接下来的几天，张卫国没有回来。
家里空荡得只剩下回声。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灰白。
我试图回忆，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他当上副教授，
回家越来越晚开始？还是他第一次对我做的菜挑三拣四开始？又或者，是我放弃工作，
选择成为全职主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记忆像一部褪色的老电影，
一帧帧闪过。我想起我们刚结婚时，挤在十几平米的单身宿舍里。冬天没有暖气，
他会把我冰冷的双脚捂在他怀里，一夜不放。他说：晚晚，等我以后有钱了，
一定给你买一套最大的房子，带落地窗的那种。后来，我们确实住进了大房子，
有了落地窗。可他再也没有捂过我的脚。他的怀抱，给了别人。8.一周后，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张卫国回来了，心头一紧，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温柔无害的笑。您好，请问是苏阿姨吗？
我是林悦。是她。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也更……有心机。
有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她似乎没料到我这么不客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苏阿姨，我能进去跟您谈谈吗？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堵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林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泫然欲泣。阿姨，
我知道您恨我。可是感情的事情，真的勉强不来。卫国哥他……他跟我在一起，
才是真正快乐的。她一口一个卫国哥，叫得亲密又自然。他很快乐，那我呢？
我冷冷地看着她，我的快乐，被你们偷走了。阿姨，卫国哥说他会补偿您的。
只要您肯签字，条件都可以谈。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想要塞给我。
这里面有三十万，是卫国哥的一点心意。我看着那张卡，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9.林悦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眼神里透出一丝冷意。苏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拖着不离婚，
卫国就会回头吗？你一个年老色衰的家庭妇女，拿什么跟我争？她上下打量着我，
目光轻蔑。你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用的护肤品还是几年前的旧款。
你拿什么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她说着，故意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露出脖子上那条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这条项链，是卫国哥上周在香港给我买的。他说，
只有我的脖子，才配得上这么亮的钻石。那条项链，我认得。上个月，
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在商场里看到了它，当时觉得很美，多看了两眼。
张卫国当时不耐烦地说：都多大年纪了，还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原来，
不是花里胡哨。只是不配戴的人，是我。10.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出去！
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你的房子？林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阿姨，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这房子是卫国哥婚后买的，就算离婚，也跟你没多大关系。
你现在住在这里，是卫国哥心善，可怜你。她说着，走到客厅，像女主人一样巡视着。
她的目光落在了玄关柜上的一盆兰花上。那是我养了五年的墨兰，开得极好。她伸出手，
状似无意地拂过花瓣。这花不错，就是有点挡地方了。话音刚落，她手一挥，
花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名贵的兰花，根茎断裂，泥土撒了一地。
那是张卫国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说，君子如兰。如今，花碎了，情也断了。哎呀，
真不好意思。林悦夸张地惊呼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阿姨，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一地狼藉，再也控制不住。我冲上去，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滚！
11.林悦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敢打我？她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她按了免提。电话那头，是张卫国焦急的声音。悦悦，你到哪了？我不是让你别去找她吗？
林悦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哭得梨花带雨。卫国哥，我……我只是想跟阿姨好好谈谈，
可是她……她打我……电话那头的张卫国瞬间暴怒。苏晚！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我抢过手机，对着话筒嘶吼：张卫国！你让你的人滚出我的家！立刻！马上！你的家？
苏晚，那是我买的房子！你再敢胡闹，信不信我让你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拿不到！说完，
他啪地挂了电话。林悦得意地看着我，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听到了吗？他让你滚。
她说完，踩着一地的碎瓷片和泥土，扬长而去。我独自站在狼藉的客厅里，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12.那天晚上，张卫国回来了。他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怒气。
一进门，看到地上的碎片，他更是火冒三丈。苏晚，你发什么疯！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
将我抵在墙上。你凭什么打悦悦？她那么善良，好心好意来跟你谈，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闻着他身上混合着酒气和别的女人香水味的复杂气息，只觉得恶心。
她善良？她跑到我家里来耀武扬威，摔了我养了五年的花，这也叫善良？
一盆破花而已！值得你动手打人吗？他吼道，悦悦的手都被你抓红了！
你知不知道她是要弹钢琴的！一盆破花。在他眼里，我五年心血，我们曾经的感情见证，
只是一盆破花。而那个女人的手，比我这个人还重要。我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张卫国，我们离婚吧。我说。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主动提。我签字，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你，和那个女人，
净身出户。13.张卫国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我。苏晚，你脑子坏掉了？
你让我净身出户？对。我点头，无比平静，这套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张卫国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震惊，怀疑，
然后是恼羞成怒。不可能！这房子明明是我们婚后买的！我们婚后是换了这套大房子，
我冷冷地说，但首付的钱，是我卖掉了我爸妈留给我的那套老房子得来的。当时你说，
为了表示对我的爱，房本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怎么，张教授，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那套老房子，是我父母唯一的遗产。当年他说，单位分的房子太小，委屈了我。他说，
我们换个大的，写我的名字，给我安全感。我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晕了头，
毫不犹豫地卖掉了我最后的退路。我以为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现在才知道，
那是我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的救命稻草。14.张卫国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显然是想起了这件事。但他依旧不肯相信。他冲进书房，翻箱倒柜。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