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你怎么还有脸来上班？"
车间主任王姐的尖锐嗓音刺破了纺织机的轰鸣声，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抬起头，看着王姐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脏狂跳不止。昨天晚上弟弟小宇的电话还在我耳边回响："姐，妈妈不行了，你快回来..."
"王姐，我请假回家处理我妈的后事，有什么问题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问题？"王姐冷笑一声，"你妈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吗？咱们厂的化学染料泄漏，污染了你们村的水源，你妈喝了那水得的癌症，现在你还敢回来上班？"
周围的工友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染料泄漏？水源污染？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一个月前程远安慰我的画面。当时妈妈刚查出肺癌晚期，我哭得死去活来，程远抱着我说："小雨，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给阿姨治病。"
王姐看着我的表情，脸上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装什么装？你男朋友程远没告诉你？他可是咱们程厂长的宝贝儿子！这次泄漏事故的责任人就是他！"
轰！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程远...程厂长的儿子？
那个每天和我一起在食堂排队吃饭，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打工仔的程远，竟然是厂长的儿子？
"不...不可能..."我摇着头，声音颤抖，"程远他是普通工人，他和我一样都是..."
"一样什么？"王姐打断我，"一样穷？林小雨，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程远开的那辆摩托车，市价三万多！他穿的那些衣服，随便一件都够你一个月工资！你以为他真的看得上你这种乡下丫头？"
我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辆摩托车，程远说是二手买的，花了五千块。那些衣服，他说是工厂发的劳保用品...
"他为什么要骗我？"我几乎是在对自己说话。
王姐嗤笑一声："还能为什么？玩呗！富家公子玩腻了城里的千金小姐，换个口味尝尝乡下妹子。林小雨，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家只是把你当个玩具！"
车间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些平时对我还算友善的工友们，此刻都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盯着我。
我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部传来剧烈的绞痛。昨天弟弟在电话里哭着说："姐，妈妈临死前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还说对不起你，说是她拖累了你..."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真相。
"林小雨，我劝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王姐的声音越来越刺耳，"你妈妈的死，就是你们这些下等人的命！程远少爷怎么可能真的娶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我猛地抬起头，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绝望都涌了上来。
"够了！"我大吼一声，声音在车间里回响，"就算我再下等，也比你们这些帮凶强！我妈是死了，但她死得清白！你们这些明知道有污染还隐瞒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王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你敢污蔑我们？"
"污蔑？"我冷笑，"染料泄漏的事情，你们瞒了多久？我们村三十多人得癌症，你们给过一分钱补偿吗？现在反过来指责我们？"
话音刚落，车间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程远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看到我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
"小雨，你怎么来了？"他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温柔。
我盯着他，这个我爱了两年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如此陌生。
"程远，不，应该叫程少爷。"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来问问你，我妈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就稳定下来："小雨，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阿姨一直很有感情..."
"感情？"我打断他，"如果真有感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染料泄漏的事情？为什么让我妈妈喝了一个月的毒水才查出癌症？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程远的脸色变了变，身后那几个西装男人开始窃窃私语。
"林小雨，你不要胡说八道。"程远的语气变得严厉，"染料泄漏是意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如果再这样污蔑我们厂，我会让法律来制裁你！"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对我说"小雨，我们一起努力，将来一定要给阿姨买个大房子"的男人，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但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愤怒。
"程远，你真的很会演戏。"我擦掉眼泪，"两年了，你装贫穷装得这么像，是不是很有成就感？看着我们一家省吃俭用，把省下来的钱给你买营养品，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林小雨，我和你在一起，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一个农村女孩，除了长得还算过得去，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女朋友？"
车间里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我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鲜血直流。但更让我愤怒的是他话里的轻蔑和不屑。
"恩赐？"我冷笑，"程远，你知道我弟弟为什么也得了白血病吗？"
他的表情僵住了。
