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合约妈妈,从我被分配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就觉得我在和她抢男人。
合约爸爸在家庭会议上夸我声音好听,她就在我的营养液里加了毁嗓子的药:“这么小就会勾引男人,长大了还不知要耍什么手段。”
合约爸爸给我买了最新款的礼服裙,她就在我的成年礼上,把红酒全泼在了我的裙子上:“再敢在我男人面前搔首弄姿,我就打断你的腿。”
合约爸爸不过是说我的基因序列完美继承了他的优点,她立马预约了强制面容改造手术,要把我的脸换成最丑的样子:“等你变成一个怪物,我看你还怎么跟我争!”合约到期的那天,我向家庭管理局提交了解除协议申请。
我在申请理由的末尾,附上了一千页的证据:“申请人愿放弃未来十年的所有家庭资源配额,只为更换一位新的合约母亲。”
……家庭管理局的驳回通知下来时,沈曼正在修剪她的玫瑰。
猩红的花瓣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她甚至没回头看我。
“驳回了。
宁清,你闹够了没有?”她的声音干脆利落,仿佛花枝骤然折断。
我的申请被列为“恶意申诉”。
前来通知我的管理局专员,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他说,我的千页证据,经过江赫先生特别委托的专家进行“补充鉴定”后,被判定为“主观臆想”,缺乏“直接影像资料”。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宁清,江先生是连续五年的‘模范家庭’代表,他的面子,我们管理局还是要给的。”
他话语里那种无奈又不得不服从的腔调,让我瞬间明白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按下提交键的那一刻,那份被系统判定为“恶意”的千页文件,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一位对“模范家庭”早已心存疑虑的委员会成员,悄悄备份了下来。
呵呵,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原来只是我的臆想。
而我的合约父母,江赫与沈曼,是连续五年的“模范家庭”代表。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无力。
那些用刻刀复刻出的伤痛,在权势面前,不过是可笑的玩具。
我几乎就要放弃了。
“清清,过来。”
客厅另一头,江赫在沙发上朝我招手。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本厚重的相册。
我走过去。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顺从地坐下。
他那只手搭在我肩上,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件心爱的藏品,我却只感到一阵恶寒。
他翻开相册,指着一张泛黄的旧照。
照片上,一个和我眉眼有七分相似的女孩,穿着一条月白色的纱裙,在花园里笑。
那是江月,他们逝去的亲生女儿。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她。
“下周是你姐姐的忌日,也是家庭纪念日。
把这条裙子穿上,我们拍一张新的全家福。”
他从旁边拿起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
里面躺着的,正是照片上那条月白色的纱裙。
它被保存得很好,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我不穿。”
我说。
客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江赫脸上的温和褪去,眉头紧锁。
“你说什么?”“那不是我的衣服。”
“啪!”沈曼的修枝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宁清,你别不识好歹。
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穿一条裙子委屈你了?”“那不是我的。”
我重复了一遍,看着江赫。
江赫的目光沉了下来。
那是一种审视物品的眼神,评估着我这个“产品”是否出现了瑕疵。
“清清,你只是在闹脾气。”
他重新拾起笑容,口吻却不容拒绝。
“这条裙子对我们意义重大。
你姐姐最喜欢它。”
“我不是姐姐。”
这句话我说得很轻。
江赫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猛地合上相册,沉闷的巨响让我心脏一缩。
“够了!”他站起身,俯视着我,眼里的失望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们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不是让你来忤逆我们的!你就是月月的延续,这是你的责任!”沈曼在一旁冷笑。
“早就说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赫,你现在信了?她骨子里就带着下贱的基因,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的月月。”
她的话语充满恶意,直刺江赫心扉。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疲惫和决断。
“把裙子拿回房间,想清楚。
想不清楚,就不用下来吃饭了。”
他转身,扶着沈曼上了楼。
“跟一个替代品置什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沈曼的声音远远传来。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那条白色的裙子。
它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散发着美丽而不祥的气息。
我拿起礼盒,走回我的房间。
房间在阁楼,狭小,昏暗。
这是这个家里唯一不属于“江月”的地方。
我把礼盒放在书桌上,没有再看一眼。
我拉开书桌下的抽屉,里面是我所有的秘密。
镊子,刻刀,胶水,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微缩模型材料。
我拿起一把最细的刻刀,在指尖试了试锋锐度。
然后,我打开了台灯。
一束光,照亮了我桌上一个未完成的微缩场景模型。
那是一个客厅,和我楼下的家一模一样。
只是里面空无一人。
我坐下来,拿起一块小小的布料。
月白色,和那条裙子的材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